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入戏 第181章

玉离是玉求瑕新取的花名。

在东楼,楼上的客人都有簪花,可以赏给自己喜欢的姑娘,簪花越多的姑娘排名就越高,排名高的自然身价也高。

因此,姑娘们为了得到簪花自然无所不用其极,不过这种直接派仆从要到脸上来的还是少数。

“哦?玉离?”闻言,胖子刚还乌云罩顶的脸一下子和善起来,还装模作样问怀里的雪梨,“宝贝儿,你说呢?”

雪梨娇嗔:“您要把赏我的赏别人吗?”

胖子一阵大笑,抬手扔了五六朵簪花进方思弄端着的托盘,跟雪梨打商量:“玉离唱得好又是新人,你让让她。”

雪梨送方思弄出门,在他耳边笑道:“你同你哥哥讲一讲,与奴家一度春风,这月的簪花奴家分他一半。”

方思弄当没听见。

如法炮制,他挨着要花要过去,每间房的客人都没在办事,基本都是抻着脑袋看下面的舞台,听到是给玉离要的花都给了,托盘都要装不下。

来到最后一间房门前的时候,方思弄顿了一下,没忍住往下看去。

玉求瑕正在唱:“谁知道比翼分飞连里死,绵绵恨无尽止。”

唱得人心惊胆寒、肝肠寸断。

不知道为什么,方思弄感到一阵不安,好像身体里忽然刮起一阵寒风,吹冷了四肢百骸。

他摇摇头,尽力驱散这种感觉,走到最后一扇门前推门而入。

然后他与花田笑来了个脸对脸。

他察觉到花田笑在看清他的脸时眼神一凛,猜测花田笑是认出了自己,但还是尽职尽责地演戏,避免ooc。

“贵人,求贵人赏玉离一支簪花吧!”

花田笑一个字也没有说,将桌上的簪花都扫进了他的托盘,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留在桌角的一封信。

第215章 电影20

“他会来吗?”

翌日傍晚, 整座城市都笼罩在昏暗的雾霭中,残阳在地平线边缘湮灭,只剩下最后一丝金线。

方思弄和玉求瑕站在闹市一角非常显眼的一棵歪脖树下, 望着不远处的异域帐篷。

昨天方思弄给花田笑留下了一封信,将整个剧情线都揭露了,包括花田笑的身世、那个被他替换的男孩、他们的未来与结局。同时表示, 如果在今天上午到这棵歪脖树下来,他就可以永远脱离这一切。

今天是这个世界的七月初一, 花田笑独自上路的日子,在今天晚上,魔道花魁年玉倾会在东楼登台表演, 其实就是在为第一次独自出发的养子送别,毕竟在这个时代, 每次离别都有可能是永诀。

当然将一切矛盾冲突都放大的电影艺术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命运箴言,这对母子的这一别, 果真就是永诀, 不过先遭遇不测的不是未经世事的儿子, 而是被奸臣抄家的母亲。

花田笑原定是在七月的第一个夏夜离开,也就是今天, 一个新月之夜。

现在,如果他不来这里, 那就一定已经上路了。

也就是在今天深夜,他会在乡野之地的路口遭遇男主角和他亲爹,然后误杀亲爹,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不知道。”玉求瑕又转头看向东楼方向过来的长街,还没有花田笑的身影。

他们并无把握。

是保持着自己作为“玉求瑕”这个人的全部记忆的,当然同时他也认为自己是元首,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状态。在离开电影世界后他的脑子好像忽然清醒起来,能轻松地分辨出自己的哪部分是玉求瑕,哪部分是元首,也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联系起来。

他原本以为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他在电影中的身体状况太差了,导致大脑功能也急剧衰退,一直浑浑噩噩,几乎没有什么清醒的时间。等到离开那里身体恢复正常后,所有的记忆都变得清晰起来。

但对李灯水的失败营救让他们意识到,那种记忆混乱的原因可能并不是身体的问题。

一个健康的大脑,也依然会有混乱的记忆,这是“电影世界”中的设定。

李灯水在《十八》中时,不可能是完全清醒,知道自己是不属于那个世界的“李灯水”。如果她是完全清醒,她的首要目标一定是逃出去,逃出那个不合理的世界,不可能对生活中忽然出现的方思弄这么一个变数无动于衷,甚至相当抗拒。从她的表现看起来,就像她真的是阿梅一样,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在深夜遇到一个陌生男人而产生极端恐惧。

同理,他们推测,花田笑可能也是这种状态。

现在,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花田笑,但他们确实抱着很大一部分试验态度。

李灯水的失败试验让他们推测出一些可能性:

1、作为外来者,他们不能直接干预剧情。

2、外来者可以干预剧情,但最终的抉择需要电影人物发自内心地做出。

3、在2的基础上,外来者可以直接接触对象。

4、在2的基础上,外来者不可以直接接触对象。

可能性很多,他们当然没有条件一一试验了,经过讨论之后他们选择了比较激进的一种,就是:直接干预剧情(直接与花田笑见面并送信),然后等待花田笑自己做出决定。

这是很激进、很危险的一种办法,却也是不得不为之的一种,如果试验的结果是不可以直接干预剧情,那他们还得从攻略其他npc下手,操作困难不说,在方思弄的私心里,他很想救出蒲天白,而在蒲天白那个世界里,似乎没有什么npc可以攻略,难道要他们去攻略冥王冥后?或者地狱诸鬼?

希望花田笑可以过来吧。

方思弄在心中默默祈祷。

不知是否是上天听见了他的心声,不久后,华灯初上,长街尽头走来一个人影。

玉求瑕先看清楚:“来了。”

方思弄悄悄松了一口气。

花田笑走到他们面前,方思弄看得很清楚,花田笑在看到玉求瑕时瞳孔收缩了一下,但掩饰得很好,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问道:“信是你们写的?”

玉求瑕道:“是。”

花田笑又问:“我听说你们是新来的,你们来东楼的目的,不会就是为了……我吧?”

玉求瑕依然很坦诚:“是。”

花田笑双眼一眯:“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们说的?”

信是玉求瑕写的,他文字功夫了得,字字句句都颇具感染力,黑的都能被他渲染成白的,他用恳切又利落的笔调记述了花田笑的命运,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只有花田笑本人和电影观众知道的秘密,比如说花田笑遇到事情了喜欢在后山竹林里刻字之类的。但现在被问起,玉求瑕却没有就这信中的内容解释,转而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就是那个帐篷里面。”他指向不远处的商队摊位,“里面有一幅连接着另一个世界的画,我们就要通过那幅画离开这里。”

花田笑还要说什么,他直接打断,继续道:“如果我们骗你,你就再回东楼就是。最坏的情况,不过是我们在里面安排了人埋伏你,目的是要绑架你,可你武艺高强,应该也不是特别怕吧?”

花田笑冷笑一声:“行了,我信你们。走吧。”

到了摊位那里,玉求瑕先选中了一种香料,说要购买很大数量的一批,商队的伙计请示了老板就说带他们进帐篷去看“大货”。这种香料是方思弄那天来充当苦力时搬过的,知道“大货”都在帐篷里面。

玉求瑕和花田笑都穿得相当体面,方思弄走在后面像两个人的仆从一样,商队的人没有怀疑,便领着他们进入了帐篷。

进去之后,方思弄一打眼就看到了挂在帐篷周围的画。

这时也不必管别的了,三人趁那伙计在货物里翻找时,走到那幅“荷鲁斯之眼”面前,由玉求瑕打头,方思弄断后,相继进入了画中。

下一刻,方思弄和玉求瑕回到了怪石阵中的那个隔间,他们进去之前的光网已经黯淡下来,不如当时那样炫彩明亮了。那些小孔中的画面也消失了,变得黑黑白白的一片。

从这个隔间出去后,他们发现,果然投影在石碑上的画面变成了黑底白字的“全剧终”。

花田笑的这部电影也结束了。

“成功了吗?”方思弄略显焦躁,“花田笑出来了吗?”

“应该吧。”玉求瑕道,“不过他的‘肉身’在这座金字塔的哪个地方,就不好说了。”

方思弄仍有些不安:“那我们要去找他吗?”说完他立即意识到这并不是个好主意,“当我没说。”

“我觉得应该是成功了。”玉求瑕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背,“我们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将所有‘电影’都攻略了,然后尽快离开这里。”

方思弄吸了一口气:“你说得对。”

自然而然的,两个人转向了井石屏那部动作片,他们将蒲天白的那一部放在最后。

他们再次重播井石屏的这部电影,一起研究,提出自己的想法、还要选择一个合适的进入时机。

“我认为这是一个关于‘背叛’的故事。”剧情来到后段,方思弄提出,“井石屏饰演的老三,前半段被困在亲近的二哥背叛了大哥的痛苦中,后来发现是大哥先背叛了他们所有人,于是最后他背叛了大哥,终结了组织的罪恶。”

“中年时的背叛,听起来很悲伤。”玉求瑕忽然转脸看着他,浅色的眼睛在变幻的光影中如同宝石,很轻很轻地说,“你知道吗?其实我从没有想象过自己中年、或者老了的样子,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活到那个时候。”

方思弄明显卡壳了一下,好久之后闷闷地说:“你会的。”

“我会努力的。”玉求瑕亲了他一下,承诺,“小雪,只要有你在,我会努力的。”

“咚!”

忽然,静谧的空间里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让人牙齿有点酸。

两人同时一震,爬起来去查看。

他们走出了石阵中心,然后在石阵边缘的芦苇丛里,发现了一个直直跪着的人影。好像是一进入石阵的范围,一个人就变成了一尊石像。

是花田笑。

只见他就那么直挺挺跪在那里,面对着一块石碑,肩膀耷拉着,双眼发直,目视前方。

方思弄靠近玉求瑕,小声道:“我们刚进来时,难道就是这样?”

“恐怕是。”玉求瑕走过去,伸手在花田笑眼前晃了晃,没有反应,回头跟方思弄说,“我倾向于不要打扰他,看他自己的造化,你说呢?”

花田笑现在很可能就在自己的“芦苇之地”里,要不要出来,应该是他自己的选择,方思弄赞同这一点。

但他们还是决定等一等,万一花田笑能醒过来,他们就能得到更多线索。

大概一个小时后,花田笑醒了。

在看清方思弄和玉求瑕之后他直接飙泪,干枯的嗓子发出一声来自灵魂的质问:“有吃的没?”

第216章 电影21

在花田笑狼吞虎咽地塞了个压缩饼干后, 两人问起他在“电影”中的感受。

本来对花田笑的文化表达水平并不抱太大信心,没想到花田笑只说了一句话就精准地描述出了自己的感受:“你们做过梦吗?”

方思弄第一反应就是:“谁没做过梦?”

花田笑指出:“就是那样的感觉。”

“在梦里……哦我是说在电影里,我知道我是我……”

玉求瑕忽然问:“是花田笑吗?”

“很难以形容。”没想到花田笑居然没有立即肯定, 而是努力描述着,“……我就是‘我’啊,你现在问我是不是知道我是花田笑, 那我肯定回答你是啊,可是在梦里, 我不会意识到说‘我就是花田笑’,而是‘我就是我’……这两者有区别吗?我说不明白了……反正我就是知道我是我,但并没有强调‘花田笑’这个名字。”

玉求瑕和方思弄都安静下来, 没有打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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