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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关皓说天色渐晚,胖子就抬头看了看。
天上一片黑云,沉甸甸的压着,搞得他心情也郁闷的活泛不起来。
太阳还有些,昏黄的光线像剑雨一样从黑云的缝隙中刺下来,要不是吴€€丢了,这景还真挺不错。
但仔细想想,胖子又摆了摆手,觉得不要多虑:
“这儿的岔路不少,咱先前都是按照那俩石头堆的方向走的,小哥也说没走岔路,那咱应该就是一直跟着吴€€他们。”
潘子难得对胖子的发言点了头,胖子说:“想来想去不如甩开膀子干,但我觉得咱也不要太冒进。
小哥啊,我也不是怀疑你的判断,但这一路走来,我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这四周的山山土土的,怎么看我都觉得差不多,我觉得咱也是,走到天色彻底黑了就不能再胡找了,别最后吴€€找不到,咱自己丢了。”
胖子当真是张飞穿针,粗中有细,张启灵微微迟疑,最终点了点头。
关皓抬腕看了眼手表,没注意把黑瞎子的右手一并抓了起来:“那咱们抓紧再赶赶路,估计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要天黑了,温度好像开始下降了。”
潘子本是听着胖子说话,关皓一开口他下意识看过去,当即就愣了一下,使劲眨了眨眼,潘子在关皓和黑瞎子毫不遮掩牵着的手上瞟了好几眼。
...那玩意儿,那是对戒是吧?
张启灵无动于衷,关皓一说完他就找准先前的方向继续前进,关皓牵着有点走神的黑瞎子跟在后头。
王胖子刚动了两步就见潘子站在原地心神恍惚,好像遭到了很大的冲击。
胖子奇怪的怼了潘子一胳膊肘:“你他娘的傻愣着干啥呢?”
潘子亦步亦趋的走了两步,眼睛瞪得牛眼大,看着前面并肩走着的背影,鬼鬼祟祟的凑到王胖子身边嘀咕:“你看见没?”
胖子皱眉,看他凑近下巴都是一缩,双下巴都挤了出来,骂道:“看见啥,大老爷们说话能不能痛快点儿?”
潘子把胖子稍微拉住,离前面的两人更远了点,又悄悄的支起一根手指来指着前面,表情古怪:“黑爷啊,还有绍爷,那俩是不是牵着手呢?”
胖子一愣,眨巴眨巴眼儿,扭头看了眼前面手拉手的死情侣,潘子说:“你刚才没瞅见?那俩好像戴着戒指,那玩意儿,那他娘的不是戴着玩的吧?”
胖子眼睛提溜转了一圈,那俩货完全不遮掩,应该是不怕别人知道,这死潘子也不是会跟外人嚼舌根的类型,胖子索性又给了潘子一肘。
“他俩是一对儿,你他丫的看不出来啊,脑瘸啊?”
潘子挨了两胳膊肘有点恼,骂道:“我操,老子当然知道,那手都牵上了能不是一对儿?”
胖子:“那你他娘的嘀咕啥?”
潘子一愣,嗯?对哦。
胖子翻了个白眼,“你羡慕人家成双成对儿?我告诉你,胖爷可是钢铁直男,你别他妈的打老子主意。”
潘子脸立马就黑了:“我靠,老子他妈的找个粽子都不跟你过!”
胖子嘿嘿一笑,大笑道:“行啊,喝喜酒的时候叫我,胖爷红包大大的给啊。”
潘子握紧了拳头。
......
空气中的温度骤然下降,连早前被太阳晒出来的汗水都开始冰凉。
张启灵停了脚步,视线一扫,在身旁的岩山找了一处避风口:“这里过夜,我守第一轮。”
“好,我带了馕饼和牛肉干,大家分着吃点。”关皓从背包里掏出来干粮,潘子接了干粮€€了一声:“先别吃,我包里备着小锅呢,咱烧点水干脆泡进去喝肉粥,晚上还热乎。”
胖子眼睛瞪大了:“我靠,你是会享受的,但我快饿死了,能等上你那肉粥不?”
潘子把手里的干粮扔到胖子怀里,扯了个不屑的笑:“很快。”
说完他就就主动揽了生火的活儿,现场给几人露了一手。
潘子先是在四周摸了摸地面,选了一处不硬不软的下铲。
随后,他在地上挖了一个40公分深的洞。这洞口上粗下细,比他拿出来的小锅直径略小。
紧接着,潘子就从洞口旁边挖了一个斜着进气的通道,黑瞎子叼着肉干咬了两口,看出了门道。
“达科塔火洞?潘爷这一手确实地道。”
“害,我小时候农村里都叫这地瓜坑。”潘子一边点火一边搭腔:“知道这样的洋名儿都是进了部队以后的事儿了,那会儿数我的火坑生的好,越练就越熟悉,能不能点起火来,我看一眼就知道了。”
潘子拍了拍手上的土灰,一屁股坐下,火光映照下,他露出一个有些憨厚,但又很自信的笑:“三爷也没少夸过我生火生的好。”
胖子也没闲着,潘子生火的时候他就把馕和肉干掰碎了放在锅盖上,火一点着他就把水烧上了。
等着水开的时间,胖子和他闲扯:“你还真是走着坐着都忘不了三爷。”
潘子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与他以往的憨直不同,他此刻的姿态竟有些潇洒。
“不少人这么说,道上还有人说我是三爷的疯狗,他们懂个屁!但我觉得这名儿也还行,挺不错的。”
“三爷做的事,咱是个憨人,看不懂。做条疯狗也不错,不想那么多,三爷叫弄死谁,咱就弄死谁。”
关皓点了点头,哈哈笑了两声:“说的对,有的时候真是看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想那么多不如跟着一个,指哪儿打哪儿得了。”
黑瞎子笑了两声,关皓扭头看他,毫不扭捏的坦率一笑。
漆黑的镜片,掩不住火光,映出的皆是炽烈的张扬笑意。
胖子见水开了,把肉碎先倒进去搅了搅,语气很是奇异:“三爷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潘子点了点头,回答的很干脆。
“对,三爷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他要我死在这儿,我眼睛都不眨一下。”
胖子似是发了几秒钟的呆,然后点了点头,竟是大笑了两声:“那你可得好好活着,三爷就是丢俩盘口也舍不得没了这样的兄弟!”
潘子也大笑:“扯他妈什么犊子,有老子在能丢俩盘口?!”
胖子丝毫不恼,咧嘴笑呵呵的搅动着肉粥。
粥慢慢沸腾,锅气升起,香味浅淡的飘开,篝火照亮着几人的脸庞。
月亮也吝啬的夜晚,命运与命运的纠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打了死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了线。
张启灵眸光沉沉的看着篝火发呆;
胖子不想承认自己有几秒羡慕潘子有可以坚定跟随的人;
潘子惦记着还无踪迹的小三爷;
关皓对可能要自损寿命的事情感到愧疚,黑瞎子思虑着如何才能走的更久更远。
每个人都有心事,但没关系。
篝火总能点起,星辰还会璀璨,夜晚漫长,天总会亮。
第15章 趴趴狗
疼痛尖锐,像是一根粗针径直插进太阳穴,把眼珠子都穿成串儿,又从另一边捅穿皮肤。
关皓止不住颤抖,疼得额头上都是冷汗。
他紧咬着牙关,忍着视野边缘泛起的阵阵黑晕,抬手指了指侧前方。
“...吴€€...那边。”
关皓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一样艰涩,黑瞎子揽抱着他的腰身让他不要倒下,耳边全是关皓颤抖的吸气声。
黑瞎子无暇顾及其他人是什么表情,他牢牢用手扣紧关皓的脊背,面部肌肉轻微抽搐,咬着牙也咽不下心碎的恸楚。
潘子想问些什么,胖子却是一把就拉着潘子走得远了些,张启灵微微抿唇,他的脑海中快速闪过了一些信息。
【龙骨,镇惊安神,平肝潜阳,收敛固涩,于关绍情况有益。】
张启灵悄无声息的走远了些,他记下了龙骨这件事。
此番若遇到,他会交予黑瞎子。
...
黑瞎子偏头,轻轻贴上关皓的侧脸。
关皓毫无反应,皮肤冰凉湿黏,像是整个人刚从冰水里捞了出来。
他的身体一直在微颤,呼吸混乱,吸气呼气毫无规律。
黑瞎子闭了闭眼,他死死搂着怀里的人,竟是咧嘴笑了笑。
“我后悔了。”黑瞎子说:“我不该纵着你,我应该切除你的脑前额叶。”
关皓听不到。
从疼痛爆发开始,他就没能听到任何声音,眼前光点聚聚散散,最后因着头无力地垂下,眼睛里聚着的光点,虚虚的落在了黑瞎子的颈侧。
他没想到会有这么疼。
用起一激灵,越来越疼了。
或许这就是一种警示,身体疼到无法忍受的极限,也是会反噬到死的极点。
从血管到肌肉都是针扎一般的刺痛感,腹腔心脏也好,大脑四肢也好,有无数把匕首在堆叠着穿刺挑拨。
以至于关皓几近分不清真实与假象,嘴里鼻尖皆是浓郁的铁锈气。
恍恍惚惚,他意识到黑瞎子会担心的,所以竭力动了动唇:
“...会...没事...的...”
关皓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黑瞎子却把脸用力埋进了关皓的侧颈。
这姿势有些别扭,以至于某个转瞬即逝的刹那间,黑瞎子干净利落的脊背线条,看起来竟有种崩溃的感觉。
绵长又尖锐的疼痛肆意奔走在四肢百骸、刺入神经,下一秒,应是身体自我保护的本能,关皓失去了意识。
世界好像是一场盛大无比的舞台剧,所有的光柱都随着谢幕盏盏熄灭。
黑瞎子深深呼吸着,莫大的空虚袭上心头。
混搅在无边寂寞里养出的暴戾又在失控的疯涨,他的人生失去过太多东西,那些残留着刚要愈合的伤口,又要撕开血淋淋的裂缝。
凶戾的野兽在胸腔里横冲直撞,黑瞎子没有动,一遍一遍的克制住心头暴躁失控的念头。
鼻尖抵上关皓湿漉漉的脖颈,脆弱的颈动脉就在唇齿下,呼吸间淡淡的熟悉气味忽强忽弱、锲而不舍的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