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去吃个饭，没什么的，”林虞说，“你要是不放心，你也来呗。”
陆子青转怒为喜：“你说真的？”
“嗯，”林虞觉得无所谓，“到时候我请客就是了。”
两个小时后，县城北某烤肉店。
三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白色雾气在烤盘上方升腾。
李延看着对面的陆子青，脸色略微僵硬。
“林虞，你这次过年……把同事也带回来了啊。”
陆子青把半熟的牛肉剪开铺在铁丝网上，大喇喇地冲他点了个头：“哥们儿，好久不见啊。”
“两个人吃烤肉挺冷清的，我就把他带上了，”林虞道，“你说，有喜事要告诉我？”
李延没有立刻说话。
他注视着对面。陆子青勤快地翻烤着牛舌，把最大最嫩的一块夹到了林虞碗里。林虞的碗里已经堆积如山，除了第一块上脑是他夹的，其他全都是陆子青夹的。
上次在学校食堂时他有些猜测。但当时林虞告诉他，他是单身，没有对象，也暂时不打算找对象。
埋藏在心底的小小情愫，因为这句话而升起了希冀，开始幻想更多的可能。
今天早上编辑未发送的微信消息，“我考上你在的城市的公务员了，以后周末一起出去玩好吗”。
艰苦卓绝的三年高中生涯，他习惯了仰望林虞。做好所有的准备才敢发出邀约，生怕有一丁点阻碍，会让林虞排斥他靠近。
可是好像总是晚了一步。高一时他订好饭店买好蛋糕想给林虞过生日，然后林虞抱歉地告诉他，自己已经决定和家人生日当天去外地旅游。
现在他们就并肩坐在他对面。猜测如同瘟疫，慢慢占据他的大脑。一年多来积攒的勇气，无人所知的深夜千千万万个对未来的期待的念头，忽然像扎破的水袋一样，汹涌地漏走了。
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张皇地想要寻找出口，希望有人大声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你猜错了”。
陆子青又夹起一块牛小排，要放进林虞碗里。
林虞胳膊肘小小地怼了他一下：“你别老往我碗里夹了，人家都没吃几口。”
“哦，”陆子青还是把牛小排放他碗里了，“再多点几份就是了呗。”
……
李延拿起筷子，开口时，依旧是刚才温和平淡的语气：“也没什么。我考上公务员了，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真的啊，那太好了。教师虽然也不错，但大部分工资确实比不上公务员……你是考的哪里的公务员啊，什么时候去报到？”
“离这里挺远的，以后我可能就比较少回来了，所以想着，趁过年和你聚一聚。”
举起酒杯，两个人碰了碰杯壁。
叮铃，金黄色液体在玻璃杯里冒出一串串小气泡。
“上次怎么没听你说，是不是这一年多偷偷在家努力呢。”林虞打趣。
李延笑笑：“是啊，不是都说吗，做大事前千万要低调，不然容易失败，所以这事儿我就自己一个人偷偷干了，我爸妈都没敢告诉。”
陆子青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哥们儿，恭喜啊。”
大概是喝多了，李延声音沙哑，浅浅的苦涩：“……谢谢。”
第70章 锻炼身体
临近除夕，林家的小超市门庭若市。超市进了许多烟火爆竹，春联福字，年前积压的果粒橙和椰汁飞快卖出去了。
林爸爸豪爽地给林虞发了一千块钱红包，让他去商场置办年货。
一大清早，陆子青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林虞在他耳边循环播放《大悲咒》。
陆子青爬起来，揉着眼睛问他为什么不直接从自家超市拿。
“兔子不吃窝边草，”林虞说，“进的饮料零食早就吃腻了，当然要换换口味。”
好不容易把赖床一号薅起来了，林蕊在房间里磨磨蹭蹭的，让他们先走。
林虞：“那我不给你带旺旺大礼包了。”
五秒后，林蕊怨气冲天地打开了卧室门。
年前的商场热闹非凡，林虞推着小推车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唇枪舌剑的陆子青和林蕊，仿佛家长带着两个小孩。
陆子青被挤得东倒西歪：“你们全县的人是都出动了吗。”
林蕊翻了个白眼：“过年不都这样，人挤人，你没逛过商场吗。”
“过年确实没逛过，”陆子青说，“我们家一般提前在货物清单上选好，让人送到家来，确保拿到手的是最新鲜品质最好的。跨洋进口水果需要一早送到，逛超市哪里买得到。”
林蕊：“……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装。”
“暂时没有，”陆子青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凶。”
林蕊抄起旁边的牛肉条，声音拔高八度：“怎么，想见识一下吗！”
陆子青拿起旺旺碎冰冰反击：“来啊，光说不练假把式！”
林虞一边一个把人按住：“……你们俩给我消停点儿。”
“哥！你没看他刚才说的吗，他根本就看不起我们。”
“小虞~我只不过说了两句，你妹妹就要拿牛肉条捅死我。”
林虞：“都给我闭嘴，谁再找事儿就回家去。”
他看向林蕊：“旺旺大礼包还想不想吃了。”
瞪了一眼陆子青：“还想不想在我家过年了。”
陆子青做了个给嘴拉拉链的动作。
林蕊哼了一声，别过脸。
买了巧克力，薯片，果干蜜饯，年糕和果汁，林虞想起来，瓜子还没买呢。
过年最快乐的，当然是看着电视聊八卦嗑瓜子。
拐了个弯，走到坚果货架，忽然旁边有人喊道：“林蕊！”
一个清秀瘦削，剃着平头的男孩拎着购物篮，冲这边招了招手。
林蕊抬起头，嗨了一声：“你也买年货啊。”
“嗯，我爸妈还没放假呢，我就自己先来买一点……”
林蕊介绍：“莫€€也住我们小区，初中时我俩是前后桌。”
林蕊和莫€€聊了两句，莫€€肉眼可见的紧张，没一会就借口有事离开了。
林虞：“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小区里还有个同学。”
“他害羞，不怎么爱说话，你们不太见得到他，”林蕊往推车里扔了五六袋瓜子，“看不出来吧，他其实是个alpha。”
确实没看出来。
莫€€文文静静的，说话轻声细语，怎么看都是个斯文乖巧的omega。
林蕊说，之前小区里信息素爆发警察来拉警戒线的就是莫€€。他身体不好，初中时就因为身体缘故休了一年学，去年体测时心率过快差点出事，于是又休学了。
林虞：“你跟他后来不同班，怎么这么熟？”
“初中时加了微信，他后来经常找我聊天，也会把写的歌发给我。估计是无聊吧，老休病假在家，没什么人说话。”
买完东西，结了账，陆子青和林虞一人拎着一大袋东西，走到门口，又和莫€€撞上了。
莫€€站在门口，很明显是在等他们。
开口时，却说：“我买多了牛肉，爸妈这几天不在家，送一些给你们吧。”
林虞看了一眼林蕊，笑道：“不如今晚到我们家吃吧。我爸妈这几天晚上要看店，也不在家吃，我正想着有点冷清，要喊点朋友来呢。”
莫€€抓着衣服下摆：“可，可以吗。”
“让你来你就来，怎么这么多废话，”林蕊把他手里的袋子接过来，“走吧，你不是爱唱歌吗，等会儿把你的吉他也拿来，我们听听你的新歌儿。”
€€€€
晚上，林家难得热闹了一回。
平时林家爸妈要看店，林虞在外地上班，林蕊也在外地上学，家里通常冷清清的。
今天没了两个大人，加入了高中生莫€€，还有陆子青和林蕊的斗嘴背景音，林虞有种回到学生时代的感觉。
喝了点啤酒，林虞软绵绵地靠在沙发上，听莫€€唱歌。
莫€€唱歌竟然真的挺好听的，嗓音温柔低沉。就是写的歌怪里怪气的，什么“今夜我在你的眼睛里死去”，“白鸽的棺木是风信子的葬身之海”。林虞听着觉得比《大悲咒》还要悲伤几分，不像这个年龄的小孩会写的歌。
一曲毕，他鼓励莫€€，小伙子写得真有文采，这可是天赋啊，将来要好好发展。
莫€€没在听他说话。
林虞顺着他的眼光，发现莫€€看向林蕊的卧室方向，目光黯淡。
林蕊刚才接了个视频电话，回屋去了，恰好错过了莫€€唱歌。
莫€€唱歌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眼睛时不时瞟卧室的方向。
林虞欲言又止。
陆子青从厨房里端来切好的糖心苹果，大喇喇坐下来：“小莫你看着卧室干啥，该不会是暗恋林蕊吧。”
林虞：“……”
莫€€：“没、没有！”
“真的吗，”陆子青嘎嘣咬了一口苹果，“可是你一晚上都在偷看她啊。刚才洗菜的时候打翻盘子，她骂你，你笑得可开心了。”
莫€€：“……”
林虞抽了一下陆子青的背。一点没有个大哥哥的样，就知道欺负小孩子。
林虞柔声道：“你是不是怕林蕊没听到你唱歌，没事，等会儿等她出来，你再唱一遍就是了，我也想再欣赏几遍呢。”
莫€€太文气了，像个精致漂亮的绢人娃娃。林虞跟他说话忍不住放低声音，生怕吓着他。
莫€€低着脑袋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