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能“动他者死”的标记。
“……”起猛了,见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芳华夫人用团扇遮掩红唇,瞪大美目,震惊不已,良久才发出一声:“啊?”
“这是圣人干出来的事情?”墨非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圣人有这般在意一个人的时候?再往前追溯,恐怕要到……”
直到韩度从边上踩了他一脚,他才意识到自己想说什么危险的东西,识趣地闭嘴了。
谢衍视线平淡扫过这些好友,也不置可否,径直走入厅内。
他墨发白衣,背影孤直,冷淡如高山寒雪。照理说,这样孤冷的男人,从不会为特定的某人动容。
那红裙少女见他,先是露齿而笑,灼灼桃夭的明媚。继而他站起身,像是小蝴蝶似的欢快扑过来,被谢衍顺手接住。
“夫君回来啦。”
“嗯。”谢衍颔首。
“想你啦。”殷无极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浑然没把跟在后面的大能当回事,嚣张至极地宣誓主权。
“下次会快些,不让你等这么久。”
难以置信,谢衍竟然是会哄人的。
“这是那个冷淡的圣人,不像啊,难道是被夺舍了?不对,谁敢夺舍他啊?”
芳华夫人怀疑地打量着这一幕,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女人的第六感在莫名攻击她。
“他这是多少年,没这么宠过人了?”
她说罢,也是一愣,想起了墨非未尽之言。
圣人在登圣之前,也不是孤冷到毫无感情的存在。
本是来凑热闹的大能们,看着谢衍自然而然地伸手,替转世情缘擦去唇角晕染的胭脂,再牵着他,问他今日都在做什么。
“和三位仙长玩得很开心。”殷无极茶里茶气,捏出娇柔的声线,眼也不眨地开始给三位师弟上强度。
三相的脸色一下就异彩纷呈起来,试图解释:“我、我们没有靠近……”
“哦?”谢衍瞥去一眼,眼眸幽黑,看不出喜怒。
“……还聊得很开心呢!”
“挺好。”谢衍的声音不带起伏,吓人得很。
三相面面相觑,绝望脸。
救命,准师娘的性格好混邪,师尊这种性格应该不会吃醋的吧?应该不会吧?
第392章 幽暗之天
百家宗主们为满足好奇心而来, 自然不会讨嫌。
见小美人与他们甜甜地说几句话,就睡眼惺忪地倚在谢衍身侧,一副茫然困倦模样。
再打扰就是不解风情了。没等圣人开口送客, 他们各找借口, 纷纷告辞。
人走完了,只留下找不到理由跑路的三相和单手环着他,让他靠的更舒服的谢衍。
殷无极这才睁开眼,不见半点睡意,话里有话地揶揄:“夫君真威风呀,这么多厉害的人都听你的话,哪里都缺不得你。”
“长临城近日有场盛会,有些事务要交代下去……”谢衍主动解释。
“所以会很忙?”殷无极矜着姿态, 还没端坐多久, 又贪他身上灵气,依偎过来, 语气软软的。
“墨宗的主场, 不必喧宾夺主。不是必须出席的场合,吾会推掉。”谢衍剥开新橙, 喂他一瓣饱满的果肉。
一圣一尊相隔万里, 仙魔避嫌, 每次见面都很珍贵。事情只要不是火烧眉毛,谢衍都是以帝尊最优先。
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的三相见之, 露出震撼的神情:师尊竟然主动推掉仙门事务陪夫人, 这是天上下红雨了?
帝尊向来都是这个待遇,他也没觉得不对,就着谢衍的手咬了一口果肉,清新香甜, 口舌生津。
他看似矜持,舌尖却故意舐过谢衍的手指,纯真中带着勾引。“知道了。”
“想去哪里玩?”谢衍似乎也忘了三个弟子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他说话。
他抚过他松散滑软的鬓发,把歪斜的白玉发簪扶正。
“有什么好玩的,夫君就在房里陪我不好吗?”帝尊的声音先是柔软,随即含蓄地停顿,尾音缠绵。
殷无极保持着跪坐姿态,从背后环住谢衍,纤细双臂缠绕在他的脖颈上,软绵绵地撒娇:
“……先前的,完全不够嘛,还想要夫君多疼疼人家。”
满分暴击,这绿茶程度逆天了。
儒门三相头皮发麻,差点一口气没顶上来:
这是哪来的妖精,这般不知廉耻,魅惑仙主,败坏圣人声名!
不过还好,师尊断情寡欲,从来都是不解风情的代名词,也没见他正眼看过修真界的美貌仙子们,这般风月纠缠最是无用,师尊定不会上这妖女的套……
“依你。”却不料,谢衍温柔拢过他的长发,淡淡应道。
别崖不乱跑,正合他的意。
“……”三相放弃治疗。
谢衍像是此时才想起他们,瞥过一眼,道:“不必拘谨,当他是吾的夫人即可。”
“师、师娘?”
“也可以这么叫。”谢衍见殷无极非但没有反感,眼眸里还冒出小星星,显然是喜欢的意思。
“仙君们也叫不了多久,毕竟我都十六了。”殷无极拽着谢衍的长袖摇了摇,却漫不经心地勾唇。
“师娘是什么意思?”沈游之迷惑道。
“等十八了,我就不在了呀。”帝尊扮作的少女眉眼弯弯,促狭道,“我都要死了,且让让我吧。”
帝尊随口编撰的剧本,照出的是他及时行乐,视死如归的心态。他是真的打算陪他再走一段路,待到走不下去,就从此迈入死亡深渊的。
不同于这个转世情缘的故事,殷无极将要迎来的死亡,是永远的寂静。
他会魂飞魄散,没有来生。
一瞬间,谢衍的气压又低了几分。
“啊?”沈游之没想过是这个答案,顿时手足无措地看向师尊,见他神色冰冷,却无错愕之意。
难道是真的,他们这位凡人师娘,活不过十八岁?
殷无极:“……夫君是大气运之人,与他这般人物在一起,享受了本不属于我的优待,当然得付出些代价。阎罗王说,上一世圣人用天材地宝替我延命,就是逆天而为,今生得还上辈子的账了,运气不好,可能得多还几世吧。”
他心思深,面上盈盈带笑,实则是借着编撰的故事委婉地提醒圣人:延命一事,终有代价。
“这一世,陪您到十八岁,您就放手吧。”
两年,圣人东巡进度应该也大半了,这凡人身份自然不必再留,以死亡终结即可。
这短暂的插曲,对寿数五千余年的圣人来说,只是沧海微尘罢了。
那时若他心境稳定下来,就能回魔宫,让魔君出关了。若是出什么岔子,谢衍也能及时杀他。
殷无极意味深长道:“若要改我的命,强留我在人世间,夫君如此,难道就不自私吗?”
谢衍好似冰雕雪塑,静默在那里,久久不语。
三相方才喊起师娘时还毫无实感,此时听闻两年这个时限,他们下意识地看向师尊的神色。
几百年别离,师尊这些年从未提起。若是相遇后还要别离,师尊又会作何感想呢?
“你们先出去。”谢衍声音冰冷,眼也不抬,这句显然是对三相说的。
三相带上门前回望,看见他们无情无欲的师尊攥着师娘的手腕,把他强行拖到膝上,再用宽袖儒袍遮住他大半身形,将他彻底笼罩。
圣人低头,阴影扩散,如同幽暗无边的天。
殷无极还维持着少女形貌,被他强行拖来,按在膝上,刻有圣人禁制法器限制着他的魔气流向,绘着法阵的衣裙更是让他笼罩在温水一般的灵气里。
他像是茧房里被丝线缠绕的蝴蝶,越是挣扎,缠的越紧。直到他筋疲力尽,再难反抗。
“放弃?”谢衍声音清寒,“别崖觉得,只要去死,就能逃离了?”
谢衍不常露出这么幽暗的神情。他是清寒冷寂的山巅白雪,情绪波动不明显,心思也难以捉摸。
他却会在帝尊面前被逼到极限,圣像的外壳龟裂,露出一二分真意。铭心刻骨。
谢衍握住他腕上白玉,圣人禁制启动,足以让同为至尊的殷无极被禁锢在他怀中。
“您还真的用禁制啊……”殷无极感觉到灵气灌入经脉内,锁住灵窍,让他一时不能动。
“我还以为,圣人不会动用这禁制。”他笑着喘气,半点也没有危机感,反倒在品味圣人的异常与怒火。
“一个谎言,就能让您恼成这样,就这样怕我的死吗?”
首饰承受不了过多灵气,很快就碎为齑粉。
殷无极被禁制强行控制,亦维持不住变化,法衣松散,露出真身强劲完美的躯体。
殷无极的手肘撑在他膝上,笑着抬起身,揽上谢衍的脖颈,在他淡色的唇上咬了一口。
血的滋味。
“禁制碎了。”殷无极凑近,与他耳鬓厮磨。
他若有若无的魔音里带着引诱,“本座还不能如常调动魔气,圣人若要乘人之危,就赶紧。”
……
秋雨纷纷落下,尚贤山庄凉意透骨。
“您的卿卿想的是,把陪着您的每一日,都当做自己的最后一日来活。”
“所以,他循着梦来寻夫君,有一年是一年,有一日是一日。只要与夫君在一起,他总是高兴的,哪怕见不得光。就算轮回转世,无论夫君爱或是不爱他,认或是不认他,他始终都是要往南墙上撞的,大不了就是一个死。他受过您的疼宠,是再也接受不了旁人,只得不受控制地走向您,一次又一次。”
“他等圣人回顾,等了多久,有千年吗?大抵是有的。”
“圣人终于肯为一朵旧日的花驻足,流连,甚至是占有。”殷无极淡淡笑道,“但他还能盛放多久,圣人又能保他多久不凋谢?”
殷无极把垂腰的湿润长发撩到玄袍后,双手拢在袖中,微微倾身,长发如帘,疏疏淡淡,垂在坐在窗前观花的白衣圣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