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她的直觉,也相信冉繁殷不是那种背后搞小动作的人,毕竟,冉繁殷的家室哪里需要巴结她啊。
她也不需要巴结冉繁殷。
等啊等,没等来冉小姐的车,等到了那日在超市遇到的,和冉繁殷一起的那个女孩儿。
李可儿进了洞开的大门,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快得像她看错了。她还没仔细想想,一偏头,宁淞雾就在门后的小长椅上端坐着,似乎在发呆。
她快走了几步,打了个招呼,柔声道:“甯老师好,这是繁繁托我带给您的,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宁淞雾接过那个被简单包装了下的礼物,不重,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贵重的东西,温声问道:“冉繁殷呢?”
“她生病了,但是又不想错过儿童节,所以我来替她跑个腿。”
宁淞雾轻轻笑了一声,李可儿都看呆了,这人和网图想起来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啊,这温柔的笑容,哪里有平时看到那些那么强的距离感呢?
她并不避讳,当着李可儿的面拆开了礼物,小巧的机械音乐盒被安静平稳地放在盒子里,是一间带院子的小木屋的外形,小院子里还放着一个小人,做着起舞的动作。
小小的,可可爱爱的,不贵重,却全是心意。
一阵暖流淌过了她无甚温度的内心,当着李可儿的面,她不好直接将东西郑重收进纳戒,干脆双手捧着,低眉瞧着,柔柔一笑,“代我谢谢小冉同学,她现在如何了?”
“还在发高烧,她昨天就在烧了,一直退不下去。”
“是突然烧起来的吗?去医院了吗?”
“……”
“宁淞雾漂亮的眉头忽然就蹙在一起,脸上写满了担心……”李可儿声情并茂地形容着当时的场景,说一半就被虚弱卧床的人的咳嗽声打断。
也不知道是真咳嗽,还是假咳嗽。
李可儿停了下来,看着那人盈满水汽的双眼,在眼神的催促下说了结论:“甯老师问我要了地址,她说她要来。”
冉繁殷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悠长地叹了口气,又跟了几声咳嗽。
她还没收拾她这个乱到人嫌狗厌的房子啊。
换句话说,是个魔胎。
这么小的孩子,更不可能生出害人之心了!
宁淞雾面色发冷,背在身后的手忍不住攥紧。
饶是活了数百年,见了那么多离奇事情,鬼胎她见的也不多,更别说攻击人的魔胎了。
“诉述平生。”她轻声道,眸中白光闪动。
冉繁殷全心全意都在林欣然身上,并未注意到后方亦有个人在施术,仔细探查这孩子的生平。
无法要求婴孩开口,因而这类魂魄如要探查什么,都是她们来干的。
好在婴孩生平不长,片刻后,两人都闭上双眼,悠长叹息。
林欣然看了眼一脸好奇的小家伙,拍了拍她,示意她再等等,抬手掐了另一个决,片刻后这孩子飘散在空中。
“它走了。”
“这孩子,一定很痛苦吧。”冉繁殷摸了摸玻璃瓶,叹息道。
“它是意外的产物,母亲选择放弃它,但偏有人信了邪术,将它的灵魂困在瓷瓶中,这一困就是三年,养成了怨魂。前段时间,它的一片魂魄得到了释放,出来看了看这个世界,从此便不想再回去了,其余魂魄为了挤出来,也分的四分五裂。”
林欣然的声音不似宁淞雾那般的泠然,她的声音更为细腻柔和,沉下去后也更容易让聆听者共情悲意。
只是……
宁淞雾:“你抖什么?”
冉繁殷努力克制着颤€€,但总归是无用功,她这会儿才感受到这自骨髓深处升腾而起的寒意,冻得她嘴唇发麻,颤€€到几乎说不出话,她问:“所以,不是冷,是怨气和恐惧是吗?”
就像她现在这样,因为恐惧而手脚冰冷。
“你害怕了?”宁淞雾走过来,握住那双手,虽然有点肉,但并不影响这双手手指修长白皙,此刻有点凉,而且抖的厉害。
“甯老师,我想先回房间冷静冷静。”
宁淞雾捏了捏那只手,“去吧,这部剧应该到此为止了,你可以好好休息几天。”
“嗯,谢谢甯老师。”
女孩儿落荒而逃,房间里只剩两个见惯了的老家伙,相视,而后无奈一笑。
“也正常,不恐惧神魔,但恐惧人心。”宁淞雾淡声道,话锋一转“你怎么还在这儿?”
“哎呀,明天就回去了,师姐给你省点钱嘛~”
“你不是才敲了十万块钱?捐出去九万也还剩一万呢,不够开/房的?”
林欣然照旧往床上一躺,毫不顾忌形象。
“……真该让冉繁殷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一想到冉繁殷一口一个林姐姐,面对她却是乖乖巧巧的甯老师,甯淞雾就觉得头疼。
*
落荒而逃的人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敲响一间,她前不久才进来过的房间。
主人虚弱地应了门,而后她推门而入。
“繁繁?你怎么来了?导演说不拍了,我这儿正收拾行李呢,回去还不知道怎么和我经纪人交代。”何溪垂着头,边说边叹气。
冉繁殷拽了一把椅子拖到床边,坐在她身侧,盯着那双她很喜欢的很美的眼睛,那双眼睛和她的不同,更偏细长,画上眼妆就更好看了。
“何溪,”她声音有些冷,尽可能地不颤“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繁繁,你在说什么啊?还是说你有办法应对来自经纪人的狂轰滥炸?快教教我。”
“何溪,关于这两天的事儿,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总是笑着的人严肃起来时,会让人打心底发寒。
“繁繁,你到底在说什么?”
“瓷瓶,以及,为什么总是找你呢?”
“……”
何溪敛了情绪,默默坐得远一些,这才开口,“你都知道了啊,冉繁殷,知道你还问我干什么?”
“我想知道你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那种虚无缥缈的说法,所谓的可以借星运的说法吗?那是你的孩子……”
“那是我和我男朋友的孩子,但那时候我还在大学,我们都没有能力,只能流了它。它都来了,也让我如此痛苦了一次,总得给我些什么吧?”
“……”
女孩儿垂下眼睛,不愿再去看那双她很喜欢的眼睛。
许是被她这个动作刺激到了,何溪抛开身上的衣服,起身,语气不善:“冉繁殷,辉运的大小姐,你当然不懂了,不懂我们辛苦向上爬的痛,你挥挥手哪怕是一家崭新的娱乐公司,你的父母都会给你建,哪怕先天条件并不好也会有合适的角色。而我只能做脸,做小伏低去迎合市场,你凭什么来问我?”
冉繁殷诧异抬头,看着这个双眸通红的女孩儿,措辞许久才缓声道:“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啊……”
“不是吗?我说错了吗?”
“错了,错的很多。”
她同样站起来,平视着那人的眼睛,缓声道:“我是以个人演员的身份,隐姓埋名进入的这个圈子。我和你一样,经历过很痛苦的日子,我也想过要不要去修改一下脸型,我们是一样的,所以我有资格来问你。”
空气都静了一瞬,片刻后,何溪冷笑一声,颓然地靠坐在床头。
“那你是以什么立场来问我?你又想问出来什么呢?”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我想帮帮你。”
“行啊,给我打钱吧,有钱才能为所欲为过想过的日子。冉繁殷,我们不一样,因为你失败了终究是有人给你兜底,我没有,也不会有。”
“所以你就起了歪心思?”
“那是我给我自己的机会。”
“……”
冉繁殷不再多说一句,沉默着将座椅拉回原位,而后离开这间房间,从此两人不会再有任何额外的瓜葛。
在她走后不久,另一道修长身影敲响了此间房门。
“甯老师?今天我这里可真热闹,您替冉繁殷出头来的?”
“不请我进去吗?”
宁淞雾微微歪头,长发无风自动,十分压人。
“不了,太过凌乱,怕老师笑话。”
“非也,我今日,要进。”
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手中的铁扇抵住了何溪的脖颈,两人一进一退,走到房间中央。
“老师这,还真是,得体。”€€
“我对你没什么兴趣。但是……”
宁淞雾眸光微闪,找到了此行所图之物,可惜已经碎成了一堆破片。
“这瓷瓶我就拿走了。”
“你!”
“那孩子究竟是你从何处得来的我不想知道,也不愿追究,但此等邪术,如若我再见你图谋一回……”
碎瓷片顷刻间化为粉末,静静躺在宁淞雾的手中。
“下场,同它一样,听懂了吗?”
她并未看着何溪说这话,而是偏头看向窗外,那里空无一人,也有可能,处处是人。
风卷走了窗台外沿的落叶。
【哦不对,你确实是疯了。】
【这便是渡劫期走到顶端之人的实力吗?随意一挥手,便荡的我好似被一群人狂揍肚子了一样……】
【不,我也可以的,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的。】
【但是现代的记忆,剩的不太多了,真的要把那群人全都忘了吗……】
【罢了,既然已经回不去了,有大家的记忆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