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澜:“......慕容小姐多虑了, 只是香囊在人世间有着特殊的含义, 所以我不能收。”
这句话虽未直接拒绝她的心意, 但也与拒绝无异了, 慕容枝的脸色顿时变得更苍白了些,颤抖着声音道:“我知道, 是我配不上仙人, 但我只求可以为奴为婢留在仙人身边,此生无悔。”
萧澜有些不耐, 正准备说些狠话时, 一旁的路子游先听不下去了, 冷嘲热讽道:“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 何必要贬低自己,自降身份。他是修仙之人又如何,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值得你背井离乡甘愿为奴为婢吗?你不要在这里装可怜博同情, 他不喜欢你,你就算勉强跟去了,也只会度过悲惨的一生。倒不如寻一个真心相爱之人,琴瑟和鸣,相伴一生。”
慕容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路子游小时候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算是有些情分在,所以此刻才会毫不犹豫地出言嘲讽,不愿看到她执迷不悟。
慕容枝怔了怔,呆呆地看着他:“帽帽?你是帽帽?”
路子游神情一僵:“不要叫我这个名字。”
他不要面子的吗?
慕容枝又惊又喜,连“心上人”萧澜都抛在了脑后,立即抓着他的手臂问:“你真的是帽帽?他们都说你住在悦来客栈,我原本还不信,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
路子游抽出自己的胳膊,面无表情的说:“我随师兄们一起过来,清完邪祟就离开了。”
“是是,我听说你入了仙门,是好事,是好事......”慕容枝似想起什么,脸上的神情有些悲伤:“是他们对不住你,你如今竟还肯回来救他们,他们欠你的、欠城主府的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路子游不想听这些,脸上的表情变了变:“你爹还病着,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别再惦记着嫁给什么仙人了,找个真心对你的好人家嫁了,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
慕容枝眼眶微红:“好,我听你的。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已是无憾了。”她擦了擦眼泪,缓了下情绪,转身对萧澜行了一礼:“是阿枝不懂事,仙人只当没听过那些话吧。”
萧澜动作僵硬地点了下头。
临走前,慕容枝轻声道:“帽帽,如果你愿意的话,走之前来我家吃顿饭吧。”
路子游没吭声。
慕容枝目光怔怔地叹了口气,神情落寞地离开了。
她走后,萧澜明显松了口气,试探地问:“你跟她很熟吗?”
路子游故意道:“熟,很熟,差点定了娃娃亲的那种。”
萧澜脸色一变:“那你刚刚怎么不直接应下,好跟她重温旧情?”
路子游没想到他先倒打一耙,喉咙一堵,阴阳怪气道:“人家慕容小姐想嫁的人是你,宁愿为奴为婢也要跟随的人也是你,如此一片痴心,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
萧澜正要反驳,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双眼倏的一亮,不爽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脸上也扬起一抹笑:“你是不是吃醋了?”
一直置身事外的容清听到这句话突然睁开眼,冷不丁地插进来:“吃醋?谁吃醋?”
之前祝时宴也说他吃醋,可他那天早上明明没吃醋,现在这两人也说吃醋,但桌面上并未有任何食物,说明这两个字不是他理解的表面意思,一定还有其他的含义。
自从知道这个看起来唇红齿白的少年来历成谜、实力不俗后,其他人对他颇有些敬畏,平日里也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此时听到他的话,两人愣了一下,然后路子游立即否认道:“我没吃醋。”
容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问的是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路子游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这样啊。”他想了想,道:“吃醋的意思就是,如果你有一个心仪之人,你对他产生了占有欲,这个时候若有其他人对他表现出了好感或者与他举止亲密,你就会产生不满和嫉妒,因为醋是酸的,所以用'吃醋'来形容这种嫉妒的情绪。”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最后没声了。
......也不知道这番话是在点醒容清还是在点醒他自己。
但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所以他说完,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我只是不想慕容枝走上歧路而已,才不是因为吃醋。”
“是吗?”萧澜挑了下眉,拖长了音调:“猫猫?”
“你别叫我这个名字!”路子游炸毛了,张牙舞爪地扑上去,箍住他的脖子威胁:“快点把这个名字给我忘掉!”
萧澜故作无辜:“记性太好,忘不掉了。”
路子游摇着他的脖子:“快点给我忘掉!”
“猫猫。猫猫。”
“不准喊啊啊啊!”
两人闹作一团,容清瞥了他们一眼,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起身离开了。
.
祝时宴刚从一家布料坊出来。
这是他清的最后一个影魔,结束后,他婉拒了对方的相送,略显疲惫地往悦来客栈走。
刚出门,他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等他,琼林玉树,气宇不凡。
祝时宴的嘴角缓缓露出一抹笑,一时间连身上的疲惫都消散了许多。
正当他要走向对方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响起:“祝公子,请等一下。”
祝时宴停住脚步,扭头看去,见布料店老板的儿子匆匆赶来,略显紧张地递给他一件衣服:“晚来秋寒,这件衣服还请祝公子收下。”
他年纪尚小,丝毫不懂隐藏自己的心意,望向祝时宴的眼中满是崇拜和爱慕。
祝时宴微微颔首,直言道:“多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收。”
年轻男子急了:“祝公子救了我妹妹的命就是救了我全家人的命,我们也拿不出什么珍贵之物来回馈公子,这件衣服用的是最好的料子,由我......由店里最好的绣娘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公子若不嫌弃,还请收下,也好让我们安心。”
“他不穿这么丑的衣服。”容清冷着脸把衣服塞回给他,“这种垃圾你还是拿回去自己穿吧。”
年轻男子备受打击,脸一瞬煞白,嘴唇动了好几下,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抱着衣服,哆哆嗦嗦地问:“祝公子也觉得丑?”
他望向祝时宴的眼中还带着一丝希冀,但祝时宴的话却粉碎了他的希望,他说的委婉却丝毫不留情面:“嗯,不喜欢。”
这个布料店的儿子从第一次见他开始便一直缠着他,祝时宴也有些烦了,所以一点情面都没给他留。
年轻男子看样子都要哭了,强忍着伤心道:“对不起,惹公子厌烦了。”
他红着眼眶跑了,祝时宴松了口气,笑着看向容清:“不是让你在客栈等着吗?怎么过来了?”
容清盯着他,慢吞吞的说:“我吃醋了。”
祝时宴:“?”
容清一个字一个字的又强调了一遍:“我、吃、醋、了。”
祝时宴:“......?”发什么疯?
他无语地指了下刚刚跑过去的男子,“你吃他的醋?”
他跟他说的话连十句都没有,他吃的哪门子醋。
等等。
祝时宴睁大双眼:“你刚刚说什么?”
容清重复:“我说我吃醋了。”
祝时宴一时语塞,试探地问:“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容清一板一眼地复述路子游的话:“我有一个心仪之人,我对他产生了占有欲,这个时候若是有€€€€”
祝时宴连忙捂住他的嘴,面红耳赤道:“大马路上你说什么呢?”
而且哪儿有人是这样告白的!
不算不算,他一个字都没听到。
容清眨了眨眼。
祝时宴红着脸,小声道:“我们先回去,等这件事解决了,我们,我们再谈这个。”
容清不懂这些话现在有什么不能说的,他一向想到什么便说什么,祝时宴上次说他是不是吃醋了他不懂,这次知道其中含义后他懂了,所以立马向他表达了自己的感受。
如果说看不惯任何一个想要靠近他的人就是吃醋,那他就是吃醋了。
他恨不得这个人类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但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跟祝时宴起争执,所以乖乖地点了下头,同时又重重地强调了一遍:“不准跟他们有任何身体接触,也不准收他们的东西。”
祝时宴状似嫌弃实则眉眼含笑的说:“知道了知道了,你跟他们置什么气。”他伸出手,语气近乎撒娇:“我灵力都耗尽了,你给我补一点。”
容清虽然提供了153个影魔的藏身之地,修为也远在公孙禾仪之上,但他似乎对这些凡人有些抵触,拒绝给任何一人清除邪祟。
不仅如此,他还不乐意祝时宴去,每次都会想方设法地阻挠,这也是祝时宴把他留在客栈不准他跟着的原因。
不过祝时宴隐约能感觉到他的抵触,所以从未劝过他帮忙清除邪祟,只会在自己灵力耗尽之时找他充充电。
容清一边给他输入灵力一边不高兴地抱怨:“路子游跟你差不多,他都知道好好地在客栈里等着,你倒好,身上就一点点灵力还三天俩头往外面跑,下次耗尽了别来找我,我不想给你补。”
祝时宴凑到他眼前,歪了歪头,眼含笑意地问:“真的?那我没有灵力遇到坏人了怎么办?”
他刚刚说的话祝时宴一个字儿都不信。
因为上次他也是这么说的,信誓旦旦的说再也不管他了,要让他涨涨教训,结果祝时宴经常大半夜醒来还能看到他握紧自己的手源源不断地给他输入灵力,生怕他缺了一丝一毫。
容清也知道自己这些话没有丝毫可信度,恼怒地丢开他的手:“你又不听我的,说了有什么用。”
他赌气往前走,祝时宴连忙跟上去,拉着他的胳膊晃了晃,“别生气嘛,这次最后一次了,还剩一些交给师兄,我不管了。”
容清的脸色这才微缓,伸出手:“手给我。”
祝时宴立马把自己的手放上去,还私心地把手指插入他的指缝中,笑意吟吟的说:“这样输的更快些。”
容清嗯了一声,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祝时宴望着他认真的侧脸,在心里默默地想,等影魔的事解决回到灵虚宗,他便去找师父,请师父做主,让他跟容清正式在一起。
他并未觉得跟一条蛇相恋是一件多么惊世骇俗的事,在意识到自己心意的那一刻起他就坦然接受了,仿佛他与容清两人,本就应该相知相守,相爱一生。
他是孤儿,自有记忆起便被师父带回了灵虚宗,身为仙门弟子,对来历不明的灵兽不说厌恶,也应该是敬畏居多,可他在第一眼看到容清的时候便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想照顾他,还想留他在身边。
而且他总感觉自己好像缺失了很多记忆,遗忘了很多重要的事......和人。
这种想法萦绕在他的脑海,偶尔会让他对这个世界产生一种不真实感€€€€就好像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虚构的,他其实不属于这个世界,有一种游离在外,始终融入不进去的荒诞感。
可有时候他又觉得,他是属于这里的,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实的,灵虚宗是真实的,他的师父是真实的,他的师兄弟们是真实的,容清也是真实的,所谓的虚构不过是他的幻想而已。
容清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想什么呢?我们到了。”
祝时宴收回思绪,扭头看他,眸中倒映出对方担忧的神情,他怔愣了一下,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顿时如风吹过一般烟消云散了。
他笑了笑,道:“嗯,我们进去吧。”
想那么多做什么,至少在这一刻,他是满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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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
153个影魔悉数清完,松庆城的百姓对他们感恩戴德,悦来客栈的门口也堆满了他们送来的谢礼。
路阳秋想多留他们一段时间,好尽尽地主之谊,可公孙禾仪想早日回宗门复命,所以婉拒了,言明他们只会休息一个晚上,明日便回灵虚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