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对视一眼,绍杭试探地问:“没有吗?可是我们听说那东西已经伤了不少人,还有人为此丢了性命。”
船夫似有些生气,丢下船桨,连声音都冷了几分:“你这是何意?有没有邪祟难道我们自己不清楚吗?我看你们就是存心来捣乱的,你们这样的人我们不欢迎,还请原路返回,不要扰了我们的清净。”
第167章
船夫说着便要掉头回去, 但他拿桨用力划了半天,船却纹丝不动,反而开始自动往前行, 速度越来越快。
他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 哆哆嗦嗦地问:“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姜清月双臂环胸, 懒洋洋地靠在杆子上:“老伯,别白费力气了,好好将我们送进城内便是。”
船夫无力阻止,眼睁睁地看着船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停靠在了岸边。
“多谢相送。”几人相继下船, 宋玉溪作了一揖,而后拿出一锭银子给他。
岸边一个小摊贩跟船夫打了个招呼, 好奇地问:“老李, 那些人从哪儿来的啊?我看衣着气度好像不似普通人。”
老李头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遮遮掩掩道:“我只是个划船的, 我哪儿认识。”
另一人匆匆而来,扬声喊道:“老李!你快些回去吧, 你儿子他又€€€€”转头见有外人在场, 那人似忌讳着什么,声音刻意降了几分, “云娘要压不住了。”
老李头神情一变, 连忙急匆匆地离开, 连船都忘了系上。
这番对话着实古怪, 祝时宴扭头看了眼,暗暗留了心。
松庆城地处江南,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小城镇,当地人民风淳朴, 与世无争,多年来如世外桃源一般。
但几个月前,城主一封书信送到灵虚宗,称镇上有邪祟作怪,整个城镇危急存亡,恳请灵虚宗能够派人前去清理。
刚好宁修有心想历练一下这些弟子,于是便顺水推舟地让他们来走一趟。
几人刚到客栈,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而来:“几位贵客请留步。”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拜帖,语气恭敬道:“我家城主听说有贵客驾临,忙让我前来相请,还请几位贵客移步城主府,我家主子自会好生招待。”
公孙禾仪接过拜帖,沉吟片刻后道:“前方带路。”
一行人随管家到了城主府。
“各位请。”
“不知贵客驾临,有失远迎,是在下失礼了。”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立于庭前,微微鞠躬:“我路某代松庆的百姓提前谢过几位仙人。”
他的发髻整齐地束于头顶,用一根木簪固定,行的礼一丝不苟,态度谦恭,是一个严肃到有些古板的中年人。
公孙禾仪虽为一行人之首,但他实在不懂人情世故往来,所以宋玉溪代他回道:“庇佑普通百姓安危本就是我灵虚宗弟子之责,城主不必客气。”
路阳秋直起身,目光在几人身上迅速划过,眼中的神情似有些失望,但他并未表露出来,恭声道:“几位仙人一路来奔波劳累,在下已备好了房间,还请几位仙人稍作休息再做打算。”
“多谢城主。”
眼看几人就要回房,路阳秋还是没忍住问道:“此次......便只有几位仙人前来吗?”
宋玉溪愣了一下,道:“城主放心,我们都是内门子弟,为首的那位公孙师兄更是宗主亲徒,想必解决一个邪祟不成问题。”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路阳秋怔愣了一下,而后拱手道:“是在下失礼了,仙人勿怪。”
“无妨。”
祝时宴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在随婢女回房的路上,他顺口问道:“你们城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回公子,城主勤政爱民,公正无私,对我们这些下人也很好。”
表面上看的确如此。
从踏入这个城主府开始,祝时宴便发现这个府邸朴素无华,布置简单,一眼望去连件像样的贵重物品都没有,城主本人也没有什么架子,身上的衣服虽然整洁,但看得出来是旧衣,不显眼处甚至还有补丁。
若说他一心为民,两袖清风,那这也未免太过清廉了。
信是这位城主传到宗门的,可他们到了此处却发现这里一片和谐,丝毫看不出有邪祟作怪的模样,如那个船夫所言,这里很是繁华宁静。
......但又处处透露着一丝不对劲。
祝时宴想了想,问:“那...城主夫人呢?”
“夫人已经去世很久了。”婢女推开一间厢房的门,微微颔首:“公子,您到了,晚些时候会有下人送晚饭过来,还请早些歇息。”
她看向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另一位公子,温声道:“这位公子请随我来,您的房间在另一处。”
容清没理他,扭头看向祝时宴,目露不满。
祝时宴与他僵持了一会儿,败下阵来:“他是我弟弟,与我睡在一处即可,你先下去吧。”
出门之前,祝时宴怕容清捣乱,与他约定若他一路安分,到了松庆城便允许他暂时跟自己住在一起。
他这一路一直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一句多余的话没说,祝时宴此刻自是抵赖不掉。
婢女愣了一下,似是有些惊讶,但贵客的吩咐她当然不会反驳,福身退下:“是,公子。”
但祝时宴很快便后悔了。
他进去之后才发现,这城主还真是把清廉两个字贯彻到底,即便是给他们准备的房间也颇为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个椅子,而那张床目测只能躺下一个人,比他在琉光峰的床还要小,若他跟容清两人睡在一起,必定会胳膊贴着胳膊,腿贴着腿,一丝空隙也无。
容清即便成了人的模样,也还是改不了蛇缠人的毛病,若两人当真睡在那张床上,祝时宴已经可以想象他每天晚上会过得多么水深火热了。
他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打着商量:“阿清啊,晚上睡不好的话会影响白天施展灵力的,这张床这么小,你看,我们要不......”
容清听出他话中的意思,眼睛一瞪,生气地打断他的话:“你又想赖账!”
“这怎么能叫又呢?”祝时宴试图狡辩:“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还在长身体,睡眠不足的话会长不高的,我跟你约定的时候也没想到床会这么小,不然的话我也不会答应。要不这样,这次你先睡在别处,等回去后...”
容清看着他不说话。
祝时宴的声音越来越低:“...再补回来。”
容清低下头,神情落寞:“当人真麻烦,我是蛇的时候你从不赶我走。”
祝时宴见不得他委屈,他一委屈他就心疼,于是连忙改口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你想睡哪里睡哪里。”
容清立即抬起头,脸上哪儿还有什么落寞委屈,眼中满是得意。
祝时宴:“......”
他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戒赌。
府上的下人送了晚饭过来,祝时宴一样样摆好,正欲动筷时,他发现容清坐着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拿筷子吃饭的意思。
“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不想吃?”他尝了一口,疑惑:“还可以啊,你尝尝。”
虽然房间准备的简单,但送来的饭菜却很不错。
容清抬起右手,指着上面一点肉眼看不见的伤口道:“我受伤了,拿不动筷子,你喂我。”
“受伤了?哪里受伤了?”祝时宴忙抓过他的手查看,结果左看右看也没看到丝毫伤口,“没有啊,你受的哪门子伤?”
容清一本正经的说:“前几日为了给那些不相干的人解毒取了一滴血,然后又赶了好几天的路,现在觉得头晕眼花,浑身乏力。”
“......”
他没好气地推开他的手:“又来?就取了你一滴血而已,伺候了你这么多天也足够了,你少得寸进尺。”
那日倒在后山血流了一地也没见他吭一声,现在只是取了一滴而已,连日来使唤他做了多少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差没抱着走路了。
真当他没脾气的啊。
见此招走不通了,容清默默拿起筷子,“我不说了便是,浪费的精血我再慢慢补回来。”
祝时宴:“......张嘴。”
容清的嘴角弯了弯,双手自然地环住他的腰,凑过去含住他的筷子。
€€€€他就知道,这个人类最后总会心软。
当初若不是见他头顶笼罩着纯净的白光,他也不会任由自己掉落在他身上。
.
书房。
路阳秋望着桌上的一幅画像出神,低声喃喃:“阿芸,你也觉得帽帽是不想见我所以不愿回来的是吗?”他抚了抚画中女子的脸,神情落寞:“我特意传信去灵虚宗求救,他若有半分在乎总会想尽办法回家一趟,可今日同行的人里并没有他。”
“......可见他还是不肯原谅我这个爹。”
管家轻轻敲了下门:“城主,几位客人都已安排妥当。”
路阳秋回神,收起桌上的画,“那几位身份尊贵,尤其是手上戴有储物戒的那位公子,他背后是灵虚宗宗主,断断招惹不起,必要小心对待。”
“是。”管家应下,却也忍不住道:“城主,您何苦要将这些修仙之人招来,城中的百姓若是知道此事,怕是会怨恨上您。”
路阳秋叹了口气,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养痈成患。这根刺再痛也得拔,不然松庆城迟早会变成一座死城,甚至祸及天下。”
“可是城主€€€€”
“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路阳秋挥了挥手:“下去吧。”
管家无奈退下:“是。”
.
深夜。
祝时宴睁大双眼望着天花板,眼中一丝睡意也无。
容清得偿所愿地搂住他的脖子,身体紧紧地贴着他,神情困倦:“你怎么不睡啊?不困吗?”
困。
困死了。
可这样他怎么睡得着。
祝时宴推了下他的胳膊,没推动,一脸生无可恋的说:“把你的腿拿开,你现在是人,不是蛇,别动不动就往我身上缠。”
他已经开始怀念变成蛇的容清了,虽然一样的缠人,但至少不会让他感到手足无措。
“我不要。”容清打了个哈欠,缠的更紧了些:“这样舒服。”
祝时宴拿他没办法,僵硬着身体任由他手脚并用地缠住他,温热的触感透过一层薄薄的里衣传递到身上,扰得他心绪繁乱,心跳加速。
察觉到热气下涌,祝时宴赶紧闭上眼,在心里默念清心咒。
不知过了多久,容清从梦中惊醒,迷迷糊糊中还以为自己在琉光峰的软塌上,于是习惯性地凑过去亲了祝时宴一口,然后心满意足地躺回去继续睡。
而从头到尾根本没睡着的祝时宴因他这一举动猛地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就算只是一触即离,但那也是一个实打实的、嘴贴嘴的亲吻,祝时宴的耳根红得发烫,心里更像是揣了只兔子般活蹦乱跳,他咬了咬牙,声音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容、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