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成圣 第450章

红裙少女先是碎碎念,再一回首,明眸善睐,正是四月盛开的灼灼桃夭,他拍着胸脯承诺道:“你们放心,我会对夫君好的。”

“……”这是追的问题吗?脑子搭错线了吧。

殷无极作为魔道帝尊时,身份太高,不能与师弟们一般见识。见三人伴在师尊左右,他就算再嫉妒,只得端着高贵的帝王姿态,心里暗暗内伤,面上还得强行微笑。

此时,披着这脑子缺根弦的凡人少女马甲,他反倒毫无顾忌,可以尽情发疯了。

比起几百年前的步步谨慎,事事撇清,不给圣人惹麻烦。他自知时日无多,心态早已大变,懂得何为及时行乐了。

三相眼睁睁地看着少女蹦蹦跳跳地走到师尊门前,连门也不敲,径直推开,然后合门反锁。

他们像三个蘑菇蹲在院子里,眼睛瞪如铜铃,半天也没见喜静的师尊把人赶出去。

很快,房里还支起了圣人结界,不给半点窥踪的可能。

“啊?”三相面面相觑,开始恐慌了,“师尊不会是真的被这朵霸王花给睡了吧!”

帝尊这回不必委屈自己变成小狼崽,而是堂堂正正地走进圣人的房间,霸占着他的圣人夫君。

这种虚幻的名正言顺,依旧给了他无与伦比的舒爽,如同泡在温水里,他皮毛都要舒服的展开了。

殷无极刚一进门,就见圣人站在窗边,白衣如云似雾,神情淡漠,好似云中仙人。

他提着裙子哒哒哒跑到师尊面前,一个起跳,就揽住他的脖颈。

谢衍无奈,揽着他的腰,把他纤细的身体凌空抱起,然后让他坐在台前,背靠着雕花窗,与自己平视。

一瞬间,云端仙人就坠回到凡间了。

“我回来了。”帝尊笑的促狭,“圣人呐,‘前世情缘’念念不忘,回来找您。前生缘,结在他生里,您什么感觉?”

“故人久违。”谢衍揉揉他后脑的鬓发,声音温柔道,“陛下玩的挺开心?”

殷无极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他想做什么,谢衍都纵着他,只怕他郁郁寡欢,心向死亡。

“自是开心的,无论本座想要什么,圣人都会允,如此盛宠,本座为何不开心?”

帝尊晃荡着小腿,软底绣鞋在裙摆下若隐若现,他笑道:“圣人千年清名,唯一的风流轶事,就是有一早已故去的凡间情缘。既然如此,再添几笔,续一段来生缘也无妨吧。”

“是无妨,无论再添几笔,到底都是帝尊一人。”

谢衍看他眉目如画,眉心一点朱砂,还是先前他在凤凰林中替他点下的。他用指腹抚摸那定魂的记号,再勾勒他的明丽眉目,颇有几分流连。

谢衍正走着神,身着裙装的帝尊就笑盈盈地凑上来,温热的吐息拂在他的苍白脖颈上,轻啄慢咬,留下一枚枚胭脂唇印。

“我是来睡您的。”殷无极在他耳畔低语,指尖却灵巧地攀上他的玉冠,解开他的长发。

泼墨似的长发垂肩,谢衍没拒绝,而是抚着他的脊背,似是在鼓励他更进一步。

疏疏淡淡的圣人君子,本就是玉雕神像,如今却艳鬼缠身,被魔气入侵。

魔君非要把侵蚀圣人神像,让最完美泛出裂纹,直到穿透坚硬的外壳,噬他金身下的血肉,嚼了他的骨髓,融为一体,才算完满。

殷无极吻谢衍鸦色的长发和冰白如雪的颈侧,笑声喑哑:“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得您一世宠爱已是极限,今生居然也敢纠缠,不自量力地向圣人荐枕席。”

“圣人,难道不教训教训这痴心妄想的凡人情缘?”

云消雨歇,绯红的衣裙如同揉皱的花瓣,散落在高洁的白衣上。如同花汁染白雪,直白的视觉刺激。

幔帐拢着的床榻上,倾城美貌的魔君攀着洁白无瑕的圣人,丹颜带红晕,墨发垂落如云,覆在猎物的肢体上,与之纠葛着,极是吸人精魄。

“及时行乐。”殷无极自背后覆上,语调低哑缠绵,“圣人,与尊夫人生死别离数百年,却被夫人睡的魂颠梦倒的感觉如何?”

谢衍见他还在提那本被他尘封,如今又如救命稻草般拿住的身份,大抵也懂了他的心境。

殷无极初登尊位,当时漫不经心地一句寿终,埋藏了“谢夫人”这个身份作为凡人的一生。

他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不必在意这戏谑似的身份,认为他们还有很多可能。

但当殷别崖站在生与死的节点回望,却发现事到如今,他与谢衍的关系深埋地下,冒天下之大不韪,连个像样的名分都没有,竟是还不如凡人少女,能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唤一句“良人”。

他对过去的回望与流连,他编织出来的转世情缘,难道不是他的呼救吗?

“别崖,你当真如此释然,不眷恋这人间?”

谢衍被美艳绝伦的魔君环在怀中,却能穿透他扑朔迷离的行事作风,看到他的最本源。

殷无极如蝶翼的睫羽颤了一下,“圣人,浮生如梦,你我何不沉溺于这温存,别去揭破。”

“圣人光耀万年的履历中,这是我仅有的,能在您的人生里留下一笔痕迹的机会了。”

第390章 圣人偏私

人言可畏。

但是比起与魔有染, 与一名凡人有前世姻缘不过轶事,对于圣人清名无甚妨碍。

殷无极环住谢衍温凉的躯体,下颌搁在他肩头, 却冷静道:“自风波海一事后, 仙门对圣人颇有质疑,甚至开始怀疑您与魔道结盟的动机。”

收拾过魔宫残局,来仙门求助之前,他自然听说了些许风言风语,关于圣人的,关于他的。

连盲信师尊的风飘凌都开始怀疑他们的关系,可见圣人在风波海一事上做的有多不遮掩,个中连锁反应, 直到今日仍未消退。

谢衍不在意, 他不能不在意。

殷无极轻轻提起,是在解释自己看似疯癫行径背后的逻辑, 却又促狭:

“等到流言平息, 凡人身份自然随时可以抛却。不过,圣人不免像几百年前那样, 背上无心无情的名声, 被芳华夫人再骂几句渣男了。”

谢衍知他玲珑心思, 敏感多情,极怕自己的存在辱他清名, 叹道:“若只为此事, 吾会解决,不必帝尊委屈。”

“怎算委屈?”殷无极凑近,笑的明丽。

“本就是本座惹出的麻烦,自然要本座来平息。再者, 本座只是扮个凡人,却能堂堂正正地黏在圣人身侧,闹着您,见您露出不一样的神情,这多么好玩。”

说罢,殷无极拢了拢衣襟,深红里衣衬着苍白肤色。越是反差,越教他绮丽多情。

魔君伸手,把墨色长发撩到背后,少许滑入衣襟间,黏在脖颈处。他修长的颈侧还浮现着隐隐魔纹。很淡,他竟然没有发觉。

谢衍眼眸微深,拽住他的一缕长发,迫他低头。继而,他的手指从殷无极脖颈处的魔纹勾勒,覆上侧脸,沉声道:“这魔纹是怎么回事?”

殷无极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微微发热。他垂着头,眼眸映着师尊身影,道:“不知道,兴许是昨夜双修时太激动……”

他惯性找个理由糊弄,却被谢衍看穿。

“你不对劲。”谢衍目光锐利,唇畔淡红,却逼视他,“自从知道天道傀儡一事后,你时常恍惚,心不定。难道,帝尊竟是有自戕的念头?”

“……”殷无极不答。

“别崖只想着及时行乐,却不曾解释何为‘及时’。”谢衍冷声道,“再无他时,就是你的及时?”

殷无极沉默良久,道:“圣人也知晓,本座是个无底洞,无论圣人投注多少筹码,也无法改变结局,只是徒劳延命而已。”

“延命怎算徒劳?”谢衍不赞同。

殷无极坐在榻边,明明是纵情过的魔魅,却在垂眸敛容时,不免显露赫赫帝王姿态。

他尚且冷静,沉吟道:“魔宫之变后,本座彻底明白,如今的北渊已经不需要一个象征性的‘神’。政与教,也到了分离的时刻。但本座尚不知晓,余下的寿数还够不够走完这段过度时期……”

风波海后,殷无极的头顶始终有一柄高悬利刃,随时会落下来,将他的残命斩杀。

魔宫之变看似人祸,种种巧合背后,却有着天的推手,否则,一切不至于此。

命就是这样不公。他成为魔尊之后,也曾天真地以为摆脱了天道的影响,不再为人傀儡,从此海阔天空。

随着他对道的理解越来越深,与天道的联系却逐渐紧密。百年倥偬,直到心魔汹涌反噬,他才知觉大厦将倾。

若是北渊魔尊以政教集权之身,化作天道傀儡,会带来什么样的悲剧?他完全无法想象。

但是,如今的魔宫不能缺了帝尊的威势。他终是要回北渊做完剩下的事情,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终焉到来前,他会回来寻谢衍,求圣人给予一场永眠。

在殷无极离开身侧的几日中,谢衍曾问过红尘道,天道傀儡之事可有解决之法。

答案是无药可救。

“谢云霁,与你拉锯的另一端,是此间之天。人如何与天争命?你等的挣扎,不过蚍蜉撼树。”

道的悲悯残酷而天真,“你若是为他好,且帮他选个不受苦的死法吧,总比活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傀儡来的强些。”

谢衍固执,最是听不得这些。他大抵是世界上最后一个相信殷无极还有救的人。

“还有哪里痛?”谢衍抬眸,抚摸他脸上越发鲜红艳绝的魔纹时,无端听见死亡逼近的足音。

天道的侵蚀,在弟子尚且年轻的至尊躯体上留下痕迹。

他的容色越是盛如荼蘼,生命越是转瞬即逝。这一生如扑火,他活的残酷又凄美。

“不疼。”殷无极望着他,秋水凝眸,波澜乍起。他笑道,“有师尊保护我,我哪里会疼?”

他跟在谢衍身侧,始终没有告诉他丝毫痛苦。

前几日离开,殷无极说着是去看些新奇的机关术,实则是去长临城外找了一个隐蔽的山洞。

他设下结界,硬是熬过三日魔气倒行,心魔幻象,再捱过情劫反噬的苦楚,洗去一身淋漓血色,才如常归来,化作恃宠生娇,无法无天的转世情缘。

谢衍身边是他的安全区。师尊会帮他驱逐黑暗与心魔的侵袭,只要他捱着情劫的燎灼,而这些他已经习惯。

情劫无解,要么熬到痴狂,大道无救,疯癫至死;要么为求解脱杀死情人,斩断尘缘。古往今来,除却一方死亡,情劫也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解法。

殷无极痴恋千年,是断然杀不了谢衍的,只想死在他的手上。

两人皆知晓对方未说真话,气氛一时僵住。

最终还是殷无极笑着岔开话题,道:“时候不早,师弟们见本座在圣人房中呆了一宿,玷污了他们心里高洁的师尊,心态怕是崩了,圣人还得多安慰几分。”

谢衍嗤笑,披着雪白儒袍慵懒起身,单薄衣衫却难遮掩他清瘦身躯上疯癫的痕迹。

他也不兴得遮掩,被发跣足,径直下榻。他理也不理藏了一堆心事的帝尊,竟是疾步欲走。

“圣人,生气了?”殷无极见他露出几分愠色,忙跟过去,“您等等我。”

“知道还问。”谢衍驻足,墨发披散,侧眸看他。

他往日冰冷容颜也透着几分薄红慵色,分不清是恼还是怒:“殷别崖,我待你还不够纵容?陛下说来便来,说走便走,全然随着性子。上一刻吾妻还唤着夫君;下一刻吾的夫人说没就没,吾还得承受‘丧妻’之痛,在旁人眼中白白做一回鳏夫。”

“圣人这般在意?”殷无极几百年前把刻好的谢夫人牌位递给他时,也没见谢衍脸色有几分变化,只是斥他两句,就轻轻放过了。

殊不料,这旧账至今师尊还记着。

“在意?吾当然不在意,帝尊做过的任性事情,哪止这一件两件?若是一件件在意过来,吾非得被你气死。”

谢衍冷笑,握住放置在剑架上的山海剑。刹那间,剑锋出鞘,直直指着殷无极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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