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那个家伙是怎么养成那种个性的,不过那也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那个实验体的任务只有一个——活着,好好活着。
他走到窗边,那个金毛始终没有转身,他垂眸看了一眼那双半敛着的金瞳,意料之中地没对上视线。
琴酒顺着塞德尔的目光看向窗外,平平无奇,什么都没有。
从把这个实验体从实验室中带出来至今已经过去一年多,这种放空自己的状态在塞德尔身上十分常见。
琴酒冷声道:“你在看什么?”
过了半晌,那个人才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秋天了啊……”
答非所问,不过可以确认塞德尔的语言系统没有任何问题,实验室几次的检测报告中也明确表明塞德尔的语言中枢没有任何问题。
琴酒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
没什么值得意外的,越是接触这个世界塞德尔就越明白,他只是一个突然出现的没有过去的人,于是逐渐选择封闭自我也并不算稀奇。
实验室提出过是否要对塞德尔进行一些心理辅导,他拒绝了。
他不觉得这种状态有什么不好,毕竟组织对塞德尔的期待只是好好活着。
活着,为实验室提供数据样本,然后在某天真正需要他派上用场的时候再奉献一切。
封闭自我却没有出现自毁倾向,所以这个状态再好不过了。
琴酒这样想着,转身离开。
***
监护人离开了,明日见零零一不知道窗外究竟有什么,才让那位监护人暂且驻足。
他本来只是在发呆,监护人来了以后他才认真看了看窗外的景象,确认了几遍,确实没什么特别的。
但是那位监护人本就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眼中能看到什么特殊的风景也不值得意外。
他坐在窗边是在等待秋末。
弟弟们即将毕业,他没能亲眼看到弟弟们的毕业典礼,遗憾却也无可奈何。
等到未来再见面吧,他想。
明日见零零一很擅长等待。
身为马甲,诞生的时间越久,时间就越难在他身上镌刻下什么痕迹。
最初他还会成长,后来则逐渐定格在穿越者设定好的年龄中,外貌几乎不再变化。
或许是与最初的成长环境有关,穿越者那时候时常带着他进行时间旅行,于是连带着他对时间的变化也不太敏感。
无论是他还是穿越者,回到七年前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这种短暂的时间的跨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跟打了一辆车到城市的另一个区域大差不差。
于是相对的,去往七年前等待到未来的某一年的来临,对他来说也并不是夸张的事情。
只是七年而已,而且收集完灵魂后就可以直接进入沉睡,等待穿越者的唤醒,很快就结束了。
半个小时后,有人按响门铃。
监护人坐在沙发上,没有任何准备起身开门的意思,明日见零零一便起身走向玄关。
还未开门时他就已经知道了,站在门外的是伏特加。
果然,打开门后,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明日见零零一朝着门外气喘吁吁的人点了下头,准备把空间留给监护人,伏特加会这么匆忙跑过来,大概是监护人有什么特殊吩咐。
……还真是辛苦,明日见零零一想。
无论是监护人本身还是作为监护人的下属,每天都仿佛有无限的事情要做。
他无法界定这种局面,毕竟显而易见,监护人他们所在的单位并不合法。
也是,明日见零零一想,身为美强惨爱好者的穿越者会给他安排的背景,显然不会是什么积极向上的地方。
明日见零零一在心里“嘶”了一声,要是被阵平知道他在这种组织待过,那他就死定了。
“塞德尔。”
明日见零零一脚步一顿,转身看过去。
伏特加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已经离开了,监护人把一样东西扔过来,明日见零零一下意识地抬手接住。
监护人没说什么,继续低头看着面前的电脑,明日见零零一看着怀里的熟悉的打包袋,眨了眨眼。
他回房间把打包袋拆开,里面是一块蛋糕,大概是因为抛掷的动作,上面的奶油沾到了盒子上。
他有段时间没去过那家甜品店了,想见弟弟是一方面,保护弟弟又是另一方面。
保护弟弟比直接见到弟弟更重要。
毕竟在未来,总会重新见面,而他又向来擅长等待时间流逝。
明日见零零一脚步轻快地重新回到客厅,仍旧坐在那个没什么特别之处的窗边,吃掉了那块卖相不佳的蛋糕。
卖相不佳,不过味道一如既往地好吃。
监护人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明日见零零一抬起头看向窗外,仍旧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于是他继续趴在窗边看风景,思考监护人究竟是看到了什么他没能意会的景象。
……
秋天脚步匆匆,一晃窗外的树木就已经不复常绿。
监护人是个谨慎的人,会定期更换住处,明日见零零一也在觉得窗外的风景看腻之前迎来了一扇全新的窗户。
监护人最近似乎很忙,他从监护人和其他人的交谈中捕捉到“雪莉”这个字眼,从这个组织里的起名规则来推测,大概是有什么新的重要成员即将来到日本。
不过那一切都与他无关。
明日见零零一谨记穿越者的告诫,绝对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其中当然也包括审判周遭的正义和邪恶。
他跟随穿越者见过很多争端,战争与反目,战乱与平叛,站在不同角度往往会有不同的看法,他不明白正义和邪恶的定义,穿越者也只是告诉他,不必在乎谁是赢家谁是输家以及是非对错,他要做的只有置身事外地去观看。
他不喜欢这个组织,因为他知道弟弟们不会喜欢这里,所以他不认同监护人的理念,也不想对这个组织有什么更深的了解和接触。
不过那个名为雪莉的人出现也为明日见零零一创造了一个好时机,十一月,萩原先生将迎来一场致命的灾难,届时他必须到场,在监护人忙碌之时出逃准时到达案发地点并没什么难度。
他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及时收集萩原先生的灵魂。
如果能赶在爆炸发生之前将萩原先生收入复生之卵中,那还可以为萩原先生免去经历一次死亡的痛苦。
归根结底,只需要让所有人都觉得萩原先生已经死在那场爆炸中了就好。
明日见零零一坐在窗边发呆,想到这里,忽然眉头微蹙。
如果计划顺利的话,那么结果就是,萩原先生并没有死,他却要想办法让如此在意萩原先生的阵平认为萩原先生一定已经死了。
他看着舒展到窗边的枝桠,两片叶子靠在一起,随风摆动。
片刻后,其中一片微微泛黄的叶子随风远走。
明日见零零一感受着微风,动作僵硬地关上了窗户,起身回到房间。
他是因为不认同穿越者对打造“美强惨”的爱好才离开穿越者的基地的。
开启这场时空旅行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他后知后觉地明白为什么穿越者会如此爽快地将这件事答应下来并且如此迅速地制定了一份计划。
几年时间而已,无论是对他还是对穿越者来说这都很短暂,用这短暂的时间去完成他的一个心愿同时也完成一份剧本,穿越者当然愿意看到这个结果。
他将亲手推动他一直以来不认同的剧情,用虚假的死亡编织去真实的痛苦,而他重视的弟弟们就是痛苦的载体。
……是他把父亲想象得太过温柔了。
这次的时空旅行,是一场被冠以拯救之名的惩罚,而他无法拒绝,只能选择沉溺其中。
第39章
想在那位银发监护人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去不算简单,但既然能做到第一次他就能做到第二次,况且如今他也不像过去那般被看管得极其严格,加上监护人本人这会儿并不在日本,正是一个钻空子的好时机。
明日见零零一站在一幢大楼下,抬手遮着阳光,仰头看了一会儿这个即将发生爆炸的建筑物。
他在心里计算着,自己在什么位置能既以最快的速度收集萩原先生灵魂,又能在不折损行动力的前提下迅速离开第一现场。
爆炸对他的伤害性没有对人类那么大,说到底,他是穿越者的第一个马甲,终究不是人类。
美强惨有很多种,而穿越者的爱好十分清晰,这三者之中,穿越者更在意前两者。
在不断完善设定的那些年里,穿越者为了将他打造成一个符合预期的马甲做出了诸多努力,美强二者都是可以由穿越者直接赋予,惨却需要一定的剧本加持。
明日见零零一为了不引人注目刻意没坐电梯,他走楼梯上楼,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缓慢扩散又消弥,他一边走着一边垂眸观察着掌心。
穿越者喜欢战损状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强度和实际战斗力都会随着受伤程度的增加而呈指数增加,早前在停车场事件中,他选择直接对自己开枪从而做到瞬间提升实力也是这个道理。
不过其实他在跟随穿越者的那些年里从未受过伤,所以他也不是很确定直面爆炸发生时的冲击所受的伤对身体的强化效果是否能抵挡爆炸全程带来的损伤。
最终的结论仍旧是不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不会因此直接死机,那就问题不大。
于是他心安理得地又往上爬了两层,在爆炸会发生的那个楼层停了下来。
炸弹犯这会儿早就已经把炸弹安装好了,他倒是会拆,不过他不能动那个东西。
这场爆炸必须发生,名为萩原研二的警察也必须在两个小时后迎来死亡。
明日见零零一靠在墙边,无端有些出神。
他没能参加弟弟们的毕业典礼,但和弟弟们同期进入警校的萩原先生也才毕业不久而已。
刚刚毕业不久,前途一片光明,就再也看不到未来了吗……
时间的流速在恍神中变得模糊,不知具体过了多久,混乱又嘈杂的脚步声响起,那是警察们在疏散大楼中的群众。
他能躲得过监护人的监视和追踪,自然也能躲过警察们的疏散检查,不久后,警察们的脚步声远去,在几道轻快的调侃声中,最终只余下一人。
明日见零零一能听出不同人的脚步声,最后被留下来解决已经停止计时的炸弹的是萩原先生。
他嗅到了烟味,同时响起的还有单方面的交谈声,他很快反应过来,那是在打电话。
他从航哥那里听说过六年前那场爆炸中的一些细节,这会儿萩原先生电话另一端的人是阵平,正在指责萩原先生没有好好穿防爆服。
但理性来说,在如此靠近爆炸中心的位置,即使穿着防爆服其实也无济于事。
萩原研二正安抚电话另一头的幼驯染,忽然皱了下眉,他有所感应般地转过头,一个身影站在在楼道的尽头,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