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地意识到什么,放下茶杯,“你说的,是宁淞雾吗?”
冉繁殷点头应下。
不如说,她寻找这些方法的目的仅唯二,世界和甯儿。
“若是不能,你还要做吗?”萧晚澄沉声询问。
冉繁殷随意笑笑,道:“要做的。”
萧晚澄不好多言,只微微叹一口气,道:“我不是和你讲过了吗?小天是绝天阵的阵灵。何为阵灵,以阵芯为核心构造的灵魂,也就是我们为人时,这颗心便是启动大阵的钥匙,而她已经将自己的本源天灵还给了大阵,灵魂亦散在阵中,如何去救?”
“再次取出阵芯呢?”
“她将自己的天灵还给了大阵,换取片刻的自由,这代表她已经消散了,阵芯会诞生新的阵灵……这个过程,没办法阻止。”
冉繁殷本就显了几分疲惫的身体微微蜷了些,又问:“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萧晚澄看她如今模样,看在眼中,心底泛着酸痛,紧紧握拳却又……舍不得讲出那方法。
许久,她松松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其实还有办法。”
“况且你本就需要付出自己的所有去换一次重启了,再付出一些,你应该也不介意吧?”
兀自消瘦的人来了精神,看着她,一双眼又明亮了几分,“您请说。”
萧晚澄忍不住在心底一声声地叹着气。
她现在恨不能直接去捣碎那个混蛋仅剩的魂灵,好让冉繁殷彻底放下这个念头。重启还是要重启的,也只有她能做这件事,但至少……至少可以多和天道讨价还价,少付出一些。
毕竟纯粹为公是为无上至善,可其中掺杂了私人情感便要为天道所不容了。
天道,就是这么可笑,但是又公平至极。
可她不能那样做,虽然心中满满当当的不爽,但她更看不得眼前这人难过。
萧晚澄思忖片刻,道:“阵芯充当的是阵灵的心脏。不是这颗跳动着的鲜活心脏,而是神魂的凝结处,存储本源的心,宁淞雾的那一颗被你们人族称之为冰雪玲珑,你懂吗?”
自进入幻境以来的所有问题在这一瞬都得到了解答,潜藏在过去的自己身体之中的女人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啊。
难怪她能听到傻徒儿的心声呢。
不得不说,萧晚澄选取的告知她们真相的方式属实不错,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而是靠萧晚澄转述这其中缘由,她恐怕心底不自主地会升起一丝疑惑。
现在,她的一颗心澄净透彻,平平整整,也便是……没有半分的质疑与不信任了。
冉繁殷笑了,点着头,“我懂。”
萧晚澄便继续说:“我不确定可不可行,但可以试试,也就是分出你的一部分代表本源的心,收集她溢散的魂灵,大概率是可以成功的。”
冉繁殷:“好,那便这样做吧。”
她说的很是轻松,萧晚澄呼吸一顿,反问她:“你不要再斟酌一二了吗?”
“她将天灵和本源彻底还给大阵,是为了我,那我自然需得将她接出来,不是吗?”
“……”萧晚澄撇了撇嘴,哼了一声,道:“行吧,你说的也对。不过我要提醒你哦,这样做了之后她会变成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也不再是灵了。”
“嗯?”=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萧晚澄看她忽地蹙眉,反问道。
冉繁殷微微摇头,道:“无事,我知晓了。”
那伪灵的状态是什么意思?若是彻底成为了人,为何这一世的会和大阵共鸣,会有那白发的姿态?
但看萧晚澄一副自然模样,冉繁殷思忖片刻便明晓了缘由,与此有关的东西应当不是这次对话中决定的,但若是想要知道更多,那便要看那位阵灵的心情了。
毕竟人的记忆只能存储到还有意识之时,而那之后的事情,恐怕只有那位阵灵前辈知道了。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冉繁殷微微叹了一口气。
萧晚澄又摇头晃脑讲了许多,最后笑着问:“这便是第一条了,你记住了嘛~?”
冉繁殷方想应一句记住了,脑海中忽然出现的熟悉声音让她的心颤了一瞬。她只一瞬便锁定了目标,抬手按上萧晚澄桌上放的貔貅茶宠,柔声应道:“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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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宁淞雾错过的那一段对话,也是萧晚澄同她都想要瞒下来的东西,可没想到竟在不过几个时辰后便以这样的方式被捅了出来。
可她没有锁门,没有锁死结界,
【没想到敌在内部,不过我记得已经剿灭了许多这个邪教的分舵,至少可以拦住他们继续肆无忌惮发展的步伐。】
【所以,前世为什么我们对此一无所觉呢。】
【不是我太过聪明,是你们作恶多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责任既然到了我的身上,那我来做,也算给被我占了身体的原主了却一桩心愿。】
【太刻意了点,亲。】
【哇哦,堂堂魔尊大人怕水蛇。】
她随意招招手,自后堂走上来一妇人装扮的人,行了礼,温声道:“老奴来替家主给各位讲讲这宅子里的规矩。”
几人在府中的活动地点被圈在侧宅,待三人被引到这里才发现,这小小一方侧宅之中,亭台水榭一应俱全,院中立有假山,院旁有简单的练武场,每人房中都有聚灵阵法,她们认得制作这阵法的手笔,这里的阵应该也是贺兰眠眠设计的。
“一日三餐俱会送到院外,几位平日里可以从侧门出府,在日落前赶回来就行,晚上有宵禁,大家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为好。”
宁淞雾抚上院中摆着的水缸,其内水色清澈,哪怕日头昏黄也轻轻松松便能衬出她的倒影,她看着水中倒影,脖颈上若隐若现有一道伤痕。
这是方才在正厅,那妇人讲完诸多注意事项之后,宁远月给她留下的伤痕€€€€
“你便是宁淞雾?挺有缘的,你也姓宁啊。”宁远月挑了两条腿踩在地上,缓步走过来。
宁淞雾这才发现,这人竟然是赤着双足踩在冰凉的地上,下一瞬,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喉口。
喉口被压迫的瞬间,难受的呕吐感瞬间涌了上来,但宁淞雾也只是不着痕迹地压了压眼神,和这人对视的双眼极为平静,好似半点不惧怕她。
宁远月轻轻扭了一圈手指,“冰灵根,修为还不错呢。”
一枚红痕暂态便出现在了宁淞雾的脖前,她眨了眨眼,依旧沉默。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近到可以听得清彼此的呼吸声,近到宁淞雾能清晰地感觉到锐利的指甲一寸一寸按进她的血肉之中。
但她未退一步,未惧一分,就那样微微垂了眼,静静地看着宁远月。
宁远月似乎也觉得有几分无聊,不再逗弄她,随意拍了拍手,腰肢轻摆,又走了回去,坐回她的原位,无聊道:“方才家奴所言不全,还有一条。”
她的直觉告诉她,宁远月真的是个疯子,她真的会动手杀人。
可甯修洁她不能不救,这一行,也不能是单纯的交流学习。
柳若映见她坐在这里不动,走过来,轻声唤道:“师姐?”
宁淞雾回了神。
柳若映取出药瓶,取出一小块,小心地涂在宁淞雾脖子上那骇人的红印上,温声询问:“师姐自从上岛后就经常走神,是在想什么?”
宁淞雾思忖片刻,传音道:“柳师妹,我若说此行我别有目的,要闹得这宁家天翻地覆才肯收场,你可还愿意跟着我一起闹?”
女孩手一顿,片刻后,微微一笑,“求之不得。”
宁淞雾轻轻叹了一声,落在喉咙上的手顿了顿,柳若映又问:“困扰着师姐的问题这般严峻吗?”
“不说这个,阿笙呢?”
“饿了,取饭去了。”
“……”等会儿,她们不是在进府前才吃过东西的吗?这狐狸的胃到底是什么构造啊!
因而,罗笙回来后面对的便是两人一齐坐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盯着她,盯得她心里发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没有吃很多啊。
“师姐?宁淞雾?怎么了?”
柳若映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而后询问:“贺兰长老是不是给了你一套新的符阵,让你顺便拿来给宁家换了?”
“是啊,怎么了?”
宁淞雾将自己要将这宁氏闹得天翻地覆的消息同步传音给了罗笙,狐狸眨巴眨巴眼睛,话到嘴边,忽然明悟了:“你是想从这囚格下手?”
“囚格?”
罗笙点头,道:“是呀,师尊告诉我的,缚灵锁被用在囚格里,两年一换,刚巧今年到了更换的时候了。”
甯淞雾面色微冷,捏了捏手指,缓缓呼着气,一点点收好表情,伪装自己,但心里仍然是一阵阵止不住的悲凉。
罗笙没有察觉到这等变化,或者说,她没有让两人察觉到自己察觉到了变化,只是拍了拍胸口,道:“交给我吧,我去记一记囚格的路。”
她构思的极好,但真正走在路上时,宁远月叫人捆了她的眼睛,又封住耳朵,直到到了囚格外才松开她,也不让她进入,只能站在门外指挥几人去摆放符纸,构筑阵法。
“我跟她说:‘这符阵很精妙的,这一套也是全新的设计,你还是让我进去比较好。’你猜她说什么?”罗笙回来后气得两眼发红,抱着柳若映的胳膊便是一通撒娇,“你猜嘛?”
柳若映无奈看她,伸手捏了捏这人瘦削的面庞,“她说,坏了就坏了,大不了重新再做一个?”
罗笙摇头,在讲话前猛猛灌了自己一口茶水,这才缓了声音,道:“她说:‘符阵不就是以便捷好用出名?若是被安装坏了,只能说明水律仙士才尽,设计不出好用的符阵了。’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她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师尊!”罗笙又灌了自己一口茶。
柳若映看了眼宁淞雾,低声问:“那你可有隐隐约约看到什么人吗?”
罗笙摇头,长叹一声,道:“后来宁远月进了囚格一段时间,我只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狠狠啐了宁远月一口,好似在骂她是个疯子,话里话外还有求死的意思。什么人啊!”
柳若映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她,又担忧地看着自方才起就一手撑着额头陷入沉默的宁淞雾。
她不知这囚格之中的人与宁淞雾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想来是很亲密重要之人才会让她担心至此,上一次见到她露出比这还严重的担心神色还是许久以前不知道如何治疗冉仙子时。
柳若映很快做了判断,这人目前在宁淞雾心底的地位比不得冉繁殷,但同样是极为重要之人,宁淞雾此时恐怕正在狠狠纠结中。
她想的不错,宁淞雾确实在反复斟酌对策。
若是她的修为再高一层,或是此时此刻有更为强大的人来协助她,就好了。
更为强大的人么?
待几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宁淞雾转动手上的空间戒,待流光闪过便钻入了一方小空间内,看到其中场景时,呼吸微微停滞了一瞬。
不过才几天而已,这小小空间内便大变模样了。
“也不能读你的心,但我会读你的表情。”
甯淞雾默然寻了一处石桌坐下,板着张脸,不让她再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