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成圣 第435章

殷无极怕见到,谢衍提及他那罄竹难书的杀戮罪行时,带着否定与厌恶的眼神。

“圣人会不会见到我,就斥责我不仁不慈不恤?说我这个君王当的很坏,很糟糕?”

“师尊会不会失望啊,我明明学了那么多儒家的仁德之道,在治理王朝时,却暴戾至此,他都白教我王道了……”

年轻的魔道君王越想越慌,开始后悔自己跑来找圣人,恨不得缩回去。他匆促间起身,顾不得拍开衣上的落花,撩起袍子,就要逃似的离开这圣人的小楼。

却不料,此时小楼前的门开了。

“陛下在吾门前徘徊,又要过门不入?”

“为师有那么讨厌,教别崖你来了也不肯见?”

白衣圣人披着雪色大氅,单手提灯,漆黑的眼眸如黑曜石,瞳孔被橙色的灯光镀上一层暖色。

他的面色似笑又似怒,大抵是见他在外徘徊许久,也不肯敲这个门,实在忍无可忍了。

谢衍早就发现他来了,但他发觉了殷无极徘徊时的犹豫,不差那点时间,打算体贴地尊重他的意愿。

他确信,那一叶飘摇海上的孤舟,定会驶向海上温暖明亮的灯塔,最终停泊靠岸。

所以,他发现殷无极打算过门不入时,才那么恼。

谢衍提灯一照,黑暗从殷无极身侧褪去了,让他的身影暴露在灯光之下。

他看见殷无极全身浸透雨水,衣袍发上染着落花,好似湿漉漉的落水小狗,显而易见地顿住了。

“淋雨?”

谢衍没想到,殷无极明明避风雨十分轻易,偏偏以这副狼狈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帝尊每次来见他的时候,都爱美极了。

他总是换上最漂亮的衣袍,熏上他喜欢的香,还要细细打理长发和配饰,哪会这样狼狈地出现在他面前。

好似,他是那穷途上的失路之人,在等待着他的指引,亦或是审判。

“过来。”谢衍伸手,语气一如往日平淡,却是说一不二。

圣人好似在等他乖乖回到自己怀中,或者是用抢的。

“……”殷无极别开眼,身体没动。

他不敢看谢衍现在的眼神,藏在衣袖下的拳紧紧握着,显然是怕极了后者。

“别崖?”谢衍见他身体紧绷着,有点软弱,又有点抗拒。

浓烈的檀香弥散着,雨水也盖不住,花香也改不了,那股如影随形的血腥气好似噩梦缠在殷无极身上。

谢衍冷着脸,什么也没说,下一刻就直接把琉璃灯扔在地上,大步踏出遮风挡雨的小楼。

然后,他单手按住殷无极的后脑,把湿漉漉的小狗强硬地塞到自己怀里,用雪白的儒袍帮他遮住了雨幕。

“……师尊。”殷无极的声音闷闷的。

“傻透了。”谢衍的声音传来,带着叹息。“别崖,想求助的时候,就应该来敲我的门。”

“对你,这扇门永远不会上锁。”

第374章 小楼一夜

小楼外雨打梨花, 料峭春寒,屋内却灯光熹微,好似港湾。

他踏进清寂的小楼时, 衣衫上的水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 长发湿漉,藏在袖中发间的乱花坠下,留下来过的鲜明痕迹。好似一只小兽突然闯入了某个人不起波澜的生活,撒着欢,泼他的墨,咬断他的琴弦,还踩了一地的梅花脚印。

殷无极顿了顿,看着谢衍白衣上的雨水痕迹, 抿唇, 又刻意攥住他的长袖,将洁白的云丝缎揉成一团。

谢衍瞥他, 见他又别扭地转过头, 什么也没说,自顾自地牵着他去里间, 备好热水, 还摆好仙鹤祥云的屏风。

“别崖, 先去沐浴更衣。”

谢衍给他几件儒门制式的里衫,黑色丝缎打底, 触之滑凉。

殷无极低头一看, 初看和他年轻时穿的差不多,又有些区别,可以摸到游龙纹的暗绣。

“我留宿时用于更换的衣服,圣人时时都备着吗?”

他品出这细节里隐藏的暧昧, 懵了一下,又后知后觉地绯红了脸,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快要渗出蜜糖来。

“在外头受欺负了,你当然会回来寻我。只是备一份你的起居用品罢了,迟早用得上。”

谢衍凝了眸,又故作不经意地解释:“没有特别的含义。”这又显得欲盖弥彰起来。

殷无极才不管他怎么解释,反着听就对了,笑道:“我知晓,师尊总是挂念着我的。”

谢衍把帘子放下来,点好熏香,正与他说些寻常闲话。

却听见背后窸窸窣窣一阵,殷无极把衣物悬挂在衣架上,也不避忌他,踏入浴桶中,撩水声传来。

他们做师徒时就没什么边界感。后来,在外人面前端着姿态时,以圣人或是魔君相称,像是疏离不熟那么回事。

但是他们背地里不明不白地凑在一块儿,如情人般相处时,这种界限就更模糊了。

更放肆时,他们还时常唤什么“夫君”或是“卿卿”,肉/身交叠,元神缠绵时,连距离都是负的,界限就像个笑话一样。

屏风遮蔽的空间本就不大,溢出的热气氤氲着朦胧的欲情,谢衍才觉得,温度有些升高的不正常了。

君子如谢衍,自然不会去贸然窥看。他背着身打算离去,在外间等待徒弟拾掇完自己,却听到背后唤着:

“师尊,帮我梳梳头发,缠在一起了。”他往昔低沉的声音,被水一浸,也显得柔软。

殷无极的长发鸦黑,如浓云,似丝缎,现在全泼在水中,沉沉浮浮的,好看极了。

他撩起一缕,用指尖扒拉着,似乎是梳不通。他难免有些粗暴地拉扯着长发,懊恼:“雨水湿黏,打结了,要不扯断吧。”

谢衍听他这般软着声音的撒娇语气,本想不轻不重地斥他两句:他都贵为一方帝君,还要央求师尊替他梳头发,实在长不大。

“陛下几岁了?”谢衍叹息一声,还是拿着玉梳,回身走到浴桶边,握着殷无极折腾成一团的长发,用玉梳轻柔地打理。

“疼……”他浸下水去,只露出半面脸庞,鼻翼高挺,眉飞入鬓,绯眸形状秀致好看,眼尾还泛着浅浅的像是揉碎了桃花的湿红。

谢衍专心致志替他梳头发,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不为所动。

殷无极浮上来,长发披散在修长肩颈上,湿淋淋的双臂一揽,勾住圣人看似脆弱白皙的脖颈,然后凑上去,在他喉结处噬/咬,似撒娇,又似调情,“圣人……”

魔君果真还是老样子,热烈又动人,这种他也克制不住的本能亲近,因为圣人从不阻拦,现在更加肆无忌惮。

面对衣衫整洁的圣人,他却赤/裸着半身在浴桶里,一身苍白皮肉如水妖,又是窥伺猎物最美艳又有毒的花。

很快,他强劲修长的臂如青藤,顺势缠了上去,连叶片也尖锐地刺/入猎物的身体,好似要绞死他。

这种致命的魔性,并不受殷无极本人控制,而是天生大魔的特质。

谢衍不是第一次看他的套路,顺势覆着他的手背,略略低头,两鬓发丝垂下,漆黑的眼睛始终是清明淡然的。

“咬人?”谢衍扶着他的肩背,手指慢条斯理地穿过他后脑的软发,并不介意明面上宿敌魔君的唇齿,正咬着他的喉结致命处。

“明明头发很柔顺,没有打结,陛下骗我。”他在殷无极耳畔轻笑,“……还是,在刻意勾引?”

他们聚少离多又立场相悖,每次见面,都少不了肢体间的缠绵纠葛。在坠入某些容易让人犯错的境地时,两个人都未必无辜。

谢衍知道,徒弟越是心里不安定,越会渴求温度与关爱,元神相触与温存,是最能快速安抚他的方法。

想罢,他的手指移到他的额头边,激发出一丝微弱的灵流,然后按着太阳穴,有节奏地刺激他敏感混乱的元神。

是安抚,也是控制。

殷无极又舐了一下他的喉结,吻落在他的下颌和锁骨上。

他滚烫的身躯顺势贴上来,烫热而有力,把师长完全拢在怀中,恣意亲吻,看上去霸道极了。

谁也不知道,现在他颅脑里融着烟霞似的快乐,欢情似拉丝般被无限延长,又被控制在高点,迟迟坠不下来,让他身体僵硬片刻,又猛然缩回去,激荡着水波。余韵悠长。

谢衍在用灵流接触他的元神,他控制的技巧很好,在平复他的情绪时,又顺势赐予他无尽如溺海的快乐。

待到水都要微微凉了,他才从恍惚失神中醒过来,声音黯哑着,显然是忍耐不了元神的刺激。

“……圣人这样玩弄人,也太过分了吧。”

他看似软绵绵地抱怨着,却又缠上去,在谢衍的唇边用力咬了一口,尝到了血味。

谢衍脖颈上一圈牙印,唇上泛红,衣襟被略略扯开,丝绸沾了水又被揉皱,不复往日严谨整肃。

但是他的气息还是相对平稳的,黑眸微带笑意,看上去游刃有余。

反倒是咬人的小狗倒了霉。殷无极呼吸微乱,身体烫热,眼眸里光芒摇晃,那本该冷厉晦乱的绯,现在又甜又软,像是糖浆,好似能滴出蜜来。

“我暂时出去,等着别崖。”谢衍看出了他的情动,将他柔顺的发撩起,别在他耳后,又在他额前浅浅地亲了一下,悠然道。

“……”殷无极紧绷着身体,他又输了。

待到殷无极擦净身体,换好轻薄的衣衫时出来,谢衍已经在执着一卷书,斜倚在外间的坐榻上听雨了。

雨声缠绵,灯影如豆,照着灯下君子如皎皎孤月,墨发披肩,腕白胜雪。

听到动静,谢衍抬眼,见他的薄衣外只披着件松垮垮的玄袍,长发发尾还滴着水,就这样赤着脚走来。

他整个人放松了不少,没初见那样压抑紧绷了。他依旧不提魔宫内乱,显然是此时不想说,谢衍也就不问。

殷无极凑近,低头一瞧,笑道:“师尊,您怎么在看《搜神记》啊。以前我爱看这类神仙志怪小说,您还提点我少读闲书呢。”

殷无极又揽着他的腰,往他身侧一倚,倒在他膝上。

谢衍顺势接住他,把美人拥入怀中,书卷却是倒扣下去,又推下案台,不再问津。他今夜大抵是不会再看书了。

“落凤山里又没有宗门坐落,您来这里做什么?”殷无极握着他的手,指尖勾勒他的掌心,戏谑道。

“几日后,此地的洞天‘凤凰林’会开启,这是个比较古老的洞天,资料也很少,可能会有危险。届时我会跟着仙门弟子一块进去,避免意外。”

谢衍答的也很随意,“历练我不会插手,出事了再说。”

“这样啊,您虽然要进洞天,但是不和仙门弟子一块儿走。”殷无极拖长了声音。

“有我,叫什么历练?”谢衍揉搓他微湿的长发。

殷无极身上还萦绕着些徘徊不去的血气与恶念,但是一旦靠到正气凛然的圣人道体身侧,他的眉眼都舒缓了下来,那股徘徊不去的戾气,也减轻了不少。

这些时日里,他好久没这么舒服、这么放松地躺在师尊怀里,与他说些不痛不痒的闲话了。这多奢侈。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令人沉迷,如同一叶飘摇的小船,终于停泊在了安全的港湾,给人以回家的感觉。

殷无极又知道,圣人本身如深渊莫测可怕。

他如同被细密的丝线缚住翅膀的蝴蝶,百般挣扎,还是深陷在这种清冷又危险的味道里,别说是飞翔的翅膀,连骨头都能化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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