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为上 第33章

“准备的匆促,菜色简单,实在失礼了。”

“说笑了。”沈争道:“只看这一桌,怕是皇宫盛宴也不过如此了。”

圣女掩面笑了一声,夹菜到小梨花碗中,温柔道:“思渔,吃吧。”

小梨花看了看她,又对徐忘云两人笑了一下,低头扒起了饭,圣女面色慈爱地看她一阵,又对二人道:“来时见这位少侠怀中还有一小男童,怎么没和两位一同来用饭?”

徐忘云道:“他睡下了。”

圣女了然点点头,沈争道:“早闻半月宗隐于世外,不喜外人打扰。此番不请自来实在冒昧,既已将小梨花送回也不好多打扰,明日便回了。”

小梨花抬头看向二人,圣女道:“多谢沈阁主体谅,二位此番恩情我记下了,若日后再有机会,定当重谢。”

怪不得这宴如此奢华,原来是送客宴。

徐忘云和小梨花对视片刻,问:“冒昧,我想多嘴问一句,小梨花如是半月宗人,为何流落在外,她的阿娘又是怎么回事。”

小梨花饭也不吃了,只抬头看着他们。圣女叹一口气,道:“她是……我姐姐和宗外人生的孩子。”

沈争道:“半月宗有男子?”

“自然没有。”圣女道:“说是和宗外人所生或许有些不妥,我姐姐她是……嫁到宗外去的。”

“我姐夫是沧州的一户富甲人家,当初我姐姐是铁了心非要嫁去他们家,还在婚前便暗结珠胎。我们拗不过她,也只好随了她去。诞下思渔后我也只草草看过一眼,谁……谁知道……”

她说到伤心处,剩下的话再难接着讲出来。徐忘云说:“小梨花曾说她的阿娘被人带走了,你知不知道是谁?”

圣女摇摇头,“不知。但既知道了姐姐还活着,我宗中人便会鼎力寻找,定将她找回来。”

徐忘云与沈争对视一眼,沈争笑道:“如此甚好。”

席散后,二人向着住处走去,沈争说:“徐公子,小梨花已安全送来了半月宗,你为何还皱着眉头?”

徐忘云:“我总觉得……”

沈争:“什么?”

徐忘云摇了摇头,将心头那一点异样挥散了去,又说:“没什么。她叫你阁主,你与她相识?”

沈争笑了,“算不得相识,只是多年前曾在一宴上见过几面。至于阁主,我在漠北有一处典当行,叫易宝阁。”沈争和他心意相通似的,又说:“你是觉得那圣女古怪?忧心小梨花留在这有危险?”

徐忘云:“你也这么觉得?”

“并没有。”沈争说:“我只是看你那样子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徐公子,你看小梨花只张了张嘴圣女便知道了全部,她们俩之间定是有些联系的。我猜,或许是半月宗的一种什么秘法罢?”

他转过头,促狭似的冲徐忘云眨了眨一只眼睛,“就像那门前的海市蜃楼似的€€€€你知道的,这种打着圣教名头的门派,总喜欢往自己脸上贴点什么不与世俗同流的金。”

徐忘云转回了脸,没答话,身旁草丛里,忽然传出悉悉索索一点动静,沈争奇道:“咦?什么东西?”

草丛摇晃片刻,钻出来个小童的身影,徐忘云看清了那人,道:“小梨花?你怎么在这。”

小梨花精致的编发全散开来了,乱七八糟的掺着许多树叶子,甫一从草丛里钻出来,便活像个楞头鸟似的撞进了徐忘云的怀里。

徐忘云猝不及防被她紧紧抱住,刚想问怎么,手心一凉,是被人塞了个什么东西。

他拿起来一看,是一枚小小的铜币。

给,你,的。

小梨花从他怀里抬起头,一字一句的比划着。

她说,谢谢你。

第38章 圣女

那枚铜币到底还是被他收了起来。

回到住处时,宋多愁竟还在睡。沈争看了眼他,道:“这小蠢货睡了要有半天了,不是睡死过去了吧?”

徐忘云:“只是受惊过度,不打紧。”

“但他睡得也未免太了久点,毕竟是个半大孩子,什么东西也不吃,会饿坏的吧?”

徐忘云没答他,伸手撩开了宋多愁额前睡得湿粘的一缕碎发,沈争在桌旁坐下,一只手支着脑袋歪头看着他,忽然轻笑一声。

“带个孩子在身边,有时候,是不是也挺烦的。”

“还好。”

“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整日一张嘴便是要吃饭,遇上点什么危险反而还要拖你后腿,何必呢?”

徐忘云看了他一眼,“他无非话多了些,但生性纯善,是个好孩子。”

沈争闷闷笑了两声:“原是我狭窄了。”

“在下虽与徐公子相识不久,但也亦知公子深有道义。”沈争唇角勾起,揶揄似的:“方才那些话是我以己度人了,见笑见笑,还望你莫怪罪。”

徐忘云这次看了他许久,忽然说:“你有些像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

“谁?”

徐忘云却不肯再说了,只站在原地看他。沈争与他对视许久,唇角慢慢的平下去。他生得高大,又带着一只漆黑的面具,浓稠夜色中便好像一只隐蔽在暗处的兽。徐忘云一直觉得沈争的眼睛有些怪,面上带着笑,眼神却总是直勾勾,阴沉沉的,像是在窥视着谁的脖子,耐心等着面前的猎物露出丁点的破绽,丁点,只要丁点,他便会从暗处窜出,尖利的牙齿割开温热的喉管,连骨带血的将猎物吞吃入腹。

徐忘云头一次发现,沈争的瞳孔似乎也要比他人要更浅一些。

沈争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徐公子也有些像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

“谁?”

沈争却微笑道:“不告诉你。”

他拱了拱手,“得罪,原来都已这个时辰了,是该休息了,在下便不打扰了。”

他面带浅笑的道了别,识趣向着屋外走去,临到门口了又忽然停下,回身对他意味深长笑道:“那么,明日见。”

说完这句,他没再多留,退出了屋子。徐忘云目送他离开,待到房门被合上,他收回目光,回想了片刻,才道:“还不起?”

床上厚厚的被褥蠕动两下,宋多愁钻了出来,嘿嘿笑道:“云哥哥怎么知道我醒着?”

徐忘云从怀中掏出个饼子,宋多愁眼睛立马亮了,欢天喜地地蹦起来,“云哥哥最好了!”

徐忘云:“为何装睡。”

“……不想和他说话。”宋多愁饿得狠了,两三口就将饼子吃了大半,塞得嘴里鼓鼓囊囊。徐忘云定定看他,说:“他又没得罪你。”

“他叫我小蠢货!”宋多愁说:“还说我烦人,他才烦人呢!我就是不喜欢他,云哥哥,咱们什么时候走?等离开这了,大乌鸦还会跟着咱们吗?”

徐忘云摇了摇头,宋多愁想了会,又犹豫着问:“那……小梨花呢?”

徐忘云摸了摸他的脑袋。

“吃完就睡吧。”徐忘云没回答他,“明日一早,咱们就离开这了。”

“……哦。”

宋多愁眼珠转了一圈,吃完了那油乎乎的饼子就又要往床上钻,幸而徐忘云一手将他提了起来。

“洗手,漱口。”他言简意赅地下命令。

“……哦。”

强行押了宋多愁洗漱干净,二人并肩躺在一张床上。宋多愁天赋异禀,睡了半天竟还能再睡,不多时便扯起了细细的呼噜。

半夜,徐忘云不知为何惊醒,下意识伸手往旁边一摸,却摸到了一手空。

他急急翻身坐起,一掀被子€€€€床上空荡荡,哪里还有宋多愁的影子。

“……”徐忘云难得骂了句粗,一手抓起长剑跃下窗户,身影转瞬便融进了浓厚夜色中。

婆娑树影在他两侧飞速掠过,徐忘云凝神屏气,专心听着周遭的一切动静,终于,让他捕捉到了林深处一点微弱的人声。

他脚下登时变了方向冲着那处奔去,所过之处惊起草叶阵阵颤动。不远处尽头亮起一点白光,徐忘云加快了脚步,抽剑砍去一根挡路的粗枝,宋多愁的身影现了出来,听见动静仓惶扭头,声嘶力竭道:“云哥哥!!!”

只看他身子“悬浮”在空中,似是被什么东西绑了起来。圣女站在他一旁,听闻这一声动静亦是转头看他,笑道:“徐少侠,你怎么在这?”

她面对着他,脸上挂着柔和笑意,身子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着,将自己腹部全然藏了起来。宋多愁大喊道:“别听她说话!她是怪物!她吃人!我看见……唔!”

他忽然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了腹部,整个人蜷缩起来,再说不出什么话。徐忘云面色冷厉,剑尖对准了她,“把他放开!”

“真是失礼……恐怕,不行。”圣女面上笑意更盛一分,“请原谅我,但他必须要留下了。”

徐忘云不与她多€€嗦,提剑上前,剑光带着霜雪之气迎面而下。圣女瞧着他来,不躲不避,临到了面前,忽然将身子全然扭过来,冲鼻的腥气轰然爆开来,只见她腹中竟是血淋淋一团,一条鲜红的长舌里伸出,竟像一条蛇似的刺向了徐忘云的脸!

这是什么怪物?!徐忘云吃了一惊,下意识挥剑抵挡。剑尖与那诡异之物距离不过一指,就在此时,长舌忽然变了方向,圣女像被什么东西重创似的飞了出去,沈争的声音传来:“徐公子别碰,她是条鲛人,肚子里的东西是有剧毒的。”

徐忘云抬头看去,见沈争收回了方才踹圣女的一只脚,闲庭信步的走过来,当下对他皱眉道:“你怎么在这?”

沈争道:“吃撑了出来消食,路过。”

圣女从地上爬起,两边的下颌至脖颈处忽然各裂开一条缝隙,数根与她腹中同样的长舌从里探出,像抱做一团的蛇,黏腻纠缠的扭动时掉下无数细碎肉块,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噫。”沈争说:“真够恶心的。”

徐忘云厉声道:“小梨花在哪!”

圣女脸上扯出个扭曲诡异的笑,鲜红唇角几乎裂到了眼角,森森道:“她会留在这,在幸福安乐中去往极乐!”

说话间,她口中亦有更多的长舌冒出,宋多愁被她这样子吓得哇哇大叫,哭叫道:“妈呀!鬼啊!!!”

徐忘云蹙眉:“她是鲛人?”

传说中的鲛人怎么是这副模样?

“家门不幸吧。”沈争没被面罩遮住的下半张脸露出个分外嫌弃的神色,“许是深海太黑,杂交出来的?”

“****!”鲛人被激怒,喉咙高鸣着跃起向着二人扑来。徐忘云记着沈争说她有毒,不敢贸然用剑,侧身躲开道:“如何对付?”

“不要碰到她的血便好!”

徐忘云凝神想了一下,干脆收起剑,待到鲛人再度扑上来时,沉气运力,送胯便是一脚出去!

沈争吹了一声口哨,笑道:“好身手!”

徐忘云没理他,当胸一脚送出后另一拳接踵而至,手腕破风之势毫不怜惜重重砸在鲛人枕骨穴上,再就势摁着她的脑袋借力跳起,柔韧腰肢折起翻上,狠狠将她的脸踩进了泥土里。

这一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沈争看得津津有味,便听徐忘云对他喝道:“去找小梨花!”

鲛人半张脸已经被打的变了形,森森笑道:“小梨花?哈哈哈!恐怕你得去地府里找她!”

徐忘云面若寒霜,脚下更用力三分,鲛人狂笑间吸入许多泥土,忽然身子一颤,皮肤竟裂出数道裂口,数不清的猩红长舌毒蛇般探徐忘云。徐忘云忙侧身闪过,足下轻点,与这怪物拉开了些许距离。

“砍不得杀不得的,倒真难缠。”沈争道:“这可难办了。”

徐忘云心念流转,忽然对他喝道:“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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