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恢复记忆,他还有些难以接受自己身份的转变。
黎晚澄刚想问他手里的剑是哪来的,见他一幅不愿多谈的模样,也只好先将疑惑压了下来。
在消失之前,系统又回过头,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方旬是可以信任的人。”
黎晚澄张张唇,还未说话,眼前的人就已不见了踪影,她看着再次变为空荡的房间,微微蹙眉。
这一大早的,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奇怪。
突然传来阵轻微的咕噜声,在安静的屋内显得格外响亮,黎晚澄摸了摸肚子,昨天折腾的太狠,她早早就睡了,到现在才觉出饿来。
她记得昨天路过厨房的时候,看见里面还放着些米和菜,正好可以用来煮碗咸粥。
这般想着,她慢慢朝门口走去,谁知刚打开门,便被这幅景象惊的愣在了原地。
第84章 魂引魄归返迷途
方旬也不知道从哪搬来的一个小方桌,就架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紫砂茶壶,格外悠闲的坐在这里泡茶。
桌子恰好挡在正中间,若是想要出门必须要绕过去,黎晚澄无奈扶额,看来她今天早上是别想安稳度过了。
而且看这人的模样,怕是特意来她门前堵她的。
见黎晚澄出来,方旬举了举手里的茶杯,盯着她看了半晌,缓缓翘起唇角,笑容中别有深意:“乖徒,这都快日上三竿了。”
他抬起头,视线若有若无的瞥过女人的脖颈,似是在寻找什么痕迹。
黎晚澄耳根一热,伸手拉了拉衣领,将那抹暧。昧的红痕遮住,而后略低了眸,看向某个大清早起来品茶的人,嗓音含着点沙哑:“师父,你知道姜沅去哪了吗?”
这老道,不在自己房中喝茶,偏偏跑到她门前来喝,摆明了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来,姜沅早上的突然离开大概率也和他有关系。
只见方旬悠哉地抿了口茶:“我让她去帮我取一味药草,傍晚应该就能回来了。”
黎晚澄眸子微微眯了眯,果然是他,怪不得姜沅会一大早就出门。
她心尖猛地一跳,生出来一个猜想,等等……这老道,难不成是故意把姜沅支开的?
想到此处,黎晚澄盯着男人的眼神中顿时带了几分审视,不再和他兜圈子,直接问道:“师父,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方旬便站起身,也不再管他那泡了一半的茶,正了正神色开口:“咳……为师今日来呢,是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他这边话刚说完,黎晚澄就往后退了一步,手指轻搭在门把手上,表情淡淡:“哦,没兴趣。”
方旬见她要关门,下意识就将脚伸到门前,瞬间被夹的痛呼一声:“哎……你这顽徒!”
许是没想到黎晚澄会下这么狠的手,他疼得弯着身子,有几分急促和气恼。
“我若说这东西和姜沅有关,你还看不看?”
话音落下,空气沉寂了片刻。
几秒后,黎晚澄默默将门打开,探出一个脑袋:“什么东西?”
方旬进屋后,便神神秘秘的将门和窗户都关上了。
下一秒,这人不知从哪变出来一个不锈钢水盆,里面还有一条正在悠闲摆着尾巴的金色鲤鱼。
黎晚澄看着盆里的鱼,额角跳了跳,她还以为是什么稀奇的宝贝,结果就是条鱼?
这人是闲的没事干,大早上特意带条鱼过来给她看吗?
她捏了捏拳头,笑容和善:“师父,中午要加餐啊?红烧还是清蒸?”
这鲤鱼也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喂的,看起来格外肥美。
“加什么餐!”方旬没好气的敲了下她,轻轻哼了一声,“此鱼名为浮若,可观前世今生。”
这还是他昨天冒着风险回到无虚之境,好不容易才偷出来的,谁知道这小家伙这么不识货,居然还说什么红烧清蒸。
这宝贝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塞伦至少扒他一层皮。
听到方旬说出前世今生四个字时,黎晚澄心脏猛地一跳,再看向那条鲤鱼时,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和莫名的期许。
也就是说,这条鱼能看到她失去的那些记忆吗?
这段时间,她做梦愈来愈频繁,而梦中的场景永远都是那片海,和那个穿着白裙,却始终看不清面容的女人。
想到这个奇怪的梦,黎晚澄收起了方才那幅玩笑的模样,抬眼看向方旬,神色认真:“师父,我要怎么做?”
方旬从袖子中掏出一小包鱼食,往盆里面洒了点,转过头道:“你咬破指尖,放滴血进去。”
浮若鱼能通过识别每个人血中独特的气味,从而搜寻出前世的记忆。
黎晚澄干脆利落地咬破指尖,血落入水面,缓缓在水中扩散开,晃动出一层浅淡的红雾。
下一秒,那条游动着的金色鲤鱼突然吐了一个泡泡,泡泡一点点变大、上升,最后浮出水面破散。
水面被破碎的泡泡震荡出几圈波纹,在那层层叠叠的波纹中央,竟缓慢显现出一幅画面。
画面中,黎晚澄躺在病床上,手指上夹着血氧饱和度检测仪,旁边显示屏上的数值和曲线不断跳动着,代表着她平稳的生命体征。
而她的病床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裙的女人,身姿绰约。
这是黎晚澄出车祸之后的记忆,此刻躺在病床上的她,虽然心脏依旧在跳动着,却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黎晚澄微微愣住,盯着女人熟悉的背影,神色中带了些慌乱与期待。
那个在梦中见过无数次的身影,此刻真切的摆在她眼前,她竟忽地有些紧张,心跳失了正常的频率,似起伏不定的山脉。
直到水面中的女人转过身,她才第一次看清了梦中那张令她魂牵梦萦的脸。
女人肌肤白皙如玉,乌发垂在身后,眉眼如烟清淡,低垂着的眼尾为她更添了几分冷清,大抵是有些憔悴,眼睑下覆着层淡淡的青色。
一个冷的和雪似的人,像寒冬凝结冰层下平静的湖面,可那双眸子却在望向黎晚澄的那刻,刹时柔和下来。
画面转换,女人立于山脚,稍稍仰头向上望着。
泉安寺位于半山腰的位置,从山脚到寺庙,中间有近三千级石阶的路程。
这三千石阶很长,长到一眼望不到尽头,可女人却没有半点不耐烦。
心底始终记得僧侣所说的虔诚二字,这段通往泉安寺的三千石阶,她一步一叩地拜了上去。
从清晨走至正午,直至黄昏初升。
待走到寺庙门口时,她的腿弯已经微微颤抖,却不敢有片刻耽误。
大概是时间太晚,寺庙内只有寥寥几人,方丈背对着殿门,手持佛珠,合掌吟诵佛经,殿内的观世音菩萨雕像身渡金光,悲悯众生。
顾念慈抬脚跨入殿中,双手合十跪下:“信女顾念慈,恳求方丈救人一命。”
方丈早已算到她所求之事,阖着眸子,手指拨动着念珠,并未回头:“你可知,更改命数有违天道,要付出极大代价。”
“知道。”顾念慈直直望着他,并不退让。
方丈睁开眼,持着手中的佛珠,温声劝诫:“施主,人各有命,生死在天,你又何必执意违背天道呢?”
自古以来,试图逆天改命的人不在少数,可真正能成功的却寥寥无几。
方丈本想劝她放弃,可谁知顾念慈太过执拗,他一日不同意,她便在殿前跪上一日。
殿门前竖着心诚则灵的牌子,人们来来往往,所求各有不同。
顾念慈始终跪在殿前,望着中央伫立观世音菩萨雕像,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祈求。
菩萨低眉,观慈悲六道。
顾念慈想,她不求钱财,不为名利,她只求黎晚澄平安。
只求她平安醒来。
大抵是见她太过坚持,最后,方丈看着神情慈悲的观世音菩萨,转过身问她:“更改命数有违天道,未必会有好结果,且要以余生寿命,来世功德作为交换。”
“即便如此,你也愿意吗?”
一字一句的诘问,都是无可挽回的代价。
顾念慈抬起头,望着殿前的三清神像,诸天神佛,轻轻敛眉,语气坚定温柔:“我愿意。”
见无法更改她的意愿,方丈轻轻叹了口气,而后递给她一根白色的绳子:“这根绳子可以连接你与她的魂魄,你将它浸于心头血中,三日后取出,系在你和她的尾指上即可。”
顾念慈接过绳子,和方丈道谢。
回到家后,她从厨房中拿出一把小刀,简单消毒过后,便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刀尖对准心口的位置,缓缓刺了下去,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瓶子中,她的脸色也在霎时间变得苍白。
黎晚澄愣愣看着水面中的景象,不知何时已经落了泪。
尾指蓦的有些刺痛,黎晚澄指尖颤抖,有些不敢垂头去看自己的右手。
时至如今,她怎会不知这根红绳的用途,只是没想到她纠结在意了那么久的事情,真相居然是如此,令人不敢相信。
画面再次变换。
顾念慈跌跌撞撞的跑入病房,像对待易碎的宝物一般,小心翼翼地将红绳绕在黎晚澄的尾指上,而另一端,她在自己的指根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仍是不放心的系了死结。
在做完这一切后,顾念慈倏地笑了,她眼角微弯,冰冷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仿佛从来没尝过甜的小孩儿,终于吃到了梦寐以求的糖果。
她握着黎晚澄的手,慢慢将女人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侧,万般眷恋的望着她的眉眼。
取心头血太耗费精气,再加上在庙前跪了那么几日,顾念慈整个人都好似单薄了许多,嗓音有些发哑,却依旧挡不住其中的缠绵缱绻。
“阿澄,你要等我,等我带你回家。”
画面停滞在这一刻,女人的脸也随着水面荡漾的波纹缓缓消散。
顾念慈……黎晚澄将这三个字在齿间轻轻念了一遍又一遍,心脏传来的悸动清晰可见,仿佛有汹涌的海浪席卷而来,将她溺毙在浪潮之中。
心脏发酸的她快要落泪,指甲不知不觉间早已深深陷入掌心。
顾念慈,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情?
记忆中的细节一点点浮现,黎晚澄抑不住心底涌出的情绪,哭的连指尖都在发颤。
原来是这样,原来从始至终陪在她身边的都是同一个人。
可她竟然忘记了,她不记得顾念慈,也没有认出来她。
细细密密的疼痛漫上心头,浑身的血液都好似在刹那变得冰凉,黎晚澄痛苦的伏下脊背,视线被泪水模糊,连呼吸都牵扯的生疼。
她怎么能……怎么能忘记?
系统与她感官相连,自然也看到了刚才发生的全部,不知是契约的影响,还是恢复记忆后情感的恢复,他的心脏此时也有些钝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