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教我杀了你,舍了你,飞升成仙,得证大道。”
“圣人纵然有一个‘圣’字,但始终是人。人非草木,心也是肉做的,我若是冷硬到以区区‘除魔卫道’之名义,取了你的性命,做我大道的基石,那么我非圣贤,而是邪魔,不配为人师表。”
殷无极不答,只是看着谢衍走到他身侧,神情里有他看不懂的东西。
“再者,云端之上的滋味,若是无人共赏……”谢衍微微阖了阖眼,复而睁开,凝视着他,淡声道,“那也着实太萧索了。”
“修仙之人的生命漫长,哪怕现在是一千年,您再收个听话乖巧的徒弟,只要够聪明,不说一千年,两千年也陪得。等到您踏天门时,顺手捎带上,岂不是能长长久久地陪伴您左右?”
殷无极越说越觉得嫉妒啃噬他的心脏,嘴里都漫着血味,却依然笑着道:“届时,您可不能再收我这种驯不服的野种了。”
他话音刚落,一时寂静。
然后,他见到他的师尊漆黑的眼底猛然烧起一团火,倾身上前,用力揪住他的衣襟,碰地一声按在墙上。
殷无极的脊背抵住廊下的木墙,他抬起头,却见到谢衍向来冷静如冰的黑眸里,仿佛跳跃着异样激烈的光芒,灼然的,似乎要把他整个人都焚烧殆尽。
“原来,你就是这样看待你自己的。”他却凉冰冰的笑了,“好,很好。”
“……”
谢衍被他这样忽冷忽热地撩拨了数月,他时而清醒,时而疯魔,时而卑微,时而任性,总是热烈而孤注一掷地渴望着他,那样直白地诉说着自己的情意。
圣人早已打定主意要渡他,却听他满口胡言,说什么“再收个徒弟陪他”,殷别崖又是把他自己放在何种位置了?
谢衍揪着他的领子,手腕颤抖,几乎失控地低下头,狠狠地咬上他的唇。
“混账东西。”他边吻边斥,“你想要什么,就自己来取!若是得不到,就变强,连试也不试,成日自怨自艾,动辄求死,活的和烂泥一样,难道是指望我心生怜悯,施舍给你么?”
自从他叛门后,谢衍独自面对着偌大的微茫山的云卷云舒,依旧如同平日那样冷静淡漠。可谁又能知晓,他在无人的暗处,是不是早就疯了。
殷无极本能地伸手圈住他,轰的一声,理智几乎半点不剩。
“我不该……”他第一次被师尊这样主动亲吻,甚至以为自己在梦中,他颤抖道,“谢云霁,我没有指望,我不能害了你……”
谢衍冷笑一声,用力地拽住他的衣襟,按在墙壁上,冷声道:“那你当年,为什么会对我说呢?你若当真不指望得到什么,摆出这副模样,又在赌什么?”
他看着殷无极的眼神逐渐变了,那股艳烈至极的绯色又重新烧在瞳孔的深处,灰烬一样的生命再度被点燃。
谢衍的确不能给殷无极任何承诺,哪怕已经分道扬镳,师徒却仍是师徒。
倘若谢衍走出这一步,无异于把自己和殷无极拉下炼狱。从此,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纯粹,这扭曲的关系下,他们连寻常的陌路人都做不成。
若是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他就会给他创造一个。哪怕建立在欺骗上,哪怕再卑劣,哪怕会让他在欣喜若狂后,感受到更加绝望的痛苦。
他也必须要活下去。
“你不是想要吗?”谢衍捏着他的下颌,看着他燃烧一样的眼睛,缓缓地抚摸过他泛红的薄唇,笑道,“你不来挑战,怎么知道结果呢?”
第152章 双修功法
帷帐落下, 红烛明灭,柔柔投下暖橙色的光。如轻烟一样的白纱笼住了漆黑的夜。
朴素的榻上,两人一坐一卧, 看似守礼, 实则流淌着隐晦的暧昧。
谢衍披着单薄青衣, 神色依旧如云雾般冷淡,而他修长的手指, 正抚过倚靠在他膝上的青年瘦削的脊, 只是轻轻掠过,就好像在指尖点燃火苗。
圣人听到他的徒弟低吟一声, 似乎在忍耐什么苦楚, 声音低沉, 撩拨的很。这让高高在上的圣人也神色微僵,心中难免生出些许罪恶感。
“放松, 不要反抗,接纳我的灵力。”谢衍略略敛眸,陈述性的口吻, 似乎不容他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好。”殷无极问也不问, 便含笑放松身体,任由谢衍搭上他手腕的脉搏。
他不过只余下一具残骨, 几缕破碎神念,与他无法控制的庞大修为。倘若谢衍真的看中了什么, 他也不会有半点怨言,只会掏心掏肺, 双手奉上。
一缕灵力侵入他的灵脉,如涓涓细流涌过。
谢衍的五指托住他的后脑,指间漏下流水一样的墨发, 散在他的青色薄衣上。
而那依偎在他膝上的青年,在烛光之下阖着眼睛,鬓边流下些许细汗,唇也紧紧抿起,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抵抗的本能。
见他难受,谢衍揉了一下他后脑的乱发,似乎在宽慰他,灵力却顺着他残破的经络在他体内逡巡,理顺他曾被蛮横魔气摧残过的灵脉。
异样的力量在他身体里流动,让青年肩胛到手臂的肌肉都紧绷着,苍白脖颈微微扬起,青筋更是明显。
“难受?”谢衍垂下眼睫,眸底印出的却是徒弟隐忍的神色,衬得他本就俊美无俦的容貌更是魔魅三分,魔纹的颜色在皮肤下隐隐泛出。
谢衍用指尖抹了一下,却拭不掉他侧脸一抹绮丽的红色魔纹。这让圣人也不禁失神半晌,就好像谁在他心脏上滴了一滴血。
触之即痛。
殷无极的手紧紧地攥住他青色的衣角,浊.重地喘了一声,然后偏头躲过他勾勒脸颊的手,低笑道:“谢先生,想对我做什么?”
他虽是这样笑语晏晏,却丝毫没有赶他出去的意思,竟是把所有防备都向他敞开。
倘若谢衍此时要对他动手,可以尽毁他数千年的修为。
“你希望我对你做什么?”谢衍的灵力在他身上运行了一个大周天,又聚拢到他的丹田处,化为一团轻薄的云气,融入他的紫府深处。
殷无极体内的魔气极度丰沛,却已经被压缩到一个可怕的程度,若是一个不好,极有可能爆裂开,让他直接疯狂。
而他未曾完全转化的灵骨却在排斥着魔气,守住他灵台的最后清明,成为将他牵连在悬崖的最后一根丝线。
灵力包裹着殷无极最后一颗灵骨,原本清透的表面已经布满龟裂的纹路,透着黑气。
谢衍心中微动,便尝试控制灵气清除表面的魔气。可只是一碰,殷无极便反手捉住他的手腕,紧紧握住,用力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骼。
被人隔空触碰皮肉底下深埋的灵骨,这种感觉非常奇异,让殷无极冷汗淋漓,浑身紧绷,只觉身躯里锁着的魔气几乎要暴动,却被谢衍细细密密的灵力之网笼住。
这种奇异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成了对方手中的傀儡,一举一动皆受对方钳制。
倘若对方并非谢衍,殷无极绝无可能这样柔软地暴露出自己的弱点,任凭对方操纵调弄,却半点也不反抗。
“谢先生,您又拿捏我。”这几乎算作是调戏了。殷无极轻喘一声,却仿佛被掐住了七寸,仍是笑,看向操纵他一切的男人,眸底流着深深浅浅的绯。
他半真半假地抱怨道:“您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不可讳疾忌医。”谢衍见他抱怨,却又撤去灵气,让紫府门户大开,轻笑道,“忍着,别怕疼,忍不住也得忍。”
紧接着,谢衍的灵气流到他的紫府处,与他原本的灵力交融。
他们本就修的是同一种功法,融合灵力,从属性上并无阻碍。
可在修真界,在紫府进行灵力交融,已经是极其亲密的举动,唯有心意相通的双修道侣才会尝试一二,谢衍作为师长,当然是有些过界了。
“师尊……”殷无极显然也是没料到,先是惊愕,然后心绪复杂地唤了他一声。
“别这么叫。”
谢衍只觉喉间一紧,伸手盖住他的眼帘。感受到眼睫刷过他的掌心,他镇定了一下神色,温声道:“别崖,一切有我。”
殷无极沉默良久,在一片黑暗中,他柔顺地放下防备,轻声道:“继续吧。”
而对谢衍来说,情况却有些不妙。
榻上的空间并不宽敞,谢衍哪怕别过眼,也免不了看到他的身体的轮廓。
玄衣裹着小徒弟宽肩窄腰的完美身躯,哪怕有些浅淡的旧伤痕,却更显青年人的蓬勃与热意。
罗帐之中,他听到徒弟压抑的轻喘,无处安放的视线不得不扫过他平坦紧致的腰腹,流畅的腰线,以及玄色衣袍下隆起的部位。
谢衍怔了怔,凝视了片刻,才意识到那是陌生灵气行遍全身的生理反应。
他们以前也曾抵足而眠,只是当时他心中无愧,只觉他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人,修的又非无情道,有些反应也是自然。
可自从他这孽徒剖开肝胆,向他展示过自己浓烈的欲望时,一切都变了模样。
曾经理所当然的师徒相处,如今再回忆起来,则是处处暧昧。
他用一双悲悯的眼睛看向众生,却对他最亲近之人的压抑与痛苦视而不见,如今还有补救机会,他有什么不可以付出的呢?
“容纳我的灵气之后,敞开识海。”谢衍的灵气几乎是在他残破的经络里都走了一遍,他这样伤痕累累,让谢衍心中疼痛,微微闭眼,声音却莫名黯哑了几分。
“识海?”殷无极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那被覆住的眼睫似乎在振动,他随即移开他的掌心,看向他,眸中燃起腾腾的烈火。
他慢慢地笑了:“先生知道……进入识海,意味着什么吗?”
他不敢去想某种可能,只以为他高高在上,不通情爱。
“识海是修士最脆弱的部位,一旦受到攻击,修士就会疯狂。所以,除了心意相通的道侣,不能让人轻易进出。”殷无极静静地注视着他,“所以一般情况下,放人进入识海,意味着……”
“不需要你说,我自是明白。”谢衍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平静中带着些哑,“现在我传你一段功法,学会了之后,在识海中随我修炼,其余的,你不必管。”
他的师尊还是那副说一不二的模样。
殷无极早已习惯他的神机莫测,左右他连命都可以给出去,不过是识海罢了,有什么不可以让他进的?
谢衍用食指抵住他的眉心,灵犀一动,殷无极意识中多出一段上古的功法。
谢衍道:“把口诀与修炼方法背诵下来。”
殷无极只是匆匆一阅,神念触及那些诸如“阴阳调和”“龙虎交融”的词句,就如同懵住了一样,他心中有了奇异的猜想,仍是抱着希望问道:“这是什么功法?”
“双修功法罢了。”谢衍曲指一弹他的额头,把他从失神中唤醒,道,“这是上古大能的传承,极其精妙,功法不分高下,你好好学。”
他看上去毫无异样,可原本圆满的圣人心境上,早已爬满了蛛丝般细微的裂缝。那些奇异的情绪反复啃咬他的心脏,好似要将他多年的清修颠覆殆尽。
良久,他听到殷无极哑着声问道:“谢先生,要与我双修?”
年轻男人的体温滚烫,宛如熔炉,而谢衍的掌心按在他的腹部,却好似拢着一团火,细细流入的灵气还在滋养他疲惫的灵脉,躯体中隐藏的魔气却在涌动,好似随时会失控。
“事急从权,不要多想,只是在救你的命罢了。”谢衍的声音依旧十分冷静,“为师既然立誓渡你,自然是什么方法都要试试。”
殷无极唇边的笑容渐渐消退了,神情变得苍白:“哪怕是这种方法?”
谢衍瞥他一眼,颔首:“自然。”
他说罢,却也觉得有些可笑。
仙门清规戒律极多,视伦理纲常为天道常理,除却仙魔私/通为重罪外,还有一条列入重刑,即是“师徒乱/伦”,违者,最轻也得逐出门派。
倘若师父凭借自己的地位对徒弟出手,更是罪加一等,须得自废修为,永不得被仙门所用。
而圣人谢衍本为仙门执牛耳者,竟是在逼迫他的徒弟卸下防御,敞开识海,灵力交缠,甚至……还要与强迫他神识交融,肉/体/痴/缠。
作为师尊,对徒弟下手简直是十恶不赦。
作为圣人,他带头违反仙门戒律,又哪里配为“圣”了?
但这也是他翻遍浩如烟海的典籍后,得到的唯一能让他活下去的办法。
谢衍苦笑,只觉自己作为师尊,简直面目可憎了起来。可就在这神思一晃间,殷无极却从背后抱紧了他。
青年人总是炽热的像一团火,贴着他脊背的胸膛中,传来清晰有力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