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此霄这才放下心来,倚在沙发里没有说话。
程蔚朝凑上前,牵住他的手:“你看起来好累,我送你回酒店休息,好不好?”
孟此霄点点头。
两人一起站起身来,整理好衣服,然后朝着外面走去。
展厅内
齐源和身边的向殊说着话,可半晌都没有得到答案。
“向殊,向殊。”
“嗯?”向殊回过神来,“怎么了?”
“你怎么了?从刚刚起你好像就一直在发呆。”
“说不清楚,就是觉得心里慌慌的。”她揉了揉太阳穴,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道,“刚刚和程先生在一起的是?”
齐源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蔚朝的男朋友,Q大电子工程系的教授。”
“名字叫什么?”
“孟此霄。”
向殊认真地低声呢喃道:“孟此霄。”
“向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齐源轻声道,“我第一次见他也有些恍惚,但是……”
正说着,楼下他们口中所说的青年正被人揽着朝着外面走去。
向殊的视线落过去,一张侧脸在眼前一闪而过,对方已经出了门。
那一瞬间,她只感觉自己的心跳陡然加速,仿佛下一刻就要跃出胸腔,让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起来。
几乎没有犹豫,她转身就朝着楼下跑去,她要自己确认。
齐源心里一惊,连忙追了上去。
只是到底晚了一步,两人出去的时候,车辆已经驶离。
向殊转身,急切地开口:“程蔚朝的联系方式给我!”
“向殊,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
“你想想那座墓碑。”
“可那是座空碑!”向殊的音调陡然提高,“你和小云只认识了一个多月,所以你能坦然接受他的死亡,我不能!”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有路过车辆的行驶声作响。
看着男人错愕难过的神色,向殊意识到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话有多么伤人。
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让自己的清醒了些,然后哑声开口道:“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齐源突然想到对方带他第一次去墓园时的场景。
他那时问道:“为什么碑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墓志铭、没有照片。
没有照片可以理解,因为从未拍过。
为什么连名字也没有篆刻?只有一个小的角落用毛笔写着“向遥云”三个字。
向殊指腹温柔地摩挲着那三个字。
当初她回去后,听说了小云去世的消息,再次病发。
差点没撑过去,险些休学。
后来想着,要带小云离开那里,强撑着一口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村里人,小云葬在哪里。
可没有人给出答案,大家只是怜悯地看着她。
向殊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村里去世的人都会葬在后面的山头。
可只有受重视的才会立碑,不受重视的都是随便找块地就给埋了,何况是一个天天被家里毒打的孩子。
没有人在意他的生,更不会有人关注他的死。
别说村民,只怕是埋他的人现在都忘记了埋的具体位置。
那么大的一个山头,试图去找一个坟堆,是天方夜谭。
向殊的声音很轻:“所以这座墓是空墓,没有骨灰、没有遗体、没有他的任何物品,一丝小云的痕迹都没有。”
向殊偏过头,指腹拭去脸上的湿意,哑声道:
“这要我怎么相信他已经去世了,我也不想相信。”
“可我又想,如果是真的呢?那小云在底下没人看他,没人给他烧东西,多孤单啊,所以我又怕。”
“就用毛笔在上面写了他的名字,可以方便擦去。”
不像篆刻的,好像就真的把他的死亡都给深深刻了进去。
齐源思绪被马路上车辆的鸣笛声拉了回来,他缓缓开口道:“对不起。”
比起向殊,他确实已经在心底早早地盖棺定论,向遥云已经死亡。
当初他也不想相信,几乎问遍了所有人,可那是整个村子都确定的死亡,他们曾亲眼看到过。
而且他无法想象,一个七岁的小孩在那样的环境下如何生存下来,又是如何离开那个村子。
所以他从没有怀疑过。
以致在第一次看到孟此霄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看错了。
也从没有想到要和向殊提这件事。
没有人会是小云的替代,若是看到了也只是平添愁绪。
是他太想当然了。
向殊已经摇摇头:“是我该说对不起,不是你的问题。”
在当初那样的情况下,还依旧维持了微不可察的一丝希望,她才更像是痴人说梦。
齐源温声解释道:“我不是想要阻止你,对方不会消失,你可以去找,但希望是冷静后,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他没说的是,他也担心向殊会开罪程蔚朝,她会受到影响。
程蔚朝不是乱来的人,他们的关系也确实好。
但前提是,不能在人家的底线上面反复踩。
齐源明显看得出来,程蔚朝对他男朋友极其珍视,不容许任何人冒犯冲撞。
那是比贸然冲撞到他本人更不可接受的事。
向殊点点头:“我知道了。”她疲惫道,“抱歉,我今天太失态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齐源不放心她一个人开车:“我送你。”
向殊没有拒绝。
回到家里和齐源告别后,向殊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蜷缩在沙发上,脑子里一团乱。
一闭上眼睛,就是反反复复地做梦。
小云在哭,小云在被打。
被打至满身伤痕,呼吸渐弱,直至再也听不到一丝心跳。
最后,永远地躺在那里,再也没起来。
那是他的死亡。
她做了二十多年这样的梦。
等再次疲惫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整个屋子里一片漆黑,仿佛世界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看了看天花板,最后起来,坐在了地毯上,将电脑打开。
搜索进入Q大的官网,很快就在学院网站内找到了孟此霄的信息。
齐源说得对,她刚刚太冲动了。
几率那么小的情况,她得有些依据后再去求证。
于是她快速在网络上搜集着对方的信息。
看着那张照片,她不禁有些出神。
像,真的是像。
或许旁人看不出来,可她把对方从刚出生养到5岁,有些感觉是刻在骨子里的。
年龄28,能对上。
家庭信息无,没有在任何采访中提过。
最后,她点开了一个公开交流会的演讲。
青年容貌出众,神色平静,游刃有余的面对着这种盛大的场合和闪光灯。
就连说话的神态,她也觉得是像的。
对方极其优秀,是他所在行业里的绝对佼佼者。
可惜各个领域之间隔着壁,就算是再杰出的人物,之前也有可能未曾关注到。
手指传来一阵刺痛,她才恍惚回过神来,自己的指甲劈了,渗出丝丝血迹。
她抽了一张纸包住。
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齐源:他们今天回北市了】
向殊看了一会儿,然后打电话给自己的助理,重新调整工作内容,推不了的尽量调整到最快的时间内完成。
最后,订了她能最快去到北市的日子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