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繁殷赶紧翻出手机,粉丝列表里确确实实躺了个夜空中的皎月的头像,宁淞雾四千多万的粉丝将她顶到了列表的最上面,最后确确实实挂着互相关注的灰色按钮。
冉繁殷,要冷静,不能跳起来。
她按着胸口,反复吸气,强迫自己沉静下来。
她抬头,蕴满喜气的双眸正对上面色不善的人,她赶忙收了几分笑意,摇着尾巴走过去,“姐姐,这下咱们怎么办呀?”她尽量让语气中的欢喜听起来淡一些,但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个白眼。
这下,这块烫手山芋可不仅仅是她们头疼了。
应该吧。好生悠长一声呵。
冉繁殷勉强压了笑容,挑开女孩鬓侧碎发,温柔地按上侧颊,趁小姑娘紧张忙乱到低头时扫了眼在一旁乖乖站着的两个人。
小甯儿满脸写着无所谓的云淡风轻,心里这声呵还真是意味深长。
小哑巴,能不能多讲几句呢?
多讲几句,她也多讲几句,顺势……↓
冉繁殷下意识勾了手指,落在一旁站着的人的眼中又是一阵惊叹,柳若映:“冉长老对你都没有这么温柔过吧?要不然我跟师尊讲一声,送给冉长老做徒吧?”
“师妹。”宁淞雾传音的声音也凉了几分,“阿笙的亲姨此刻正在山下。”
“?”柳若映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宁淞雾轻轻一叹,“阿笙未同你讲吗?她是两名女子所生。”
“这个我知道,你这个姨?”
妖族血脉特殊,不止男女,女子间通过特殊功法也可延下子嗣,这是了解医道时就要学习的内容。柳若映学到这里时很惊奇,就近捉了坐在旁边看书吃东西的罗笙,仔细盘问了一遍,所以她知晓罗笙大致的身世,惊讶过后,也能接受女性间的爱恋。
都修道了,修道之人强调一个顺心而为,还在意那些作甚,谁有怨言摆擂台打就是了。
彼时,她拍拍罗笙的肩膀,“日后你负责揍有怨言的,我给你疗伤。”
罗笙一直不停地眨眼,脑子飞速地转着,许久,“什么意思?”
柳若映一窒,“无事,你继续吃吧。为何这么喜欢桃花酥啊?”
这个问题时至今日也没获得答案,这一段也只是一个被埋在记忆深处的残片,若不是今天提起,柳若映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柳若映看向宁淞雾,女孩微低下头,哪怕是传音也做的跟要耳语一般,声音都低了几分。
“妖族前继承人,叶无晨。”
“!!!”柳若映被震惊到瞪大眼睛,“谁?不是说她死在政变那日的万里血毯里了吗?”
宁淞雾耸耸肩。
恰在此时,冉繁殷的试探点到为止,顺着皮骨摸了一遍也未找到什么画皮的痕迹,只能无奈停手,毕竟再探下去是个人都会有疑心了,更何况向来疑心病很重的枫铧。
她收了手,拿过一旁的帕子随意擦了两下,温声唤宁淞雾过来。
没有林玉雪,有些戏该演也还得演。
少女唇线平直,站在身侧,静待她吩咐。
“师侄还未记入内门弟子名册,在峰上走动多有艰难,若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可以喊上柳师侄,再带上小甯儿,你们一起去,也算有个保护。”
柳若映惊了,天啊!!这真的是冉长老吗?这么温柔的冉长老?怕不是被谁夺舍了吧!!
可惜,目前在场没人听得到她心声。
沉默许久的人缓缓抬眸,同冉繁殷对视一眼,正色道:“好的,师尊。齐师妹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来找我。”
齐筱叶点点头,身上的怯意褪去几分,跟在柳若映身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此处。
抱着少女上云头前,柳若映捏捏她的脸,“不若你就留在朝暮峰好了,如此舍不得。”
“师姐说笑了,快回去吧。”齐筱叶声音淡淡。
清风袭来,柳若映借风起力,没注意到身前少女陡然冷下来的表情。
齐筱叶暗想,为何,为何她莫名觉得冉繁殷认出来她了,不应该啊。
是哪一步出错了,还是她太紧张,自己吓自己。
无事,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找到绝天阵阵芯。
若是那时让林玉雪讲出来就好了,她也不用这么费劲。
想着救她一命,如今却反倒成了一份阻碍。
还有宗莲教的事,明面上的分舵被捣毁的差不多了,早就断了灵力输送,趁着道成老太婆还在研究如何进化,她这才决定来会一会这对师徒。
她在心底轻啧一声。
碍事的人真是到哪里都碍事。
*
待两道身影消失在天际,冉繁殷动了动手指,“甯儿,帕子直接冻碎扔了,打盆水来。”
恶心。
女孩沉默着打来温水,不让冉繁殷起身,搁在凳上,折腰,握着这双手沉在水里。
冉繁殷一愣,那双手已然就着温水揉搓起来,十分细致,十分温柔。
一下一下,捏进正在欢欣悦动着的心脏,痒得人……艰难停下某些尚不该有的想法。
只是女孩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讲。
冉繁殷注意到她的不对,还未开口,就听得念念叨叨的心声。
果不其然,下一秒,苏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赵思萍沉了三秒才接起来。
她还以为上云宗想吞了药宗呢,只是南迁自然可以,毕竟魔族就在北边,连养天宗都放弃了研究,如今药宗坚持进行,恐怕早已成为魔族的眼中钉,她还在想怎么开南迁的口。
她豪爽一笑,“当然可以,沉水镇如何?听说那边有个拍卖楼,应该能淘来不少好药材。”
冉繁殷眸光微闪,€€了€€手指,轻嗯一声,“确实会有不少好药材,常来。”
兰樾还想说什么,冉繁殷示意她闭嘴,撤开结界,峰上一名弟子慌忙跑了过来,“兰宗主,有一名伤患我们救不了,您能来看看吗?”
兰樾起身,“就来。”离开前转身低语,“老秦那个大徒弟,你多盯盯,应该不只是烫伤。”
冉繁殷点头。贺兰眠眠正在画近些日子接下来的符阵单子,熟悉的冷香飘然而来,见她在忙,不动声色地坐到一旁,手中握着折扇,轻轻敲在手心。
这熟悉的动作声响让贺兰心一惊,压住手抖,粲然笑道:“师姐来啦,来接甯宁吗?她不在这儿啊。”
她太熟悉冉繁殷这套动作了,曾几何时,师姐做出这样的动作,接下来就是提溜过她的命运的后脖颈,关心关心她近些日子的心理生理状态了。
可她现在都好几百岁了,不用了吧。
她哪里惹师姐生气了,居然过了这么多年,又看到这套熟悉的动作……
贺兰眠眠甚至都不敢抬头,手腕轻抖,脑海里急速过着近些日子做的事情,思来想去也没想到自己做了什么,就被拎了起来,强迫变回猫身。
爪子瞬间弹到身前,聊表遮挡。
幽绿色的竖瞳同女人冷笑的瞳孔对视一眼又错开,冉繁殷含着让人发寒的笑意道:“方才看到了小甯儿桌面上摆着一份没写完的话本子。”
“笔名是,水石。”
“本座记得水石是这几年初五的专属校勘吧?那初五是谁呢?”
竖瞳猛然散开,猫猫心虚地抬爪摸了摸胡须,“兴许是哪个内门弟子?”
“哦,是吗?”冉仙子遗憾拖了尾音,又说:“本座还想告诉初五,掌门很赏识她的文采,每一本都摆在最方便拿取的地方,而且格外珍惜,甚至不允许借书的人有折损污染……”
猫猫一惊:“岑染不是每次都放在最里面不好拿的地方藏起来了吗?!”
冉繁殷冷冷一笑,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贺兰眠眠撇撇嘴,悲叹一声,怂了许多,“师姐呀,猫总要有点个猫爱好和猫生追求的,对吧?我不就是喜欢写点话本子……”
“嗯,喜欢写师姐妹、姑嫂、养母女、各种志野精怪和……”
贺兰小声接上:“师徒……”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扭动着身体,胡须乱颤,“呀,师姐你怎么不说这个,师姐你……啊!《寒月春雪》的那个标记,师姐你……”
后颈忽地被攥紧,“果然在你这儿。”
贺兰骤然噤声,“……师姐,真的吗?”
冉繁殷嗔她一眼,松开手,让猫猫变回人形,反手按着额角,“什么真的假的,你少写点有的没的,写点……”
“……算了。”
“但是,下次,别开篇就……小心带坏弟子!”
她一连絮絮叨叨了许久,全然没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然低头错开了视线,借这些唠叨掩饰些许无措,直到女人折身偏头对上她的脸,满脸惊喜。
“师姐!那个‘她’,是甯宁吗?”
冉繁殷呼吸一滞,沉声道:“别乱想。”
“没关系的师姐,你看我们妖族不论男女还是女女都可以要崽。在我看来,年龄也不是问题,身份更不是问题,阿笙大抵就是妖王和人族女子的孩子,都没关系的,喜欢就……”贺兰翘着尾巴欢欣雀跃地讲着,偏过头,女人眼尾的淡红让她僵在原地。
许久,轻声道:“师姐,怎么了?”
冉繁殷缓缓敛回眼神,揉了揉心口,温声道,“无事,方才应当是那个结界彻底消失了,忽然有点疼。”
疼到,有些闷。
贺兰眠眠扶着她坐下,倒来热茶,“师姐,你好好休息,我不说了。”
可你说的是对的。
唯一的问题是,喜不喜欢彼此。
冉繁殷垂眸看着杯中茶影,眼睫轻颤。
片刻后,一饮而尽,重新看向贺兰眠眠,“这么关心本座,你自己小脑袋里成日想的又是什么?”
“所有文章里总有一个土灵根的人,为什么呢?”
“原先本座以为是这位初五自己是土灵根,如今……”
贺兰轻哼一声,“师姐!不许多想,你还是先盘算自己的事情吧,什么时候告诉我那个‘她’代表什么,我就告诉你……哼哼。”
冉繁殷戳戳她的脑袋,无奈笑笑,心底却有几分凉。
*
朝暮峰上庭院很大,加上师徒二人这段时间都忙忙碌碌,稍加刻意便可以彻底避开,久久不见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