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燕台 第87章

他忍不住又倒回去,半步半步地往后退,趁着月色看清楚所有人的脸,态度温和且悠扬。

“怕什么。”

“跟了本王这么多年,又不会吃了你们,逢年过节该赏的一样没落,珍玩珠宝成箱成箱地带回去。”

萧骋勾起唇角,走到队伍最末尾的那名侍卫面前:“说说,究竟在怕什么。”

侍卫在景€€王的提问下发抖,却仍旧得声音洪亮地答:“回殿下,是、是陛下吩咐过。”

“陛下吩咐过,要属下等护卫好殿下周全,如若殿下身体受损,便株连三族严惩不贷。”

萧骋哦了声,他是在离开前从皇兄口中听说过此事,但他觉得这并没什么大不了。侍卫都是他千挑万选,并未经皇帝之手条件,是真正称得上他景€€王府中的亲卫。

即便那修建在大都的王府,他从未真正踏足过。

“放心。”萧骋从怀中取出这间酒楼唯一的秘密,通向审讯地牢的钥匙,放在掌心轻轻捏了捏,而后抛给方才他问话的侍卫。

“去把门打开。”

侍卫双手接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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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确来说,这间酒楼并未是萧骋提前打过招呼,从方培谨那里拿来的。

进入酒楼前,渔山带人彻底清洗过,甚至在拿出令牌,亮明身份后,也并未对这里的小厮随从们手软。

偌大酒楼,稍微发出些细碎的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

用钥匙打开密室大门,牢房挨个展露于眼前。但这里不同于寻常地牢,每件装修细致,若忽略那些规律排布,以铁杆做禁锢的牢门,还真像是个正儿八经的厢房。

行至最里,青年长发湿漉漉地散乱于地,像蜿蜒的小蛇,又好似遍布的藤蔓。

那张苍白的脸,就埋在衣衫与厚实的棉被之中。

从水渍的痕迹来看,大抵是醒过,甚至努力想要逃出牢房,但因体力不支而中途晕厥,至今昏迷未醒。

丝丝血渍从燕羽衣的腰际渗透,鲜艳地染红被褥一角,更衬得肤色洁白如雪。

萧骋深深望着燕羽衣,敞开的牢门就在他眼前,却还是驻足良久。

幽室空气稀薄,叫人无法辨别时间的长短。然而可惜的是,萧骋从收到燕羽衣来信,再到被西凉追杀,双耳失去听觉后再未恢复。

这是他失聪最长的一次,却将心音听得清楚。

他知道他该做什么。

比如将燕羽衣掳走,令西洲朝局再度陷入无法抑制的混乱。

那困扰他半生的命运,裴谵这个不被祝福的名字,总该在某个时间得到真正的解脱。

萧骋解开氅衣,轻轻盖在燕羽衣肩头,双膝抵着冰凉地面,弓身将燕羽衣一点点地揽入怀中。

拨开那凌乱的额发,露出青年小而精致,做起表情来,却无比狂妄,令人忍不住想要用水熄灭他那份焰火的脸来。

“燕羽衣。”

萧骋轻轻念着燕羽衣的名字,唇齿微张,正欲说些什么,眼前的烛火却骤然被一股气势汹涌的风所熄灭。

他回头,毫不意外地望着那张白日里还见得的气势汹汹的脸。

“毕竟这里是方培谨的地盘,你能找到这里来,说明她的确十分信任你。”

严渡手持雷霆剑,剑锋对准敌国亲王。即便戴着面具,也难掩浑身上下蕴藏着凌厉与怒意的气势。

“萧骋,你想把他带到哪里去!”€€

第75章

“怎么,严大人想从本王手中抢人吗。”萧骋又重新将燕羽衣放回去,随手遮住了他的脸。

严渡能找到这并不难,而萧骋也并未真正将消息严密封锁,想要钓条大鱼,却未想到竟然是严渡。

这位严大人作为中途参与棋局的人,萧骋大多数时间将他当作枚可有可无的棋子,弃之无味而已。

“严大人武功高强,令本王佩服。”

萧骋的视线越过他肩膀,去向来之前的那条通道。

至今仍未有侍卫前来,想必已经被严渡解决得差不多了。

严渡武功如何,萧骋不清楚,但明眼看,号称整个西洲最能打的燕羽衣,现在正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雷霆剑在严渡手中,即代表他已经找到他们之前所藏身的山洞。

萧骋蹙眉,队伍里有细作,还是严渡太有本事,立即循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找到踪迹呢。

来不及再多思考什么,严渡突然反常地脱离他们之间的安全距离,径直穿过萧骋,来到燕羽衣另一侧,顺理成章地从被中找到燕羽衣的手,并当着萧骋的面,将燕羽衣整个提起。

双臂用力,燕羽衣就这么当着萧骋的面,整个人的重量全部倚赖与严渡臂膀之间。

萧骋无比淡定的神情,终于裂开道缝隙,变得极其微妙起来。

“严大人,你想不付出任何代价地将燕羽衣带走吗。”

严渡探了探燕羽衣的鼻息:“所以呢,外边的人已经被我解决,而武功看起来没那么优秀的景€€王殿下,单凭一己之力能留得住在下?”

萧骋手指微动,柳叶刃悄然自腕间滑落。

刺啦€€€€

雷霆剑刃擦着栏杆而过,发出刺耳尖锐的暴鸣。

两人对立凝目,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比起严渡对武力的自信,萧骋显然从别的方面比他更强,若真正面应敌,恐怕讨不到什么好处。

戴着面具简直太犯规了,对善于攻心的萧骋来说,他看不清他面部轮廓以及肌肉的走向,便无法从中找到破解之法。

西洲擅武,于谋略欠缺几分,但明显面前这人,比他从前见过的所有还要难以预料,西洲卧虎藏龙,竟还如此人物。

萧骋飞快思索着如何趁此时机找到解决办法,至少得将燕羽衣要回来。

“放开我。”

须臾,冷寂中忽然响起另外一道熟悉的声音。

不知何时燕羽衣已徐徐转醒,目光清明地扫视过对峙的两人,蹙眉嫌弃地对严渡道:“松手。”

严渡垂下眼皮看了眼燕羽衣的伤,嘲笑道:“松手还站得稳吗。”

“所以你们站在牢房里想做什么?”

燕羽衣虽不明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觉得自己当下应与萧骋同一立场,反讽道:“都与方培瑾有关系,除了我。”

“自家人从自家人手里抢功劳。”

青年慢条斯理,即便重伤也难改锐利,一针见血道:“你们两个不如出门去打一架,谁赢了,我便跟谁走,向西凉请功的机会就属于谁。”

话音刚落,严渡和萧骋同时冷道:“不行。”

严渡将燕羽衣握得很紧,臂膀死死卡在燕羽衣胸膛之上的位置,仿佛是怕他下一秒便跑掉,勒得燕羽衣难以呼吸。

随着他手臂延展的方向,金属光芒闪过,看清那是什么后,燕羽衣心中微沉。

雷霆剑。

自己和萧骋河边扭打,被水推着顺流而下。先将为何自己会在此处的疑惑按捺,只计较最当紧的问题。

为何雷霆剑会在严渡手中。

是自己手下出现了叛徒?

严渡竟然已经找到营地,那么他又是怎么发现此处?

显然,燕羽衣还是低估了眼前这两人的执拗程度,或者说……是一种称作“霸道”的蛮横姿态。

想要的便必定得到,拒绝考虑他人意愿。

显然这两人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如果必须得从他们之中选择话,燕羽衣无声叹息,面朝萧骋指挥道:“过来扶我。”

他说着话,手也跟着伸出去了。

但下一秒,距离他极近的那个人,利落果断地,像是学堂教书先生嫌学生愚笨,举起戒尺抽打掌心那般。

“啪。”

燕羽衣睁大眼睛,抬头不可思议地望着严渡。

他刚刚做了什么?

是打手板吗?

对方速度太快了,像是预卜先知了解燕羽衣反应速度般,根本不给他躲避的机会。

右手火辣辣地疼,燕羽衣的惊讶大过于愤怒,竟就这么呆呆地望着严渡那张带着面具的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在他的记忆里,除父亲之外,根本没人敢这么对他。

不,应该还有一个人€€€€

兄长。

兄长气极时,虽不至于打得太重,但还是会让他疼痛那么一瞬,叫他长点记性。

燕羽衣张了张嘴,正欲说什么,却见严渡低头,似乎是急速地确认了下他的伤口,旋即扯着他的衣领,避开伤口的位置,大力将他往身后塞。

因为另一边的萧骋也并未什么呆呆矗立在那做摆设的傻子。

景€€王猿臂伸展,身形压低,遮挡烛光后,迅速朝着燕羽衣的方向,气势汹汹地覆盖而来。

但严渡并不会给他施展拳脚的机会,并有先见之明地提前预判,果断截断对方的侵袭。

男人微微朝向燕羽衣,并回头冲萧骋商量道:“景€€王殿下,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燕羽衣眼前被蒙上一层昏暗,情势发展太快,他甚至没明白为何事态突然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自己被严渡保护?

开什么玩笑!

“别急着拒绝,还是听听看比较好。”严渡又建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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