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可是赶回来的,听说师尊前两日出关,而后又忽然闭关了,这事情是真的吗?反正外面传的沸沸扬扬,有说师尊是看到今年的修者里有惊才绝艳者,想要收为咱们的小师弟,这才提前出关的,又有人说是师尊在闭关时出了岔子……反正各种猜测都有。”乔游一回来就去找了萧堂情,在旁边说道:“你知道这事儿吗?”
“我知道的不比你多。”萧堂情说道。
“我这些时日不在这里,只有你和季观棋待在一处,有些烦了吧?”乔游笑着上前准备拍一拍萧堂情的肩膀,却被对方直接避开,便哼了一声道:“我可算是来解救你的,你说要是这天底下没有季观棋这个人就好了……”
“乔游。”萧堂情加重了语调:“不要胡说。”
“你和我想的不是一样吗?装什么装。”乔游拍了拍手站起身,道:“能当咱们的大师兄,也算是他三生有幸修来的福分了,难道他真的以为能做咱们的大师兄?咱们叫他一句大师兄,那是看在师尊的面子上,不然谁搭理这种修为平平,只知道苦修的废物。”
“你今天话太多了。”萧堂情下意识看向了木屋处,季观棋的小木门还是紧闭着的,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不过乔游的声音不小,按照季观棋的修为,只怕全部都听进去了。
“我说的不对吗?”乔游冷下了脸,他一挥手,道:“难不成你还真的要承认一个废物也能做我们的师兄?我叫他一句‘大师兄’他敢答应吗,也不怕折寿。”
“咔。”的一声轻响,两人顺着声音转头看去,只见季观棋从小树林里出来,他显然是刚刚练剑回来的,额头还有着汗水,瞧见乔游和萧堂情之后,本来上扬的唇角顿时压下,一声不吭地从两人面前走过去。
“师兄。”萧堂情上前刚要说话的时候,却被乔游直接拉住了,他皱眉道:“季观棋这是什么意思?不爽我了?”
“他三个月前肩胛骨碎裂,受了重伤。”萧堂情说道:“前几日修行出了岔子,灵力伤了经脉,心情有些不好,你别招惹他。”
“我招惹他?”乔游抱臂冷笑道:“早就说了,修行之道只适合像我们这样的天才,凡人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了,我就不明白了,当初师尊为何会选择了他作为首座大弟子?”
“我也很想知道。”一道声音传来,萧堂情和乔游都看了过去,之间季观棋已经换了件衣服,他抱剑半靠在木门边道:“你们若是想要这个位置,大可以去找师尊,反正我也腻了。”
季观棋就这样半靠着,身着白衣,容貌俊朗,眉目之间一派正气,怀里的君子剑上缠着灵气,衬得他整个人极为夺目。
其实季观棋长得很好看,至少乔游无数次否定季观棋的天赋,否定他的苦修,却从未否定他的容貌,的的确确是难得一见的俊朗,让人看着都觉得心旷神怡。
“大师兄。”萧堂情在听到季观棋这话后,脸色微变道:“这话不能乱说。”
“师兄,既然他不想做首席弟子了,那就更好,反正我们也不想认一个废物当师兄。”说完,乔游直接亮出了自己的本命武器,追月弓,他随意抬了抬下巴,有些挑衅道:“不喜欢听我说你是废物啊,那就打一架啊,你若是赢了,我心甘情愿地叫你大师兄,若是你输了,你必须去跟师尊说甘愿逐出师门,让出这个首席的位置,季观棋,你敢吗?”
“乔游!”萧堂情立刻出言制止了乔游,不让他继续往下说。
然而季观棋却沉默了下来,不知道为何,看到季观棋的样子,萧堂情忽然觉得心中一沉,有种不安。
“不吭声了?说到底还是不敢啊。”乔游冷笑着准备收回追月弓,道:“果然还是死皮赖脸要霸占着这个宗门首席的位置,季观棋,你说你虚不虚伪,你……”
“好。”季观棋忽然出声,直接打断了乔游的话,他道:“现在?还是什么时候?”
这话一出,本来在一旁的萧堂情立刻坐不住了,他起身摁住了乔游的肩膀,而后对着季观棋说道:“你打不过乔游的,不要逞强。”
乔游回望了一眼萧堂情,而后用挑衅的眼神继续看着季观棋,仿佛就是在说“你敢吗?废物。”
“来。”季观棋本身就想找个机会丢掉这个“宗门首席”的名头,最好是能直接逐出宗门,他立刻道:“若是我输了,我便自请去掉宗门首席的名头,离开宗门,再也不回来。”
“你最好说话算话!”乔游顿时眼前一亮。
“季观棋。”萧堂情皱眉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知道,这件事情与你无关,或者你也要一起来吗?”季观棋唇角微扬,可眼中却不带半点笑意。
乔游生怕萧堂情会阻止,立刻道:“就现在,如果我输了,我立刻离开宗门。”
他的灵力修为在季观棋之上,手中的追月弓更是宗门的镇宗之宝之一,当日被追月弓所射出的利箭穿透了肩胛骨,那种疼痛季观棋记忆犹新。
“追月弓所射出的箭不仅仅能伤人躯体,更能损伤灵力经脉,极其难以恢复。”萧堂情声音沉了下来,道:“不要闹了,若是师尊知晓,大家都得挨罚。”
“……”一听到镇南仙尊的名号,乔游还是微微打了个寒颤,说到底还是有些忌惮的,但季观棋则是直接君子剑出鞘了,冷冽的剑光掠过几人的眼底,他道:“若是仙尊问起来,有何罪责我一力承担。”
又是仙尊。
那种违和感又回来了,萧堂情再次看了眼季观棋,发现对方是真的铁了心的要跟乔游打一架,这并不符合季观棋一向的性子。
乔游平时脾气很大,出口很不客气,一般来说季观棋都是直接包容了,性格宽厚,难得有像今天这样针锋相对的时候,这样的季观棋,或者说这几日的季观棋都很不对劲,让萧堂情觉得陌生。
追月弓被乔游握着手中,弓弦拉开,他的灵力立刻汇聚成了利箭的模样,箭尖直指季观棋,他不屑嗤笑道:“你可别输了抵赖!”
话音刚落,利箭已出,君子剑直接横在了季观棋的面前,当下了一击,而后便是三只箭从不同方向射来,被一一打落之后,箭再次翻倍。
这就是追月弓,一击不成,再次追击,直到天罗地网,将人困死其中。
“真是一柄好武器。”季观棋压根儿没想拖延到天罗地网的生死之战,他卡准了差不多的时机,就直接露出了一个破绽,准备借此认输。
他是想要离开宗门,可没想要受重伤的,拿捏住了分寸后,直接让其中的一只利箭从身侧擦过。
只是季观棋计划的很好,却不想这只箭刚刚到他身侧的时候,忽然直接被震碎了。
由灵力化为的利箭立刻化为了无数四散的灵力,消散于空中,这一变故别说让季观棋一愣,就连萧堂情和乔游都顿时愣住了。
“师尊。”乔游喃喃道:“只有师尊能震碎我的追月箭。”
这此的灵力距离季观棋太近了,他也能感觉出来这灵力的确是镇南仙尊的,他的身体下意识微微颤抖了一下,握剑的手略有点发颤,明明胸膛没有伤,可是却觉得疼痛锥心刺骨。
季观棋的脸色瞬间苍白,他额角冒出了细密的冷汗,而后就听到只有三人能听到的传音在耳边响起,正是镇南仙尊的声音,他语调一如既往地平静,一字一句道:“你们三个,速来镇南殿。”
“噗€€€€”
季观棋心绪不宁,体内本就有些混乱的灵力顿时暴动,一口淤血喷溅出来,顿时白衣染血,他反手握剑撑着身体,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
“季观棋!”萧堂情脸色顿时变了,立刻上前扶住了对方,灵力温和地灌入了季观棋的体内,为他引导混乱的灵力。
同样脸色变了的还有乔游,他看着眼前脸色瞬间惨白的人,站在原地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后才想起来上前一步道:“我没有伤到你,你怎么回事?”
“我没事。”季观棋推开了萧堂情的搀扶,抬手随意擦拭了一下唇角的血,神情淡漠道:“你赢了,我会按照之前的约定。”
说完,他便直接转身朝着镇南仙尊所居住的镇南殿走去,身后的乔游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他下意识看向萧堂情,道;“我真的没有伤他。”
“而且……”乔游顿了顿,他皱起眉头道:“他不会……把这个赌约,真的当真了吧,其实只要他跟我说点服软的话,我也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他之前是想要季观棋消失在他眼前,可如今对方真的说要离开宗门,乔游反倒心中重重一跳,下意识跟了上去。
如果季观棋离开了……如果他离开了……
乔游忽然不想继续想下去了。
第007章 惩戒
镇南殿位于玄天宗护宗大阵的中心位置,四周灵兽众多,其中一只便是青鸾。
这只青鸾是当初季观棋从小洞天里带出来的,亲自孵化,而后送给了镇南仙尊作为生辰贺礼,他本意是想送给师尊一个坐骑灵兽,不过镇南仙尊向来御剑飞行,这坐骑也就有名无实了。
不过想到死前这只青鸾鸟还要拼命去救自己,季观棋顿时觉得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意。
“咻€€€€”
巨大的翅膀从几人面前掠过,乔游有些不爽地看着这只到处乱飞的青鸾,而后看向季观棋,嘴里念叨着:“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师尊向来御剑飞行,你竟然送他飞行坐骑,纯粹是多此一举。”
“你若是不满,可以让仙尊将这只灵兽放归山野。”季观棋抬步往上走。
他这话噎得乔游顿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怒道:“季观棋!”
“你声音再大一点,就得让仙尊听到了,指不定还得受到惩戒。”季观棋一边走一边说道:“仙尊喜静,这点不用我提醒了吧。”
乔游在口舌之争上没落得好处,顿时将这件事情记仇了,他恶狠狠地瞪着季观棋消瘦的肩背,而后向旁边的萧堂情抱怨道:“他倒是胆子大了,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你……”萧堂情本想问乔游有没有觉得季观棋有些不对劲,但看到对方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便歇了想要说话的心思,这人不添麻烦就不错了,也不指望他能看出什么来了。
三人走到镇南殿前,就看到了正中间的方天画戟,浑身透着澎湃的灵力,旁人只是走过都觉得异常压抑,这种威压足以让普通的低等修士无法抬头。
季观棋下意识停下了脚步,后面的乔游没注意,直接撞到了他的后背,以至于季观棋往前踉跄了两步。
“你干什么?”乔游摸着自己被撞疼的鼻梁,恼怒道:“好好的停下来干什么?”
“你走路不看路的吗?”季观棋毫不客气地回头瞥视了他一眼,而后重新看向了这柄神兵利器。
方天画戟,常人甚至根本无法将它舞动,光是名号就足以威震整个修真界,更何况它的主人还是镇南仙尊,这柄方天画戟收割了无数修士的性命,其中也包括曾经的季观棋。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悸动,握紧了自己的剑,挺直腰背,朝着殿前走去,而后停下来恭敬道:“弟子季观棋拜见师尊。”
“弟子萧堂情拜见师尊。”萧堂情跟着说道。
乔游狠狠瞪了眼季观棋的背影,但在镇南仙尊面前也不敢造次,立刻跟着道:“弟子乔游,拜见师尊。”
眼前的门轰然打开,殿内空无一人,只有门口的两名洒扫弟子恭敬道:“三位师兄,仙尊已在殿内等候,请进吧,我等不便跟随。”
乌行白向来不喜外人进入殿中,除了他的三名关门弟子之外,即便是宗门派给他的洒扫弟子都不敢踏入其中一步,只敢在外收着。
不知道是不是季观棋的错觉,大殿的门一开,他似乎就嗅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血气,但也只是一瞬间,快得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不等他细想,乔游便已经撞开他,径自朝着里面走去,季观棋站在门口有些踌躇不前,身后是穿透了他胸膛的方天画戟,眼前则是上辈子毫不留情杀了他的人,季观棋只觉得冷汗涔涔,直到萧堂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声道:“你怎么了?”
“无碍。”季观棋回过神来,他狠狠闭了闭眼,复而睁开,将恐惧压下,心中已然有了思量,便立刻大踏步朝前走去,跟着乔游一起跪在了威名远扬的镇南仙尊面前,躬身恭敬道:“弟子季观棋拜见师尊。”
头顶的人没有吭声,甚至刚刚走近大殿的威压都荡然无存了,季观棋有些不明所以,往常其实乌行白并不在意自己的这群弟子是否能经受得住自己灵力威压,以至于每次季观棋回去都得躺上半日才能缓过来。
而如今,这身居高位者倒是忽然收敛了气势。
同样有些奇怪的还有乔游和萧堂情,不过他们纵然再桀骜不驯,也不敢当着乌行白面前放肆,纷纷低着头颅不吭声,直到头顶人开口道:“你受伤了?”
这话是对季观棋说的。
实际上在季观棋进来的时候,乌行白就注意到了他,眼神隐晦又克制,知道看到了对方唇角残留的一点血痕,骤然瞳孔紧缩,语调沉了下来:“谁做的?”
“弟子不小心自己磕的。”季观棋有些意外于乌行白会询问这点小伤,他略微垂眸,深觉讽刺,小伤倒是会询问,但是用方天画戟直接捅穿他胸口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留情。
这就是乌行白啊,他可是镇南仙尊,执掌方天画戟,又怎么可能会对自己一个资质平平的弟子有半点留情。
一个普通的弟子而已,死了就死了,刚好还能让出这宗门首徒的位置出来,岂不妙哉。
季观棋低垂的眼底尽是讽刺,说不上来是嘲讽眼前身居高位者,还是在嘲讽他自己。
“自己磕的?”乌行白微微皱眉,显然对这样的说辞并不相信,他有些不满于季观棋开始对他撒谎了,但是刚准备开口,就看到季观棋再次跪在地上,他道:“你这是做什么?”
“弟子有一事请求。”季观棋立刻说道:“还请师尊恩准。”
这话一出,一旁站着的乔游顿时心中一沉,他下意识看向了季观棋,有些猜到了对方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怀有着最后一丝侥幸,心道:季观棋最在乎他这宗门首席的位置,又怎么舍得真的离开玄天宗,一定是装的。
然而不等他做好心理建设,准备好好挖苦一番季观棋时,季观棋就已经直接说道:“弟子请师尊准许弟子脱去这关门弟子的衣袍,就此离开玄天宗。”
他居然说了,他居然真的说了!
乔游的瞳孔骤然紧缩,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人,脸色微变,而后下意识看向了旁边的萧堂情,却发现对方根本没看他,而是也盯着地上的季观棋,而后更是上前一步,直接跪在了季观棋的身边,道:“大师兄今日受了伤,思绪不清,请师尊莫怪,当不得真。”
“我愿赌服输。”虽然不知道萧堂情为何忽然阻止自己,但不妨碍季观棋吃了秤砣铁了心,今天就非得将这件事情给办妥了,他跪在地上,再次道:“请师尊准许弟子离开玄天宗,弟子资质平平,实在难为师尊的首席弟子,有碍师尊威名,还请师尊……”
“谁说你资质平平?”镇南仙尊忽然开口,打断了季观棋的话,他语调平静,和往常并无二样,可熟悉乌行白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已经有些怒气的征兆。
他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的灵力威压,三名弟子都跪在了地上,乔游连忙道:“师尊息怒!“
乌行白立刻发现了季观棋一声不吭,但手臂显然已经微微发抖,他几乎是立刻收敛了自己的灵力,不让外泄一丝一毫,而后平静道:“你想离开本座,离开玄天宗?”
“弟子愿赌服输。”季观棋当日听得出来乌行白已经有些不悦,但是机不可失,他立刻道:“既然弟子答应过若是输给了乔游师弟,必将脱下首席衣袍,就此离开玄天宗,此生再不回头。”
这誓言着实是有些重了,就连乔游都抬起了头,他们之间的赌约分明不是这样的,后面一句话是季观棋自己加上去的,但这句话也等于堵死了他季观棋的退路,顿时乔游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想要辩驳,却无从说起。
有那么一瞬间,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季观棋,心中忽然升腾起来一个怪异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