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万水 第43章

彭予枫把脸埋在陈礼延的怀里,忍不住笑起来:“阿谭说,谢谢你啊。”

杭州的夏天在不知不觉中又要到来,彭予枫和陈礼延两人的热恋期平稳落地。彭予枫考虑再三,终于对整天赖在他家沙发上的陈礼延说:“不然你搬过来吧?”

“搬什么。”陈礼延穿着T恤和短裤,正窝在沙发里看平板,心不在焉地问:“搬哪?”

“搬到我家。”彭予枫说,“现在是毕业季,转租房子简单许多,你把楼下的房退了,干脆直接留在这里……当然,如果你不想的话……”

陈礼延怔愣良久,抬起头呆呆地看向彭予枫,说:“你想让我和你真的住在一起?”

“是啊。”彭予枫无奈地点头,“你看你现在这样,和住在我家到底有什么区别。”

“这不一样。”陈礼延放下平板,激动地站起来走向彭予枫,“我要是真的搬来了,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嗯。”不知道为何,彭予枫有些害臊。

陈礼延开心地手舞足蹈,说:“那我真搬来了!你不能后悔!我每天都要做!”

“不,每天都做还是算了……”彭予枫的害臊顿时化为乌有。

陈礼延嬉皮笑脸地把他抱在怀里,凑他耳边说:“就要每天都做。”

“不行。”彭予枫笑起来,“真的不行。”

陈礼延的房子很快转租出去,在接收了猫之后,猫的主人也算是一个豪华赠品。

彭予枫想,陈礼延说的很对,他如果真的搬来了,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地跨越互相留有的最后边界,同居是一件比恋爱更危险的事情,一旦犹豫就会退缩回去。

晚上陈礼延不用考虑是不是要离开,他无处可去,只能来找彭予枫。两人躺在床上聊天,陈礼延的指尖滑过彭予枫的脊背,停留在他的腰上,他突然笑起来,问:“下一步是结婚吗?”

“可能吧。”彭予枫也异想天开地说。

陈礼延说:“我没有和其他人住在一起过。”

“我也是。”彭予枫打了个哈欠。

陈礼延又说:“但是和你在一起真的很舒服,很安全……也许之后我们可以去国外领证。”

“嗯。”彭予枫摸了摸陈礼延的头,声音渐渐低下去,“好,以后吧。”

彭予枫不知道陈礼延为什么会想到结婚,也许陈礼延骨子里是一个热爱家庭的人。彭予枫却有些无力地想,他可能没法这么快回应陈礼延。但好在天亮起来,陈礼延早就没心没肺地忘记在夜晚说出口的呓语。

很快八月到来,他们熬到酷暑结束,天气终于有了变冷的迹象,闷在空调房里几个礼拜的陈礼延忽然想出去吹吹风——他还在认真寻找杭州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但好像大部分都和彭予枫去体验过了。

这时候江海倒是给彭予枫发了微信:[这周末不去喝酒了,你们想去坐船吗?]

彭予枫:[游哪里的?]

江海:[大运河-钱塘江。]

江海:[大运河出发,再到钱塘江,转一圈再回去。]

彭予枫转发江海的消息到小群里,大家都说可以,只有阿谭抽不开身,说:“你们去吧,我要打工。”

他们约好下周周六去。在此之前,彭予枫工作上却遇到一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的事情——

入职两年,彭予枫已经独立完成一些项目,积累了不少经验。 六月份有个同事离职,彭予枫帮忙分担一些新内容,处理了一些烂摊子之后,他发现中间有一项快要被遗漏的内容,再不继续往前推进就来不及了。

彭予枫找人了解了一下,发现是有一段动画制作他们人手不够,所以分镜部分发包出去,要由外面合作的公司去做。彭予枫联系对应的人,想收回这些分镜,发现质量不算好。彭予枫想了想,以为是线上沟通不够有效,便约负责的人当面聊聊。

走进会议室的男人有些消瘦,脸色带着病态的白,他叫做常文。一进来,常文便上下打量起彭予枫,彭予枫和他说明情况,常文笑了笑,颇为油滑地说:“那现在说也晚了,我们流程走到这里,已经要给别人结算了。”

“抱歉,之前审核是没问题的吗?”彭予枫皱着眉,“但我找不到任何的反馈记录。”

常文耸耸肩说:“那需要你去问你们组里离职的那个人了。”

彭予枫叹了口气,心想这又是扯不清的乱麻,于是后退一步:“我们这里还有一部分需求,可以重新排期吗?”

“可以。”常文眨了眨眼睛,“文档准备好了吗?准备好的话我可以先看。”

彭予枫在这件事情上天真异常,还没察觉到这里面如同泥潭一般的效率陷阱,无论重复多少次,收回来的内容都还是无法直视。经过组长提点,彭予枫才发现常文此人极其善于推卸责任和打太极,在他手里翻车的人又何止彭予枫一个。

彭予枫忍不住在工位上唉声叹气,旁边的工友关心道:“怎么了?”

“也没人告诉我常文这么难沟通。”彭予枫瘫在位子上,“你看看这种质量的外包为什么还要一直和他们合作?”

工友也很同情彭予枫,但他余光瞥见陈礼延,笑着推了推彭予枫的肩膀,说:“先下班呗,你朋友来找你了,他好像天天都来。”

彭予枫应了一声,下意识地抬头朝陈礼延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陈礼延一边走路一边低头看着手机,居然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第52章 忧郁夏日的阴影

忧郁夏日的阴影像是一团遮天蔽日的云,在彭予枫和陈礼延没有在意的时候一点点遮住两人,大雨还没降落下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降落。

陈礼延本想用拖延大法消磨他爸之前的提议,却没想到他自己快要把杨叔叔女儿忘记了,他爸还记得。刚才下楼来找彭予枫,看见爸爸发来的消息时,陈礼延的心头涌上一阵强烈的烦躁感。

爸爸:[你想得如何了?]

陈礼延左思右想,迟疑地回复:[最近有点忙,我再想想。]

爸爸:[好。]

陈礼延浑身不得劲,干脆走到一楼去抽烟,之后才走到二楼来找彭予枫。两人一对视,却发现彼此今天看起来都是灰扑扑的。陈礼延一见到彭予枫,心里的烦倒是散了些许,跑过去蹲在他身边说:“你怎么了?”

“没事。”彭予枫坐直身体,敲击键盘最后回了几条消息,把电脑彻底关机,“遇到一点恶心的事情……但是算了。”

“哦。”陈礼延傻笑两声,“那我们等会儿去吃火锅吧,好久没吃了。”

“在家吃吧。”彭予枫小声说,笑了笑,“在家煮一样的。”

两人结伴走到走廊尽头,陈礼延又在絮絮叨叨地跟彭予枫说今天听来的笑话,彭予枫却看见常文也拎着包走了。远远地,常文看了一眼彭予枫,视线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很久。

彭予枫想到常文给他找的麻烦,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陈礼延顿了顿,问:“怎么叹气啊,小彭?”

“小彭也是你喊的,小陈。”彭予枫抬手摸了一把陈礼延的头,“真没事,就是工作久了,烦。”

实际上,彭予枫之前没这么烦过。

他一直都还算是个很有上进心的人,从只身一人来到杭州开始,彭予枫的努力是细水流长型的。和陈礼延谈恋爱之后,彭予枫暗中考虑过两人之间的差距。他绝对不想让组长知道自己搞不定这点分给他的工作,就算常文很难搞,彭予枫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彭予枫没有意识到,也许这里面还有不少优绩主义的幽灵在作祟。他很努力地想要把工作和生活分开,但在二十来岁这个年纪,彭予枫做的远远不够好。

接连几天,彭予枫都下班很晚,陈礼延不想在工位上等他,于是便早早地去车里等。回家后,彭予枫洗完澡出来,陈礼延精力充沛地缠着他索吻,两人笑着倒在床上,连床垫都被撞歪了些许。

“你说每天做不行,那隔天做总要的吧……”陈礼延沿着彭予枫的脖子一路往下吻。

彭予枫积攒一些时日,被陈礼延撩拨得也有了感觉。然而不知为何,今天陈礼延进入得非常不顺利,两人试了好几次,陈礼延最终退出去,一边涨得难受,一边问:“好紧……怎么回事?”

“可能有几天……没做了。”彭予枫只能说。

他从床上半坐起来,伸手握住陈礼延,哄他:“我用嘴吧。”

说完,彭予枫顺从地低下头,陈礼延被他的动作取悦到了,舒服地头向后仰着,手放在彭予枫的背上摸了摸。他看着彭予枫的侧脸,忽然问:“之前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幻想对象吗?你都怎么……怎么想的。”

彭予枫顿了顿,暂停了一下,笑道:“我不告诉你。”

那个笑容如黑夜中的昙花一现,对陈礼延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迷恋地看着彭予枫,感觉下一秒就要忍不住了。果真,彭予枫了解他的神情,陈礼延说:“等、等一下……”

“不等了。”彭予枫故意在他耳边低声说,“都给我吧。”

陈礼延的大脑一片空白,双手抱紧彭予枫,彭予枫被他勒到有点痛,只是控制不住地又痛呼一声。

“你完了。”陈礼延喘着气说,“你完了。”

彭予枫躺在床上,眼睛被略长的头发遮住,笑得陈礼延越发想咬他。于是,彭予枫拉着他的手晃了晃,说:“来咬。”

陈礼延欺身而上,装作轻轻要咬在彭予枫的脖子,却在彭予枫抬头的一瞬间,准确无误地亲到他的唇。彭予枫微微一愣,但随即很快地放松下来,双手绕过陈礼延的背,开始和他接吻。

这天晚上,陈礼延睡到半夜,却觉得眼前闪过一丝光亮,他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看了一眼,发现浴室的灯还亮着,身边的彭予枫不在,陈礼延还隐约能听见他在浴室敲键盘的声音。

陈礼延嘟囔一句:“小枫,怎么这么辛苦……”

下一周,彭予枫继续被工作搅得焦头烂额,他嘴巴上起了个泡,也不知道是吃饭上火,还是情绪不好。

不过,周末很快到来。他和陈礼延换好衣服先出去吃饭,买的夜游船票还没到点,彭予枫和陈礼延便去香积寺附近逛了逛。运河沿岸绿树成荫,有不少茶馆,陈礼延喝了两杯茶,胃里还是空荡荡的,彭予枫听见了便笑着问:“你中午没吃饱?”

“感觉这两天胃不太舒服。”

“严重吗?要不今天先取消吧,去医院看看。”

陈礼延很惆怅,说:“不,我知道一个药方,立刻见效。”

“什么?”

“我想吃老北京鸡肉卷……”

彭予枫面无表情地看着陈礼延,陈礼延趴在桌子上对他笑,彭予枫看看时间,认命道:“走吧,去买。”

陈礼延立刻恢复活力,大笑起来,跟彭予枫一起结伴去肯德基。两人再次回到大运河,看见朋友们也都到了,张浩然正在和郝云飞、江海聊天。小沫被香得不行,大老远地问道:“陈礼延——你买什么了——”

“全家桶!”陈礼延也对她喊。

验过船票,六人坐上船,发现别的桌带的东西都是瓜子水果,只有陈礼延摆了个桶在中间,他眉飞色舞地对彭予枫说:“别的小孩——都要馋死了。”

“你快吃,不要讲话。”彭予枫笑着摇了摇头。

陈礼延一直是他们当中最活跃的那个,后来认识的郝云飞和江海也渐渐熟悉了陈礼延的性格。船只慢慢地带着他们往南顺流而下——杭州是京杭大运河途径的最后一个城市,在这个天色逐渐变暗的夏日尾声,彭予枫坐在窗边看着沿河的风景缓慢地掠过,心里有一种很奇妙的感受。

河道两岸有小区,也能看见银泰和科技馆。天变得越来越暗,两岸的灯火一一亮起来,彭予枫看着窗外,看见江海靠在郝云飞的肩膀上,两人都戴着口罩,仿佛怕被谁认出一样。

陈礼延的老北京鸡肉卷吃完了,莫名其妙的“胃痛”也好了,也想偷偷地握住彭予枫的手,和他慢慢地十指相扣。直到他们过了三堡船闸,船终于来到了钱塘江上,可以出去吹风。

外面夜色已然降临,六人走到甲板上,夏夜的风吹过江面,吹过彭予枫的身边。他们走到最前面,依靠着栏杆,不一会儿,几乎所有的人都到了甲板上。彭予枫抬起头,发现头顶的夜空是如此辽阔——那并不是完全一片漆黑,他依然能用肉眼看见空中漂浮的游云。

钱塘江两岸灯火辉煌,陈礼延的侧脸在灯火的映照下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他回过头想对彭予枫说话,却见彭予枫呆呆地看着自己,笑着问:“被我帅到了?”

“嗯……嗯。”彭予枫扭过头,有点没出息地承认了。

陈礼延和彭予枫靠在栏杆上,他说:“你也很好看,小枫。”

他这句话说完没多久,这艘在钱塘江上夜游的船就这么穿过亮着灯的桥底。彭予枫和陈礼延抬起头,两人听见船只破开江面的水声,又像是再一次进入那天的万松岭隧道。陈礼延微微低着头对彭予枫笑,说:“你最近是不是工作挺忙的?”

“有一点。”

“我能帮上忙吗?”

“不……没事。”彭予枫摇摇头,“你跟我部门都不同,我们也没有业务往来,别操心了。”

“作为男朋友也不用操心吗?”陈礼延笑着问。

“作为男朋友就更不用了。”彭予枫说,“你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

“我?”陈礼延扬起眉头,“没有,我能有什么心事。”

陈礼延觉得自己的运气其实不错,因为本来还在拖延的事情突然有了一个完美的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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