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想象陈礼延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说起来这很奇怪,想象喜欢的人曾经和别人在一起,用什么姿势,是什么表情,要做怎样的前戏,要说怎样的情话。他们有特别的爱好吗?喜欢什么样的环境?结束之后又要温存多久?
彭予枫觉得,陈礼延肯定没考虑过和一个男人做是怎么回事,他对自己到底是不是认真的?会不会没等彭予枫思考出来这个问题的答案,陈礼延就会放弃了?
彭予枫去找阿谭拿药,阿谭在Abyss发霉,彭予枫简直是主动送上门的解闷开心果,阿谭上来就问:“到哪一步了?我们都挺想知道。”
彭予枫笑道:“你们?还有谁?”
“张浩然和小沫。”
“那你可以打电话问陈礼延。”彭予枫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也挺想知道。”
阿谭琢磨一会儿,回过味来,看着彭予枫说:“我觉得你也没那么单纯啊,彭彭。你说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安排好的?就等着陈礼延那个白痴直男往下跳?”
彭予枫笑得不行,连忙撇清关系:“这个可没有,我没有那么坏。”
“那还是陈礼延坏。”阿谭从善如流地接道,“他早就不单纯了,可是却开窍得那么晚。”
彭予枫摊开手,笑了笑道:“他……他应该也很迷茫,不怪他。”
“说真的。”阿谭的眉间出现一丝淡淡的愁绪,“不管你们以后发展成什么样,你都不会怪他吗?”
“我不会怪他的。”彭予枫保证。
阿谭说:“你会怪你自己吗?”
彭予枫这回不怎么确定了,但嘴上还是说:“也不会?我觉得……真的有那么一天,只是一种经历吧?”
阿谭叹了口气,悠悠地道:“你现在倒是洒脱。”
彭予枫并没有很洒脱,他想说不去责怪,但并不代表着不会痛苦。只是痛苦已经够沉重了,责怪这部分可以省去。
回家给陈礼延发消息,让他现在立刻滚上来。一分钟后,陈礼延敲响彭予枫公寓的门。
陈礼延惊讶地道:“你今天下班这么早吗?”
“翘班了。”彭予枫开玩笑道。
“真的假的?”陈礼延进来后感受了一下,空调已经打热很久,的确不像是刚刚回来,“翘班去哪里?”
“不去哪里。”彭予枫指了下沙发,“你坐。”
陈礼延乖乖地坐下,彭予枫洗了手,拆掉那盒祛疤药膏的包装盒,几乎是面无表情地走到陈礼延的面前。他让陈礼延自己用手把头发撩到后面,然后在灯光下很仔细地看他额头上留下的细小疤痕。不对……在哪儿来着?怎么没找到?难不成真是自己大惊小怪?
陈礼延动也不敢动,手臂不知道是要垂下去好,还是抬起来好,他情不自禁地往后仰,察觉到彭予枫离他实在太近,两人的呼吸交错和融化在一起,陈礼延要流汗了。
“别动。”彭予枫认真地说。
陈礼延很为难,干脆闭上眼睛,默念着:不要紧张不要紧张,结果适得其反,越念越紧张。
彭予枫把药挤在手指上,是透明冰凉的凝胶,他终于发现陈礼延那几乎快要消失的伤疤,把凝胶涂上去。
“嘶——”陈礼延感受了一下,“这什么?”
“药。”
“治疗什么?”
“治疗脑残。”
陈礼延好笑地睁开眼睛,彭予枫还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他咽了下口水,觉得没法再忍了,双手慢慢地搭在彭予枫的腰上,然后又猛地收紧。
“治不好的。”陈礼延闷闷地说,“你也知道,我医保卡余额都用光了。”
彭予枫去掰他的手,要把这烦人的巨大橡皮泥甩出去。然而彭予枫越挣扎,陈礼延就越不放过他,彭予枫身体往后仰,陈礼延又再次牢牢地把他抱进怀里。那管代购买来的药飞了出去,陈礼延气喘吁吁地坐在沙发上,彭予枫一只腿曲起,半跪在他的身侧。
陈礼延抬头对着他笑:“你让我抱一会儿吧。”
“我又不是什么玩偶……”彭予枫说。
他们还是抱了一会儿,就这么面对面,彭予枫坚持到最后也觉得太累,只好跨坐在陈礼延的身上。陈礼延似乎特别迷恋拥抱,他凑近彭予枫的脖子,有时候蹭蹭他,有时候只是闻闻他。
陈礼延说:“你好好闻啊,彭予枫。”
彭予枫说:“沐浴露的味道,要给你发链接吗?”
陈礼延不说话了,似乎被噎了一下。过一会儿,他又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惊喜地说:“彭予枫你锁骨这里有颗痣……好漂亮。”
彭予枫把卫衣的两只袖子都撸起来,给陈礼延看他的胳膊内侧,说:“手臂上也有,并不好看,你不要再说了。”
陈礼延沉默一会儿,说一句:“……我觉得有些方面你比我还‘直男’。”
彭予枫扬起眉毛,意思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说这些。”陈礼延看起来很委屈,仿佛彭予枫真的不懂他脆弱又百转千回的心思。
彭予枫想起之前他们去良渚,看见那一片几千年的荒地,那时候他告诉陈礼延这里是一个想象的国度,但他还是不知道陈礼延有没有在欺骗自己。
彭予枫觉得现在似乎是一个天赐良机,他直直地朝着陈礼延看过去,用力地抱住他,在陈礼延还没来得及放礼花庆祝的时候,彭予枫问:“你知道我们gay要怎么做吗?”
陈礼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自觉地咳嗽起来,说:“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
“这是什么很难学习的知识吗?看个片不就会了。”
这回轮到彭予枫惊讶,他放开陈礼延,认真地去看他的眼睛,说:“你看片了?”
“看了。”陈礼延理直气壮。
“什么时候?”
“很久之前就看了。”
坏心思的种子一旦在心中生根发芽,就再也无法阻挡彭予枫的恶劣,他放低声音说:“看了你也不会。”
陈礼延的耳朵变得很红,对外散发着蒸汽。他觉得以前自己和彭予枫相处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以前彭予枫那么乖那么可爱,怎么现在像只惹是生非的小狗。
陈礼延调整着呼吸,沉声道:“那你快做我男朋友吧,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会不会了。”
彭予枫一下子没忍住,直接笑出声。陈礼延大怒,喊道:“什么意思啊!彭予枫你什么意思!”
“你讲话……”彭予枫笑得喘不上气,“你讲话怎么这么油腻。”
陈礼延抓狂道:“那真是对不起啊!”
或许情人耳语换了场合,换了对象,换了契机,有些会令人面红耳赤,有些会让人感到厌烦。从喜欢到讨厌,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很多话过了下一秒说都不觉得不对,更何况……彭予枫是从一个第三者的角度去看待。
陈礼延比他投入得多,陈礼延那些闪烁的眼神和表情,抱着自己的动作,他的心始终跳得很快。这一刻彭予枫被迷惑住了,陈礼延是真的知道吗?他是怎么克服的呢?可这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那不如彭予枫再吓唬他一下。
彭予枫煞有其事地说:“要不然……其实我也可以在上面。”
陈礼延呆住,问:“什么上面?彭予枫你指的意思……是我想的那个吗?”
“对啊。”彭予枫笑得两只眼睛都弯起来。
陈礼延陷入一阵空前绝后的茫然,彭予枫都能感受到他的大脑在飞速旋转。咔哒一声,陈礼延旋转的大脑中飞出一块零件。
“我……”陈礼延说,“这个我倒是没有想过。”
“不能接受被人……”彭予枫凑近他的耳边,放低声音,“……进入吗?”
陈礼延要喊救命了,他双手抱住彭予枫的腰,两人倒在沙发上,陈礼延的脖子红了一大片,呼吸急促又克制。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看着彭予枫,翻身把他压在下面,安静了一会儿又站起来。
“你别惹我了。”陈礼延垂头丧气地说,“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了。”
彭予枫还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说:“陈礼延,你曾经是我的性幻想对象,我每次都想象我把你这样……再那样……”
“我不听了!”陈礼延把耳朵捂住,穿着拖鞋逃之夭夭。
彭予枫笑得肩膀都在颤抖,看着陈礼延把门关上,是真的逃走了。
也是。彭予枫想。他猜陈礼延交往过的对象里面,都不会具有攻击性。陈礼延,他在以前的每段关系中,一定是占据绝对主导位置的那一个。可是要和彭予枫谈恋爱,则更加赤裸。他们的关系是一场永恒的角逐,没有绝对的上和下。
体位只是一方面,重要的是陈礼延要迎接的是一个更具有攻击性,更加难安抚的灵魂。那就是彭予枫了,他会让陈礼延很头痛,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作为朋友的他了。
如果陈礼延在此刻退缩,那么彭予枫应该会松一口气。陈礼延,知难而退吧……彭予枫想,他会吗?他还要坚持吗?
第42章 我把命运交给老天吧
阿谭:[你不是真的想上陈礼延吧?是吗?]
彭予枫:[如果他求我。]
阿谭:[我看你是要他的命啊,他肯定死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啧啧。]
彭予枫:[你是不是收了他的钱,替他打探消息来着?]
阿谭:[什么黑心钱,我才不赚。他只是一个人跑到Abyss喝酒,又在问张浩然一些奇怪的问题,我看见张浩然脸都要青了。]
彭予枫心中一跳,问:[又?]
阿谭似乎知道说漏了嘴,岔开话题:[说真的,以前我觉得你在自虐,现在我不觉得了。我觉得你完全是在玩弄陈礼延,你把这个直男都快吊死了,你这个邪恶的死基佬。]
彭予枫:[哈哈哈。]
也许吧。彭予枫想。但他并不是故意的,只是陈礼延把他们之间变成战争,彭予枫再把这场战争变成游戏。他想让陈礼延知道现实生活中两个男人在一起,不仅仅是像他们以前那样总是出去玩。
陈礼延消沉几天,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有可能被彭予枫吓到,有可能又回去学习。
几天后,陈礼延来接彭予枫下班,给他发消息:[今天想带你去吃一家大排档,你出来了叫我。]
彭予枫边走边说:[出来了。]
陈:[!]
陈:[太快了,你来隔壁的园区。]
彭予枫知道那个地方,是他们第二次见面时陈礼延停车的地方。他走过去,陈礼延刚好把车开出来,于是在门口捎上了他。
“彭予枫!”陈礼延坐在里面,在温柔的灯光下看他,今天陈礼延穿得挺好看,似乎又去买了新的耳钉。
彭予枫在冷风呼啸中钻进陈礼延的车,呼吸之间带着冬日似刀子般凌冽的冷意,却在进入之后的第一个瞬间被融化殆尽。
原来又到冬天。前阵子秋天里的气温陡然回升的那两天一去不复返,不可能再重现。
“冷吧?”陈礼延一边不紧不慢地把车开出去,一边伸手握了握彭予枫的手。
热的。彭予枫抓着陈礼延的手碰了一下他的脸,说:“脸冷,风吹的。”
陈礼延笑起来,手背温柔地蹭蹭彭予枫的鼻梁,彭予枫转过头,看见陈礼延戴着的那个耳钉是一个小小的十字架。
他比往常沉默一些,彭予枫不知道他在计划什么,直到陈礼延把车停在路边一家叫做“老王大排档”的饭馆门前,连停车位都没找。
隔着玻璃,彭予枫对外面望过去——老王两个字几近斑驳脱落,“大”字也少了右边的一撇,年代久远,和陈礼延过去带他去吃的店都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