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非矫情之人,知道若是将御剑换成乘坐仙鹤,能够省下不少灵力。
于是越尔点头道:“好,有劳祝师妹。”
祝卿安见她答应了,心头雀跃,纵身便上了仙鹤背上,又可以往前坐了些,拍了拍身后的空位:“师姐可以上来了。”
越尔轻轻跃上鹤背,盘腿坐稳。
见状,祝卿安轻轻拍了拍仙鹤的头:“走吧。”
话音刚落,仙鹤扇动翅膀,带着两人腾空而起。
有了先前使用霓光伞的经验,祝卿安这回倒没有那么害怕。
而且仙鹤飞得很稳,祝卿安坐在它温暖厚实的鹤羽之中,很是有安全感。
她甚至睁着眼睛,有心情打量四周——庙屋,树林,开满百花的山坡……周遭的一切都在缓缓向下沉去,逐渐越变越小。
若不是出了这么诡异的事,这百花村倒还真是个宜居的好地方。
仙鹤越飞越高,连百花村也化作了地面的小黑点。
祝卿安起初还能瞧见远远近近的城镇,山坡和河流,但很快视线被云层遮挡,便再也无法瞧见什么。
她打了个哈欠。
越尔正在闭目调息,忽然觉得肩上一沉,鼻息间多了一丝香甜。
她睁开眼,瞧见祝卿安近在咫尺的脸庞。
少女应是困得不行,就这样靠在她的肩上,呼吸均匀起伏着,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她浓密卷翘的眼睫上,依旧挂着尚未干涸的泪珠。
看上去,真是可怜到了极致。
越尔微微抿唇,她没有将祝卿安叫醒,而是移开了目光,闭上眼继续调息。
她用着最后虚弱的声音扎入祝卿安识海之中,“你且等着,待她日本座苏醒后,绝不会让你好过的。”
天机玉每回使用都会损耗,经历此次怕是再无作用了,她阴毒地窝缩回去,沉入休眠前,只发了狠誓,本是想留这姑娘一条命做自己手下的大将,现在也不要留了,等她夺身之时,必会将其挫骨扬灰。
忽的,墨云散去,天光透过云影洒落,盖在她眼帘上,祝卿安瘫在地上喘息,身子依旧很痛,异血被拖了一阵,终于还是完成了融合。
她的凶兽血脉被激发出一层,在神魂残缺的限制下,修为没能继续攀升,若此时以人族的修为等级作比,那她大概是停在了化神中期。
“你为何会与长珏在一块。”越尔见施施然飞下来,目光落在银发姑娘狼狈的脸上,眉头微不可查一皱。
上前把人抱起来,掐了诀洁净,“痛吗?”
祝卿安感受着体内磅礴的力量,想的却是——
她如今已然比和她一般大时的师尊,还厉害了。
第63章
越尔那时在院里察觉到长珏的气息,刹那想了很多,她想是徒儿被长珏这叛徒找上,或许会被伤害,于是赶紧追上来。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等她寻气息而至时,徒儿已经被控制在地,煞气绕身,模样痛楚。
越尔一瞬间,怒火爆发,她从未有过这般恼怒的时候,长珏怎么敢?
怎么敢伤害她的人?
当初她没能保护好师姐,落了终生遗憾。
祝卿安的视线被一片白光湮没,很快白光褪去,耳边听见潺潺流水声,伴随着几声鸥鹭振翅啼鸣。
余晖脉脉水悠悠。
祝卿安惊奇地发现,她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有意识如一粒蒲公英种子随风飘荡,四周水面皆是花树盛放的岛屿。
而她飘向的那座小岛上,隐约传来欢声笑语。
祝卿安听见女童稚嫩清脆的声音:“爹爹,鱼,鱼!”
童声从近水的桃花树下传来,祝卿安远远瞧见,是一位穿着粉袄,不过两三岁大的小女孩。
在她身旁,身着青衫的青年温声道:“是鲤鱼,只不过这条鱼还太小了,它的爹娘怕还在水里等着它,我们将它放回去可好?”
小女孩脆声道:“好。”
接着,小鱼被青年从鱼钩上解下来,又俯身放回了水中。
一旁小女孩弯腰,用双手掬水,似是为它送行:“小鱼小鱼,快快回家吧……”
这时,这对父女身后的竹屋中,走出一位少妇。
“哎呀——”她快步上前,拎起小女孩的后衣领,“再离得近些,也不怕栽水里进去。”
又嗔怪青年道:“叫你看孩子,你便是这样照顾她的?”
不等男子作答,小女孩顺势张开她短短的双臂撒娇:“娘亲,抱,抱抱——”
“滑头鬼。”少妇往她脑门儿敲了个栗子,“话都说不囫囵呢,就知道护着你爹了,今日一条鱼都没钓着,连汤都炖不出一锅来。走吧,回屋吃饭了。”
“没有汤也无妨,不是还有娘子的秀色可餐?”
青年放下手中的鱼竿,将小女孩高高举起来,“尔尔,你说爹说得对不对?”
“嗯!”女孩懵懂点头,“爹说的,都对……”
又是一阵欢声笑语,青年肩上坐着女儿,手中牵着他的娘子,朝不远处炊烟袅袅的竹屋走去。
少妇手里提着装鱼的木桶,佯装取笑女儿,却难掩甜蜜。
虽看不清这家人的面容,但祝卿安能够感受到令人心安的祥和。
她还想再靠近些,岛屿和水波却变得模糊起来,又在一片白光中归于虚无。
祝卿安睁开眼,已不见小女孩和她的爹娘,只有越尔波澜不惊的脸庞:“祝师妹方才瞧见的,便是灵境。”
原来这就是修真之人常说的灵境。
祝卿安不禁感叹:“那师姐的灵境,可真是漂亮,有水有岛,岛上还有花树,树下有一座竹屋,而且我还瞧见了……”
越尔眼瞳一颤,流露出几分诧然:“祝师妹瞧见了什么?”
祝卿安原原本本将自己见到了说出来。
越尔抿唇不语。
祝卿安从未看到越尔这般神色,就好像遇到了什么让她措手不及的事情。
她小心翼翼问道:“师姐……?”
“无事。”越尔道,“我只是没有料到……罢了,你先去忙吧。”
祝卿安愣愣哦了一声后,离开了房间。
待她走后,越尔沉思自语:“为何祝师妹会……”
修士的灵境,由灵识凝聚而成,有的是可以是一棵树,有的是一朵花,正如佛偈所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而越尔灵境中的那座岛,便是她记忆深处,爹娘未亡时的家。
但她打算让祝卿安瞧的,不过是岛屿朦胧的形状。
没想到瞬息之间,她竟然能瞧见这么多,若不是她及时收手,祝卿安会将她的灵境逛个遍也说不定。
且自己的灵境对她没有丝毫排斥。
要知道修士的灵境,乃是生死攸关的命门,轻易并不会对旁人放开,便是结契多年的道侣,彼此灵境也未必能全然互通。
莫不是与祝师妹往日饮过她的心头血有关?
也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越尔不再多想,重新闭上眼。
。
祝卿安优哉游哉地在问仙派逛了大半圈。
她出了门,打听到李守真的寝庐方位,原本应该直接去寻她的。
奈何问仙派的景色着实美不胜收,与清徽宗的四季如春不同,银装素裹的雪景,亦是难得一见的盛观。
日曜透过冰晶折射出华光,松枝上厚重的积雪像是化开的云,雪地间亮得刺眼。
祝卿安拿着留影石东拍拍西拍拍,一不小心还捕捉到树枝上的松鼠。
她正拍得起劲,忽听到树林后的石径间,传来几位女修闲谈的话语——
“我拜入门派这么多年,若不是师姐大婚,还从未见过这般热闹的景象。”
“别说是你,我进了问仙派五十多个年头,也是头回见了。话说回来,修真界中结为道侣向来随缘,人人皆想着早日修炼成仙,鲜少有人愿意成婚,这般隆重的婚事,莫说是问仙派,只怕整个放眼全仙界也是少有。”
“那大师姐为何愿意成婚?我瞧着她素日神色冷淡,并不像愿意有道侣之人……”
这话,倒是问到祝卿安心坎上去了。
她先前在正门见到的李守真,温婉端庄,唯独不见即将成婚的忐忑羞赧。
原以为是因为修真之人一贯心如止水,没想到连她的同门也会这般揣测。
这时,另一位女修道:“嘘——这样的话,咱们姐妹间说说也就罢了,千万莫到外头说去,免得伤了问仙派与殷家的和气。”
“你到底是入门晚,怕是不知其中渊源……大师姐这桩婚事,还与当年仙魔大战时,那场炆鹿之战有关。”
知晓内情的那位女修娓娓道来——
“在那场鏖战中,大师姐的爹爹身受重伤,多亏了殷二公子的父亲以性命掩护,才捡回半条命,可惜他老人家后来仍因伤势过重去世,临死前将女儿指婚给殷二公子,算是报答殷家的救命之恩。
“若真要细说,殷家虽势大,在修真界是首屈一指的世家,但那殷二公子不过是个连筑基都难的草包,哪里配得上我们大师姐?”女修叹气道,“只不过是父亲的遗命难违,大师姐不嫁也得嫁。”
筑基都难的草包……
一旁偷听的祝卿安感觉自己有被骂到。
两名女修渐行渐远,其间还传来她们旁的谈话。
祝卿安竟意外收获了许多和仙门有关的八卦。
譬如当年那场炆鹿之战,接连战了整整三个月,打得天昏地暗,仙族和魔族俱是死伤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