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师尊还是这样。
永远这么……迷人,身上耀眼的光芒吸引无数人的视线。而被这样的师尊所期待,他想一想就觉得心里像燃了一团火。
因此他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师尊说的对。”
至于师尊的观点,秦越并不打算发表意见。在他看来,师尊能够来到蓬莱城观看摘星宴,这才是蓬莱城应该千恩万谢的占了的大便宜。
眼看时间不早了,秦越又是头一场,师徒两人一路下了山头,往千里营地的擂台区域走去。
*
这天下午,摘星宴最重要的部分,九州大陆修真界年轻弟子们的比试正式开始了。
今日天气极佳,午后的阳光也十分灿烂。专为比试设立的擂台区已经旗帜烈烈,迎风招展,等待着第一批前来试用的弟子们。
擂台区最中间的场地上一字摆着三座擂台,每一座都做成巨型大鼓的样式,可容纳百来人同时在其上盘腿坐定修炼。每座擂台边缘都竖着几根标杆,其中张有法阵结界,可感应到比试弟子的身体是否超出结界范围。
擂台比试讲究点到为止,因此只要一方全身超出擂台范围即视为失败,又或者其中一方伤势明显不宜再继续,就会有裁判判定他失败。
三座擂台有三面都修筑了高高的,阶梯式的观赛台。观赛台上还专门划分出一部分作为贵客席位,通常是各门派掌门、长老或是有头脸的人物观赛所用。
虽然距离公布今天下午的赛程还没过多久,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坐到了观赛台上,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等待开赛。
擂台区修建的很好,不仅广场上有一座石碑,这里也树立了一块石碑,擂台区的石碑甚至还要更精巧些。这里的石碑同步显示赛程,除此之外,石碑的上半部分是采用留影璧制作,此刻正往空中投射着往年参加摘星宴的弟子们斗法的精彩场景。
每届摘星宴都会用玉简留下诸位弟子们斗法的全过程,只是这一届蓬莱城别出心裁,用巨型留影璧投射往年录制的弟子斗法过程,看来这届弟子的斗法也会随着比试的进展被显示在石碑上。
经过这样的精心设计,观赛气氛自然热闹,比试还没开始,台上的年轻弟子们已经被往届回顾的精彩画面给牢牢地吸引住了。尤其是看到那些如今大多已在修真界中或是小有名气,或是已成一方大能,又或者已经早早陨落的天才们你来我往,他们胸中的热血也禁不住地沸腾。
成名者在成名前并不都是广为人知,但是一朝闻名天下知后,众人再去挖掘他们从前的影像,回顾他们成名的历程时,就总是忍不住热泪盈眶。摘星宴就恰好是绝大多数成名者一朝成名的那个土壤,而现在正在这片土壤上的年轻弟子们,就更容易在心中升起这样一种感同身受。
石碑上的他们能做到的事情,我怎么就做不到?!说不定从前的他们,就是今日的我!现在的他们,就是未来的我!
即便是早就过了热血沸腾的年轻岁月,此刻坐在贵客席位上的前辈们看到这些画面也忍不住有些触动。
留影璧发明的时间不算很早,这些前辈们曾经的英姿现在自然是无人能得见。但他们却多是“一山三门五家”中有威望的人物,那些精彩画面中的人大多是他们门派中出类拔萃的人物,曾经就得到过他们指点,又或者就是他们的弟子。就算是别的门派的人,也是他们弟子的同期,一直在竞争中。
他们也算是看着这些人成长起来的,因此回顾起来难免感慨万千。甚至有些年纪轻轻就天赋卓绝,坐上高位的人,还能在这留影璧上看到自己曾经的身影。
到来的人越来越多,观赛台观赛的气氛也越来越热烈。所有的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好好看一场真正的比试了,看看比起往届,今年又会有什么样的精彩。
就在这样一种气氛下,沈夕和秦越踏进了擂台区的场地。他们两人从山头上下来,也不着急,来时闲庭信步,避开了进场时的人流高峰,那取而代之的就是要面对现场众多的修者。
在这个时候,除非来的人真的平平无奇,不值得探讨,否则他必将受到众人瞩目。更别说,来的人是沈夕和秦越。
沈夕并没有戴帷帽,容貌完全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下。观赛台上的贵客们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这边,现场的年轻弟子们都发出了不同的惊叹声,此起彼伏,像波浪一般。
殷无正轻声哼了一句:“就爱出风头。”
虽然观赛台上的贵客们各怀心思,但此刻都没有应答对方的话,而是注视着丹霄圣君的到来。这位五百年前一剑斩杀魔君的主,这五百年来下山的次数屈指可数,最近的一次下山还是在十年前的百花盛宴上。那时对方一出现就是带病破解了榆泽城中泪湖上的森森鬼牢,随后又迅速闭门不出,连当时在榆泽城中的多少位大能都没见到对方。
因此即便丹霄圣君破天荒地出席摘星宴,他们也还是做好了对方很有可能不来观赛的准备。谁能想到现在,这人竟然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在阳光下行走,瞧那泰然自若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怕被别人瞧见!
而在年轻的弟子们中,有许多人是并不认识丹霄圣君的。这对他们而言,更像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除了在学堂发的课本上见过寥寥一两页丹霄圣君的简陋画像,根本无从得到真人的影像,更别说丹霄圣君深居简出,几乎不下山!据说就连昆仑山弟子都不是每个人都见过他呢!
但这并不重要,不管来人是什么身份,年轻弟子们第一眼关注到的还是容貌。对方一袭红衣,肤白胜雪,乌发如墨,额心的剑纹艳红似火。单单是这几样鲜明的色彩同时拼在同一个人身上,就足够叫人眼前一亮。
更别说场地上进来的人五官出色,眉如远山,眼似秋水,即便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依然气定神闲,步伐不紧不慢,好像这么多目光都是空气,十分冷淡。
此时观赛台上更热闹了些,甚至已经有些年轻的弟子不知是鲁莽大胆,还是情不自禁,竟然站起来,往下走了几步:
“哎,长得真好看啊……”
“那是哪个门派的人?你们有人认识吗?”
“你不会还想去认识人家吧?你没看见他旁边站的谁吗?”
“那是昆仑山的秦越。”
“……”
年轻的弟子们大多不认识沈夕,但是却有不少人是认识秦越的。丹霄圣君虽然常年不下山,但是他收的这位首徒近几年来却是频频下山完成任务的。
更别说这位秦越,只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接受了丹霄圣君的指点,在对方闭关之后一举突破了筑基,又成功结丹。从练气不入到突破金丹,只用了十年的时间,这样的修炼速度放在九州大陆上,也是寥寥无几,绝对担得起一声惊才绝艳了。
对方下山之后,虽然沉默寡言,但是修真界该去的小的交流会,又或者是同做任务,登门拜访之事并未遗漏,因此也有不少其他门派的弟子眼熟秦越,只是从未与之交手过。
与秦越接触过的,又或者是听过见过秦越的人,都知道这人沉默寡言,还自带一股隐隐的傲气,有些生人勿近的意味。有些女修倾慕他,最终也会因为他不解风情或是不假辞色而最终退缩。
到目前为止,跟秦越接触过的人还从来没在秦越身上看到过这样落后半步,亦步亦趋的模样。
难道真是美人的特权?
叽叽喳喳的小声讨论中,也不乏有清醒一点的声音:
“你们是不是想的有点太多了。虽然这个美人的确人人都想得到,但是秦越也不一定就只会在情.人面前展现低眉顺眼的态度。而且看他落后半步的样子,这也不像面对情.人啊,感觉更像是面对长辈,师尊的样子。”
“众所周知,秦越的师尊是……”
“天哪,难道真是丹霄圣君吗?我现在已经糊涂了,丹霄圣君是这么好看的吗?”
“等等,这么说来,我忽然想起来天衍城蝶影楼前的天界碑上,九州第一美人是……”
“丹霄圣君啊。”
“……”
此声一出,一传十,十传百。其他区域的观赛台上也有人猜出来了那红衣美人的身份,一时间,全场人的目光更热烈了,几乎要达到尖叫的地步。
第65章 比试
众目睽睽之下,沈夕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视若无物,和秦越一道上了观赛台上的贵客席位。虽然这部分席位上也坐了不少人,但与周遭的普通观赛台相比还是较为空旷。
沈夕相中了一个靠前的位置,正好与那帮聚在一起的高位之人隔了一段距离。他刚一站定,身后的秦越手上就忽然出现了一件艳红的垫子。
垫子被迅速平整地放到沈夕看中的座位上,他施施然落座,一件靠枕垫在了他的背后。很快,又有两个薄薄的垫子被妥帖地塞到椅子的两侧。
沈夕满意地靠坐在席位上,不等他放松一口气,一只软绵绵的可爱小龙布偶被塞到他的手里,冷暖适宜,还能自动变温。一张小方桌横在沈夕的右手边,上面放着一只小茶壶,旁边已经倒好了一杯茶,热气氤氲而上。
围观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惊掉了下巴。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丹霄圣君竟然如此娇气。年轻弟子们坐的观赛台就是台阶,大多数人都是席地而坐,讲究点的可能会带一个垫子。贵客席位本就有专门的座椅,丹霄圣君竟然还要这么多垫子才肯安安稳稳地坐着。
只是圣君讲究也就罢了,大不了多带个小仆随身照顾。但是做这些的却是秦越!对方不但没有半分不愿意,甚至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主动提前做好的!
丹霄圣君和徒弟之间的相处竟然是这样的,简直……简直……
众人一时半会儿竟没找到合适的词,唯有一道弱弱的声音悄悄地出声:“我哄我心上人都没这么卖力。”
众人:“……”
忽然深以为然。
沈夕知道有许多人正在看他,也知道有许多人正在讨论他。但是那些目光与声音他统统都视若无物,只满意地看着面前的人。
虽然秦越一直都是这样服侍他的,不管在场有没有其他人。但是能在万众瞩目下依然面不改色地做好自己平日里就做的事,并且面无异色,这点是最让沈夕满意的。他的徒弟果然心性沉稳,并且尊师重道,不会因为在大庭广众服侍师尊而感到不好意思。
而且,沈夕隐隐感觉到,秦越做这些的时候好像比平常更兴奋了些。
秦越知道有无数人的目光落在自己和师尊身上,尤其是那些落到师尊身上极为热切的目光,再转向他的时候总是会加上一层更复杂的东西。比如嫉妒,比如羡慕,又或者还有点淡淡的怨恨。
尤其是他侍奉师尊的时候,这些目光中所透露出来的情感就更加热烈一些。
他不动声色,甚至做事更加细致。在忙完这一切后,秦越又低声道:“师尊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放在平常,他不会问,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了师尊的需求。但是现在,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刻意弯下腰,离师尊的面庞更近了一些。而沈夕纹丝不动,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接近而下意识地避开,两人间的亲密一览无遗。
如果目光有温度,此刻全场肯定都热气腾腾了。
沈夕的面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你做得很好,没什么需要的了。”
他的手摩挲了一下茶杯盖子,这才道:“好了,时间快到了,该去比试了。”
“别让别人久等。”
沈夕说着,目光扫过底下比试的场地。三座硕大的擂台边,已经有五个人在等着了。其中站在中间那座擂台边上的人一直抬着头,此刻目光毫不掩饰地望过来。
沈夕并不认识对方,但是赛程安排写得很清楚,秦越即将在二号擂台,也就是中间这座进行比试。那么等在这座擂台下的年轻人自然就是他的对手——徐寅泽了。
沈夕看了一眼对方,正要再仔细打量的时候,视线就被一身黑衣挡住了。
秦越往前迈了几步,将自己刚好卡在席位的边缘和丹霄圣君的视线中,这才道:“是,师尊,弟子去了。”
语罢,他转过身,朝着下方的二号擂台走去了。
周围众人:“……”
好重的心机!怪不得坐稳了丹霄圣君徒弟的位置!圣君深居简出,一生只为斩妖除魔,心思单纯,竟然就这样栽在一个心思不纯的人身上!
看,圣君面对秦越这等僭越的行为不仅不怒,反而面上还浮现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圣君糊涂啊!
正当众人惋惜之余,沈夕感到身旁掠过一阵清风,下一刻,一人在他左手边的椅子上坐下。
沈夕扶着茶盖道:“沈家主不去查案,今日竟然有闲心过来看摘星宴?”
沈亭昱端正道:“我如今已是沈家家主,有些事情本就不必我亲自去做。秦越曾与我共事过好一段时间,今日来看看他的比试如何。”
沈夕还没回答,就听得右手边传来一声嗤笑:“你这徒弟,对你真是一片孝心。”
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伺候师长,面无异色,想来平日里早就做习惯了,并且这样事无巨细,面面俱到都能不厌其烦。他倒是没看出来,这往日里深居简出,素来独来独往的丹霄圣君竟然能有这样的调教手段。
沈夕不抬头,都知道来人是殷无正。
一旁沈亭昱接道:“不错,就是还有点依赖师长。”
这个年纪了,还有点孩子似的独占欲。旁人多看他两眼师尊,就要用身体挡住对方的视线。
沈夕的目光随着自家徒弟下去的背影,闻言纵容地笑道:“这方面是孩子气了点,不过他不依赖我又能依赖谁?我可是他的师尊。”
沈亭昱闻言也不再相劝。想来也是,秦越今日的表现,必然离不开丹霄圣君平日里的纵容。这点依赖在沈亭昱看来倒是无伤大雅,毕竟秦越曾在沈家门下做过不少事,为人沉稳,办事靠谱是有目共睹的。
办事不牢靠的人依赖别人,只会让人觉得此人惯来如此。而像秦越这样办事牢靠的人,他的这点依赖就很容易被人宽容地接受。
沈亭昱自然也是这样认为。
在沈夕右手边坐下的殷无正闻言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地翻了个白眼。他的目光投向站在他身后的裴文若,心态这才平和下来。
像那小子一般使唤徒弟的做法,他是断然做不来的。他的这个徒弟在他的教导下,虽然训练也严格,但他绝不会让裴文若做这样的事,折辱了对方的身份。
殷无正这么想着,满意地暗自点了点头,却没有注意到站在他身后的裴文若正悄悄打量着他身旁坐着的红衣乌发美人。
随着秦越的离开,笔试时间的开始,丹霄圣君出场的风波暂时平息,更多人将目光投向了擂台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