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苹轻描淡写的语气，听上去，好像自觉和李文耀拉开了银河距离。
李文逊悄摸摸探上了李文耀的掌心，担忧地挠了两下。
李文耀紧紧反握住他的手，对路苹点了点头。
路苹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也许是知道真相的缘故，此时他们之间的任何互动交流，在她看来，都再难释怀。
她曾经以为的，亲兄弟之间那种纯粹的感情，那种给她希望，让她以为终有一天一家人能够团聚的感情，此时看来却尤其讽刺。
路苹觉得，自己好像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个孩子。
李文耀跟着路苹进了卧室，路苹手摸索着床沿，脚步一重一轻，慢慢挪动坐了下来。
李文耀靠近房门，仍然直挺挺站着。
路苹食指发抖地交叉在一起，脸色些微的苍白。
李文耀有些恍惚。在他心里，路苹一直乐观，开朗，健谈，活泼。她是一个很想的开的女性，也是一个宠爱孩子到了溺爱程度的母亲。她活的一帆风顺，对爱情忠贞，对家庭负责，对亲人关爱，对生活有条不紊的把持。
这也是为什么，他离开家这么多年，对李家鹤仍然比较放心，觉得自己可以一心一意去追求事业。因为路苹是个温柔而坚强的母亲，更是一个合格的好妻子，这个他从不否认。
所以，即使他对路苹感情不深，但心底仍旧是尊敬的。只是现在，他在她的眼里看到的，是对未来的茫然，这种茫然里，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绝望。
李文耀瞳孔一缩，嘴唇无意识地抿紧。他立刻就明白了。路苹是觉得，他夺走了李文逊，夺走了她最后的希望和寄托。
路苹失神地看着地板，声音轻飘飘的，“阿文昨天，都和我们说了。看的出来，他是认真的。”
李文耀眉毛猛然一颤。
“我就不问，你是不是认真的了，”路苹嘴唇嚅了嚅，“没有意义。”
李文耀眼光晦涩复杂。
“你们……”路苹艰难道，“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李文耀沉默了一会儿。
“阿文出国前，还是……”路苹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当时，你来向我们要抚养权，难道就是因为……”
“是。”李文耀正色道，“那时候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路苹愣愣地看着他，心脏绞痛。
“阿耀。”她低声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李文耀望着她。
“你……”路苹沙哑道，“你有没有过哪怕一刻，对我们感到愧疚过。”
李文耀眼睛蓦地睁大，鼻子酸的难受。
“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两件事，一个，是认识了你们的父亲，找到了值得托付终身的伴侣，这让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第二个，就是我两次怀胎十月，生了两个男孩儿。”路苹轻声道，“他们是老天爷送给我最珍贵的礼物，是命运对我最大的厚爱和眷顾。从有了孩子的那一刻开始，我开始觉得自己变得伟大，我开始觉得奉献这个词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语言，因为对于我而言，没有什么，能比亲人的陪伴来的更为重要。”
“我一直尽我所能地去做一个称职的母亲，做一个有能力维持一个家庭永远完整的女主人，我的要求不高啊，我只是想要一个团圆，这很难吗。”
李文耀眼眶泛热，“妈……”
“为什么到了今天，我们这个家会走到这个地步。我的两个孩子，会发展成这种关系……”
路苹盯着李文耀，“你想把阿文从我身边彻底带走是吗。”她拳头无力地捶了捶大腿，满目仓惶，
“你已经让我失去你了，你还想再让我失去阿文吗。”
“我没这么想。”李文耀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声音沉重，“我只是喜欢他，我们只想要一个成全。”
“成全……”路苹喃喃道，“你到底是残忍无情到什么程度，才会选择让自己的父母去成全你们之间这种……”她实在说不下去了，每多说一个字，她都觉得是在往心口插刀子。
李文耀垂下眉毛，梗了嗓子，强行把心底翻涌的痛苦和不忍咽了下去。
“妈……”他捋了捋舌头，声线不确定地摇摆，心神却渐渐沉稳，“我真的很爱阿文，作为兄长，也作为爱人。”
“我没有办法解释，这种感情是如何产生的，因为如果可以阻止，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希望它从未萌芽过。”
“可是事情的发展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也想好好把阿文扶养长大，也想有一天看着他功成名就过的幸福，最后完完整整地送回你们的身边。我没有真正想过让你们彻底失去他，我真的从来没想过。”
“因为我固执的感情，我们彼此都吃了很多苦。这其中好多好多事，包括李文逊自己，身边的其他人，都在逼我放弃他，放弃这段感情的投入。我试过了，我用了三年的时间来尝试，我不是没有想过让一切回归正轨，可是没有用。就好像注定出现了那样一个人，他让你打破了所有常规，做出了无数荒唐可笑的事，他让你心里明明抗拒到想要自杀，却还是有股，为了能多看他一眼，再努力咬着牙更加靠近一些的冲动。”
“自从我喜欢上他以后，我真的犯了太多的错误，给他，给我们之间造成了数不清的伤害。可是这些伤害都刻骨，每一件事都在提醒我，提醒我对这份感情根本放不开。我第一次执着地去爱上一个人，明明知道不应该，还是义无反顾往前冲，还是抛下一切想要把握，我甚至可以为了哪怕一个月两个月的快乐，忘记现实中我需要背负的责任。”
“我承认我做错了，但是我回不了头，除了一直走到底，我没有其他办法。”
路苹震惊地听完他的话，心脏被撼动的摇摇欲坠。
“你居然……”她颤声道，居然和阿文说的话一模一样。
“所以，”李文耀笃定道，“即使你们不答应，我们也分不开。我会继续好好陪着他，好好照顾他，我会做他下辈子的依靠，我可以永远护着他。像从前一样。我也可以跟你保证，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待他更好。”
路苹的声音咽回了肚子里。
屋里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
“即使，”好久，才听到路苹微弱的声音，“即使得不到我们的祝福，你们也毫不在意，是这样吗。”
李文耀眼角抹过落寞，“在意，但是没有办法，我更在意我和阿文，能不能真正在一起。”
路苹眼眶一湿，泪水无声地模糊了视线，“你这孩子，你怎么，怎么就能这么自私啊……你让妈怎么办啊……”
李文耀重重地闭了闭眼，双拳松开，“对不起。”
到了中午，李文耀才下楼。
李文逊看见他，立刻从沙发里跳起来，紧张兮兮，“怎么样。”
李文耀脸色不太好，牵起嘴角勉强笑了笑，“一般。”
李文逊失落地垂下头，晃了晃他的胳膊，“要不明天我再来谈谈，他们人呢。”
“屋里休息，”李文耀揽过他的肩膀，“回去吧，明天你要来，我和你一起。”
李文逊叹道，“好。”
俩人出了门，李文耀一路开回了家，他们都没有说话。
李文耀把李文逊脸上藏不住的愧疚和失望尽收眼底。
到家后，李文逊满腹心事，默默地走在前面。李文耀盯着他的背影，心跳逐渐加速。
“阿文。”他低哑地喊出声。
李文逊失神地转过头。
李文耀手心开始冒汗，整个人一时有些站不稳。
李文逊疑惑不解，“你还好吧。”
“如果到了最后，我们也得不到他们的祝福，”李文耀轻声说，目光聚拢，
“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钻戒。
李文逊眼睛慢慢睁大。
“即使现在没有人支持我们，”李文耀声音越发温柔，“你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李文逊怔怔地望着他，一股股热流从心脏贲发，直击脑门。
李文耀跟他求婚了。
李文逊眼睛一热，有什么温温的液体悄无声息地在视线前打转。
李文耀这种时候跟他求婚，是怀揣着多少不自信，顶着多少压力，才说出这句话的。李文耀是怕他会再次改变心意，所以才……
李文耀见他不说话，果然急了，“你不会真的反悔了吧……”
李文逊眨了眨眼，没忍住笑出声，眼泪糊了满脸。
“没有，”他抹了抹鼻子，柔声道，“就是看你做这种事，觉得很新奇。”
李文耀一愣。
“不过一想到你是为了我，”他接着说，“就觉得非常感动，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了。”
就算现在得不到祝福和认可又怎么样呢，就像你说的，除了走到底，我们没有退路了。
目前看起来找不到光明的地方，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可以点亮崭新的色彩。未来可期，一切都有可能，只要我们没有变，只要我们仍然在一起。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十全十美。从第一次确认爱上你，就已经做好了同你并肩作战，扛下所有的准备。我不期望完美的爱情，只想呵护彼此最最完整的初心。
至于未来，会变成什么样，我相信你，我也相信我自己。
第八十二章 番外
原竞除了在彭放面前喜欢耍流氓，其他时候，那都是非常乖巧的。
比如，原立江命令他尽早要孩子，他事不宜迟，婚后第二年，就缠着彭放造出了一个宝宝。为此，姚宪玲特别高兴，一高兴就送了一栋别墅给他。
小姑娘准确来说，是彭放的孩子。原竞热情地给人起了名：彭缘。一来，取“天赐良缘”之意，短短四字蕴涵了他和彭放美好无二的感情；二来，“缘”同“原”谐音，“彭缘”即“彭原”，完美地把他俩名字结合在了一起。
彭放知道的那一刻差点儿把葱甩他脸上，“你怎么就能想出这么土的名字啊。”
“怎么土了”原竞很不满，“这么高雅又有内涵的名字，全天下的闺女除了我们家的，还有谁能占这便宜。”
“谁爱占谁占，”彭放长长地叹口气，“行了别搁这儿碍眼了，客厅玩儿去。”
彭放一边切香肠，原竞一边把他切好的往嘴里喂，“老婆。”
“滚。”
“老婆～～～～”原竞抢过他的菜刀扔到一边，“你……你要实在不喜欢这名儿，那你再想一个吧。”
彭放挑挑眉，“这么快举白旗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怕你不高兴……”原竞亲了他一口，“你的想法更重要。”
“……”彭放哭笑不得，“我就一高考二本线刚过的能有啥想法。”
“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我知道，跟你开玩笑的，”彭放笑道，“这名儿也挺好，每次一念出来就能想到你。”
“真的”原竞眼睛发光，“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有才华，高考都没这种感觉。”
“别贫了，”彭放拍拍他的脸，“别打扰我做饭，今晚烧鱼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