梦到这里其实他已经半醒了,但他不甘心,强迫自己继续把这个梦做下去。于是他不顾流萤的束缚,蛮力挣开双手,一手按在了不该触碰的地方,一只手攀住他的脖颈用双唇去熨烫流萤的侧颈。
哦,对,还有舌头。陆潇年就很怕他的舌头。流莹也会怕吧。
带着这样的念头,他在逐渐清明的梦境中固执地伸出舌尖,擦着流萤燃烧的耳廓向下而去。
他感觉到流萤的身体在微微发抖,脖颈上的青筋在他舌尖鼓鼓跳动着。他有种即将得逞的喜悦,他添他的侧颈、下巴,企图用挑开那个可恶的面具。
同时,他能感觉自己有个地方在叫嚣,在怂恿,仿佛一切都是因它而起,是这场浩劫的根源。
当啷一声,那滚烫得似要崩裂的流萤弃械投降,面具掉落了下来。
还未来得及享受得逞的喜悦,祁岁桉就被眼前看到的吓醒了。
他大口喘着气,猝然睁开了眼,又闭上。可是眼前挥之不去的仍是那张他恨之入骨、挂着邪魅笑容的脸——陆潇年!
心脏快要崩裂,缓了许久,祁岁桉一点点抬起自己的手,移到眼前。
幽暗的烛火昏昏晃晃,和梦境中几无差别。手心残存的那滚烫跳动还在,也和梦境中几无差别。
他胸口随呼吸上下起伏,心绪难平,汗珠顺额角滑下,他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幸好,这只是一场梦。
*
挨过了一个无比漫长的夜,祁岁桉缓缓睁开了眼,红帐上映出一个人影
“来了。”祁岁桉开口。
“二哥让我来给殿下把脉。”
祁岁桉懒懒将胳膊伸出帐外。暮冬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双指精确搭在脉上。
“他人呢?”
“昨夜从宫里回来,听人说又去什么梁府了。”
“去梁广渠府上?”
暮冬像是没听到,只是疑惑地嘶了一声,“你这身体……”
以为他察觉出了什么,祁岁桉有些心虚地含混道,“是怎么了么?”
“奇怪,心疾好似好多了。”
暮冬松开手,将他手腕轻推回了帐内,问道:“大哥哥是不是最近按我说的经常大喊,把心中淤堵都尽数宣泄出来了?”
“怎么会……”自诩冷静的祁岁桉刚要分辨,突然想到什么,缄口不语了。
……
他将自己的衣服裹紧,然后问暮冬,“今日初几了?”
暮冬还在琢磨这病疾好起来的玄机,顺口而出道,“三月初六。”
祁岁桉轻轻皱眉,眼尾还洇着不正常的红。明日即是太后生辰,他若没猜错太后定会召他入宫。
想到此,他起身系好中衣掀开了床帐。“暮冬大夫,这几日你可见过杨静山,那位宫里来的御医?”
已经许久未见过他的暮冬被祁岁桉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两步。“你、你的脸……”
祁岁桉从他眼中看到了惊恐,不由地也去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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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淬毒
暮冬指着祁岁桉的侧脸,说话都不利索了,“伤疤,吓人……”
祁岁桉抬手摸了摸侧脸,耳鬓往前一寸那里确实有一道凸起的疤痕,那是幼时就存在的。时间过去太久,他早已记不清这道疤痕如何而来,但这道疤痕很奇怪,平日不明显,尤其鬓角的头发遮挡住不细看根本看不出,可一旦……过于激动,它就凸显出来了。
会很红,像一道细长的血痕。
祁岁桉已经许久没有意识到过它的存在了。想必是因为刚才那个难以言说的梦。
“无碍。”祁岁桉干咳了一声,放下侧面的头发。
“是不是二哥…”
“不是。”祁岁桉斩钉截铁地打断暮冬脑子里的发散。
“哦。”暮冬垂下眼睫,但内心已经有了结论。
不过十几日不见漂亮大哥哥眼窝深陷,眸子像是被一块灰网蒙住,黯淡无光,简直与他初见时的九殿下判若二人。
就算自幼饱尝人间辛苦,他也毕竟只是个孩子。愧疚一下涌上心头。若不是那日他没有问清楚就把药配给了陆潇年,他也不至于被欺负成这样。
还有那道红痕,二哥怎么舍得下去手……实在是太过分了,哪里还有半分大盛皇子的样子。
“我错了,都是我没问清楚。”暮冬的声音开始哽咽,说完没忍住冲过去抱住了祁岁桉,“都怪我,二哥他太坏了,枉我还替他说好话!”
这突如其来的一抱,令祁岁桉双手展开不知该落在何处。他有些呆滞地感受到胸前有一股暖意,是那种很诚挚、很透明的暖意。
也很陌生,祁岁桉在这一刻莫名与暮冬交换了身份,他倒像是个孩子一般笨拙又新奇地感受着。
原来被人真心实意地拥抱是这种感觉。
母妃很少抱他,虽然他知道母妃也很爱他,但她很少会像普天下的母亲抱自己的孩子那样去拥抱他,于是他一直也以为自己不喜欢身体被别人触碰。
但说实话,此刻的感觉,不算坏。
至少他并不是很想推开他。他缓缓抬起手,然后不自然地落在暮冬的头上,轻拍了拍,“没关系,这并非你的错。”
说完他又干咳了一声,声音听上去颇有几分为难和苦恼。“不过确有一事要烦劳暮冬大夫。”
暮冬闻言有些难为情地松开祁岁桉,后退了两步抬头看着他。
“太后的生辰在即,她一向待我很好,若这样去贺寿怕是会吓坏她,可如何是好。”
暮冬斩钉截铁,拍了下胸脯。“无妨,之前给你和二哥用的补汤效果奇佳,我这就去给你抓药。”说着擦了下眼睛就要往外走。
“补汤?什么时候?”祁岁桉不记得自己喝过什么补汤。
“就是打完仗,殿下因为过于紧张而陷入昏迷,二哥就在寝殿守了两晚,清晨出来的时候说是要进宫复命,但那样子才是吓人我就赶紧熬了些补汤。”
“……我昏迷多久?”祁岁桉眉眼间露出些许不安,因为自他醒来就已经被关在这间密室之内了。这里不辨时日,自己昏迷过去多久,昏迷期间陆潇年对他做了什么,他全然不知。
“大概三日。”暮冬神情也略有些紧张。
“那这三日他都睡在何处?”
“寝殿吧,他、他也不让人进,进去了还让我转过去……”暮冬回忆着,声音逐渐没了底气。
祁岁桉紧紧攥紧了拳头,以这个无耻之徒的行事作风,他不知道已经对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一想到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祁岁桉再次恨恨地咬牙,恨不得在心底将他抽筋剥皮。
暮冬看出祁岁桉面色难看,不敢再多停留,低头作揖:“那我先去抓药了。殿下好好歇息,不要多想。你的心疾只是好转,若遇刺激再昏迷过去也还是会很麻烦的。”暮冬转身要走。
“等一下。”祁岁桉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必须要利用一下这难得的同情心。他闭了闭眼,手扶额头,看上去十分难受的样子。
事实上他也的确十分难受,陆潇年只要活一天他就十分难受,活十天他就万分难受。
“我这几日确实胃口不大好,能不劳烦再给我带些云木香。”祁岁桉抬眸,黯然地望着暮冬。
云木香?
听到这三个字的暮冬有些出神,关于云木香的药用功效几乎一字不落的出现在他头脑中,但是因为祁岁桉的眼神可能过于真挚,暮冬下意识地忽略了有关毒性的部分。
云木香不过是味寻常药材,可健脾和胃、调气解郁,暮冬痛快地点了头。
*
天气虽然暖了起来,但今夜突如其来的风却将前几日好容易积攒起来的暖意吹了个干干净净。当梁府大门向两位不速之客敞开时,风裹着寒意席闯进来,呼啸着掀翻满府的白绫奠仪,满目凌乱。
梁广渠的夫人在下人搀扶下战战兢兢地走至庭院当中,望着陆潇年,手上紧紧攥着女儿的袖子往自己身后拽了一下。
“你们来做甚!”梁广渠的儿子闻声从灵堂冲了出来,满面怒容。
“我家主人是想来拜见一下梁大人,听闻梁大人前夜还在沟渠上监工,如此栋梁委实可惜了。”
“你住嘴,若不是因为你们我父亲怎会落得如此下场,不管你因何而来,我誓必将你告倒,绝不会向你们低头!”
“连她二人的死活也不顾吗?”陆潇年从阴影里走出来,看着梁夫人和那个神情木讷的女儿。
“想必梁尚书是背负了极大压力才最终做了这样的选择,你决意要辜负他?”陆潇年转向梁夫人。
“夫人很清楚,沟渠一事梁尚书没有贪污半两银子,那究竟是何人推他入深渊,夫人就不想为尚书洗清冤屈吗?”
“我、我……”不善言辞的梁夫人哽咽得说不出话,一旁的女儿深深地把头埋进了胸前,双手反复抠弄着指尖,指甲已经短得露出肉来。
陆潇年收回视线。
“九殿下没有下毒,我敢以此项上人头作证。”目光投向梁广渠的儿子。“而你的人头则取决于实情是此刻从你口中说出,还是他人口中。”
“你们沆瀣一气!谁不知你们、你们是……”
“是什么?”陆潇年目光凌厉如寒冰。
突然,梁夫人身后那女儿发出一阵尖锐地叫声,在寒风里叫的人脊骨发凉,毛骨悚然。梁夫人狠狠扯了下她的头发才制止了她的尖叫,随后慌乱地用袖子遮住了那双抠得血肉模糊的烂指甲。
梁广渠的儿子也窜向前挡住了那对母女,脸上的神情愈发怪戾扭曲,他指着陆潇年,忽然癫狂大笑起来:“你还敢替他担保,谁不知祁岁桉是南月妖妃的儿子,骨子里都淬了毒,小心某个夜里他把你毒死在榻上,哈哈哈哈哈……”
一阵冷风呼啸而过,将梁广渠灵位前的烛火吹得奄奄一息。
“他尽可以试试。”陆潇年低沉阴冷道。
【作者有话说】
陆:他不敢!
祁:em…放酒里还是放菜里好呢
(骚瑞,修修改改缝缝补补,晚饭改夜宵了
宝子们明天当早饭吃吧
本周w更)
◇ 第55章 该死
清早严敏被拦在宫外,因为太后请的戏班子要进宫,皇帝被太后请去懿仁宫看戏,以贤孝著称的皇帝特意嘱咐不许任何人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