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时宴张了张口,底气不足的说:“虽无律法,但世人皆知。”
“他人看法与我何干?”元辙起身想走到他身边,祝时宴立即道:“你干什么?坐好。”
心思被发现,元辙顿了一下,慢吞吞地坐回去。
“我本不想这么早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并无爱意,大业未成,我不想将你卷入是非之中,但是先生,我忍不住了。我曾多次告诉过你,我有心仪之人,可你依旧让我接受元帝的赐婚,执意让我娶我不喜欢的女人。”
“就算是逢场做戏,我也不愿另娶他人。”
祝时宴沉默。
“抱歉,此事是我一意孤行。”他闭了闭眼:“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并非爱意,而是感激和欣赏?因为是我把你从冷宫里救出来,是我教你识文断字,长久以来,你身边能信的只有我一人,能依靠的也只有我一人,所以你对我不过是雏鸟心态,是感激和€€€€”
“祝时宴!”
元辙听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瞪他:“是感激还是喜欢我分得清,你不要自以为是的给我的感情下定论!”
祝时宴愣住,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元辙喘了口气,咬牙道:“我嫉妒你与他人相谈甚欢,忍受着一年只能见一次的思念和痛苦,用苦肉计引你前来,满脑子都是你,想抱你,想亲你,这些也是感激和欣赏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从始至终都只装了你一人。”
祝时宴怔怔地看着他,心跳如雷。
他掐了下自己的掌心,迫使自己清醒,语气冷静的说:“你应该清楚,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虽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他的拒绝,元辙还是觉得很难受。
他一脸颓败地低下头:“我知道,你现在不可能答应我。”
祝时宴残忍地打断他的幻想:“以后也不可能。”
元辙呼吸一滞,扭过头,装作若无其事的说:“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他的先生这么好又这么心软,他多求一求,磨一磨,时间久了,终会答应他的。
待心跳声渐渐平息,祝时宴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转身将快凉了的汤药端下来,“我不会再干涉你的婚事,但我希望你清楚,如今元缙被废,储君之位悬而未决。五皇子虎视眈眈,你若是在此时抗旨不遵,将很难入住东宫。”
“我知道。”元辙看着他手中的汤药皱了皱眉,“所以我暂时应了下来,但我绝不可能娶永昌侯府的二小姐为妻。”
祝时宴瞥他一眼,“这话你可千万不要当着周叙的面说,他能跟你拼命。”
元辙:“即便周大人在这里,我也会这样说,并非他妹妹不好,而是我心有所属。”
祝时宴不接他这话,小心地倒了一碗药,正要往嘴里喂的时候,元辙握住他的手腕拦住了他,“我从刚刚起便想问,你生病了吗?为什么要喝药?”
祝时宴挣扎了一下,没挣脱,抬眸:“药要洒了,你先放开。”
元辙不肯放:“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了?”
祝时宴无奈:“你现在是一点也不掩饰了是吗?放手。”
元辙沉默了一秒,把手放开。
祝时宴把药喝了,道:“娘胎里带出来的老毛病罢了。”
元辙追问:“什么病?不能根治吗?”
“不过是身体比常人要虚弱一些,天气转凉会偶有咳嗽,不是什么大事。”
元辙还是担心:“我晚些时候拿些补药送来。”
“我自己便是大夫,你别担心。”
元辙怎么可能不担心?
他蹙了蹙眉:“山中阴冷,先生还是早些回京吧。”
“快了。”祝时宴低咳一声:“太子已废,元帝身体日渐衰弱,朝中过半都是你的人,再加上镇国大将军和永昌侯府,离那一天不远了。”
元辙脱下外衣披在他身上:“外面风大,先生进屋说。”
鼻尖传来一阵干燥温暖的气息,祝时宴的手指抓住衣服,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转身往屋里走:“祁封可有抓到刺客?”
“他寻到踪迹时那几人皆已毒发身亡。”
“许是一早便将毒下好了,背后那人着实狠毒。”
“先生有怀疑的人吗?”
“不知。此人藏得极深,到现在也未露出破绽,心思缜密又阴险狠毒,若放任他继续下去......”祝时宴像是想起什么,停住脚步:“他的目标好像是都是皇室中人,从太子到四皇子,从太后到元帝,现在又轮到你,莫不是......对安国皇室有仇之人?”
元辙扶他到床边坐下,“这件事我会让祁封继续查,先生好好休息便是。”
祝时宴喝了药确实有些困倦,他靠在床头,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陛下可有说何时成婚?”
元辙一顿,低声回道:“三个月后。”
“你想怎么做?”
元辙不说话。
“你根本没想好对吗?”
元辙还是不吭声。
他确实还没想好。
不是没想好该怎么解决这件事,而是没想好还要不要去边境战场。
前世这个时候,与安国签订了和平契约的南国突然发难,一举攻破安国两个城池,大军压境,边关告急。
消息传至京都,人心惶惶,元帝气急攻心,晕倒了两日才醒来。
因城池被接二连三地攻破,将士们士气低迷,有大臣提议让皇子亲征战场鼓舞士气。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在把人往火坑里推,但元帝觉得此举甚好,当即决定要从皇子中挑选一人送往边境。
太子和五皇子互相推诿,没有一人愿意接下这个差事。
最后是四皇子想起冷宫中还有一位幽禁的六皇子,将他推了出去。
远在边关的将士们不知宫中的阴谋诡计,只知道有皇子亲征,士气瞬间高涨,合力挡住了安国的最后一波进攻,给边境带来了一丝转机。
而他九死一生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步步攀升,最后将边境十万大军尽数掌控在手中。
算算时间,过几日边关告急的信便会传到京城。
这一世,他不再是冷宫幽禁的六皇子,而是元帝亲封的烨王,就算真的需要皇室血脉去边关鼓舞士气,也无人敢提他的名字。
€€€€是他自己想去。
继续屈于京城筹谋皇位,虽然安全,但对他而言太慢了。
他需要权势,需要不再受任何人掣肘和控制的权势。
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才能得到他想得到的东西。
而赫赫战功是最快掌控权势的方法,有了兵权,储君之位唾手可得。
他迟疑的唯一原因便是祝时宴。
€€€€他不放心将祝时宴一人留在京城。
祝时宴轻叹一声:“想要让元帝取消婚约不容易,此事需从长计议,还有三个月时间,你且等我,咳咳......”
“先生,我想好了。”元辙坐在床边,眼神温柔地看着他,语气却很坚定:“我会自己解决这件事,先生你只管养好身体,无需费心谋划。”
第60章
“你想怎么做?”
“过几日先生便知道了。”元辙扶着他躺下:“这些年先生已经为我做了太多事, 剩下的就让学生自己来吧,先生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身体养好。”
祝时宴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又因要帮他筹谋皇位, 思虑过多, 劳心劳神,再加上长期居住在阴冷的山林中, 本就单薄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但每次见面元辙从未见他流露出疲倦和病态,若不是这次亲眼看到他喝药,他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他的身体与常人无异。
也正因为如此, 他才坚定了要去边境战场的心。
只有尽快掌控权势,夺得皇位, 他才能将他的先生接下山好生将养。
祝时宴眼睫微垂, 声音越来越低:“好, 我不再插手, 你决定好了,传信告诉我一声。”
困意袭来, 他慢慢闭上双眼, 呼吸逐渐平稳。
元辙坐在床边舍不得走,贪婪地看着他的睡颜, 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
€€€€这是独属于他的先生, 谁也别想从他身边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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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路上, 元辙放心不下, 还是转道去了一趟药铺,想买一些上好的补药给祝时宴送去。
他掀开帘子走进去时,猝不及防与里面一人对上视线,那人个子不高, 长相普通,眉尾有颗痣。
看起来很普通的一个人,元辙却瞳孔微缩,周身瞬间散发出强烈的杀意。
此人正是八年前太子大婚那天将他推入柴房的贼人!
“六弟?”
一道疑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元星阑一脸好奇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往后退了几步,沉默地站在元星阑身后。
竟是元星阑。
......八年前想杀他的人竟是元星阑。
元辙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面上却波澜不惊,周身的杀意在看到元星阑的那一刻瞬间散去,面容温和道:“闲来无事,出来逛逛,五哥这是......?”
“听说这间药铺刚刚挖到上等的人参,我想买来送给母妃,所以亲自来看看。”
“五哥一片孝心,贵妃娘娘看到一定很高兴。”
“做儿子的略表心意罢了。”元星阑顺手拿起一根人参,“六弟要吗?五哥送你一根。”
元辙笑了下:“我怎敢抢贵妃娘娘的东西?五哥说笑了。”
“行,下次五哥再送你点别的东西,就当......感谢你为天下读书人主持正义。”
“五哥谬赞,都是我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