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治病!
尘土四溅中,冉鹊辛缓了缓才抬眼盯着离开的人的背影。
好生强大的姑娘,既无邪念,缘何在此坑蒙拐骗?
她不信。
这么强的人,不论在何处都应该是被奉为座上宾的人,怎会缺钱至此?若有机会,她还要再试试。
冉鹊辛抿了唇,压下心底一些不可明说的私心。
其实,难得遇到这么强的,倘若有机会,她……她还想和这人再打一架,或者,再打好几架。
希望下一次见面可以在开阔之处,让二人放开了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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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自那日后,本来只是路过万福城的冉鹊辛留了下来,每至傍晚便在城中寻找少女身影。只是她走过了诸多街巷,却再也看不到任何一处有杂耍表演,就连聚到一起的人都少了许多,仿若自那日后所有人都陷入了对邪修的恐惧之中。
冉鹊辛心底竟升起了几分抱歉。
她好像真的害了一个姑娘,万一那姑娘真的借此谋生,从此以后没饭吃了可怎么办?
她心底惴惴不安,以至于坐在街旁小摊时还有些出神,直到小二端着茶碗走过来,她才堪堪回神,随后要了一份馄饨简单填饱肚子。
小二倒了一碗茶给她,又去招待下一位客人,而那锅台处自然而然地空了出来。
冉鹊辛只是随意散漫地看着,转了一圈再次看向锅台处,一只手狗狗祟祟自外侧溜了上来,目标看起来是摆在一旁微微放凉了些的包子。
速度极快,抢了就跑。
但这小贼终究是慢了冉鹊辛一步,她还没彻底收回手,胳膊忽然被攥住,而后一道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怎么又是你?!”萧晚澄惊了,这是什么垃圾运气啊,她跟这人是天命冲突吗?怎么三番五次这样撞见彼此啊?
但另一人并没有这么快认出她,只冷声道:“你在偷包子吗?”生生拽着这人,强迫她站起来。
萧晚澄就这样被提着站了起来。
冉鹊辛这才认出这是谁,讶然道:“是你?”
但已经晚了,小二惊叫一声:“有人偷包子了!抓小偷了!”
萧晚澄轻啧一声,反扣住这不大聪明的女人的手腕,重重使力,拽着这人险些摔地上,同她一起踏云逃离。
冉鹊辛:“在下并未行偷盗之事,无需逃离。”
萧晚澄:“如果你不想再被我嵌进墙里就闭嘴。”
冉鹊辛:“……那并非是嵌进墙里,实则是在下太过轻敌。”
萧晚澄又是一声冷笑,见已经跑到城外,松了一口气,偏过头看向这个神经女人,粲然一笑。
冉鹊辛:“作何?”
下一瞬,她的腰上仿佛被人压了千钧重量,但其实只有一条腿而已,自上而下狠狠劈在她的腰上,径直将她拍向地面,砸出了一道人形大坑。
萧晚澄就蹲在坑边,大喊:“我不仅能把你嵌进墙里,还能嵌进地里,怎样?不服?”
“不服!”地坑里,女人声音发闷,无数冰柱自地下升腾而起,扎得萧晚澄连连后退,低叹一句:“我天,是冰灵根啊!”
女人自地坑中飞腾而起,带着一身尘土秉剑而立。
萧晚澄:……
对不起,她一般不笑的,除非实在太好笑。
这人,头发上全是土,是怎么做到冷着一张脸这般从容淡定地看着她,还带着一副“你赶紧来揍我啊”的表情呢?
好吧好吧,那她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她吧,刚好此处甚是空旷,也不怕伤及无辜。
萧晚澄手指一翻,长笛便被她轻轻松松握在手中,寒剑一往无前之时,她轻举长笛攀上剑身,欲要敲执剑之人的手。冉鹊辛也不让她,折返一刺便奔着她的心口而去,恰在此时,一簇火焰倏地燃起,似一片小小盾牌,挡了一下剑尖,少女翩然而行,几步便出现在数尺之外,长笛已然悬于唇边。
地火炎炎,烧断了无数尖锐冰刺。
长剑再临,少女脚尖轻点便翩然绕过。
二人自晨时打到暮晚,从山头一路飘飞到另一山头,就这般互不相让地打了一天。直到冉鹊辛一时不备,剑身被长笛随手缴去,生生掰着她的胳膊以极其奇怪的姿势向后撇着,下一瞬,她的肩头一重,少女竟极灵活地坐上了她的肩膀,双腿死死扣在一处,重心扣向后方。
冉鹊辛一时脚下不稳,被这人带着向后倒去,她干脆借力打力亦将重心放在后方,横竖有人当她的肉垫子,她半点都不害怕。
按理来说该是如此。
腰间忽然生出几分托力,冉鹊辛还未反应过来,少女已然双手触地,腰部发力,竟就那般将她翻转过去,在空中划过半圈,随后死死扣在了地上。
正面朝下。
冉鹊辛:……
这姑娘身上的力量真的好生奇怪,到底是怎么做到看起来如此柔弱,实则力大无比,竟能生生压制着她做出这般的动作。
萧晚澄偏过头等了片刻,看这怪人没有爬起来的意思,这才松了腿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哎呦,不打了不打了,你可真有劲儿,一打就是一天啊。”
“饿死我了,去吃饭吗?”
她随便踢了踢脸扣在地上的人的肩膀,但那人好似真的晕过去了一样,任她怎么喊怎么踢都不做反应。
“喂!喂?嘿!”萧晚澄又踢踢她,走到身旁俯身撩开碎发看她,小声嘀咕道:“不会真死了吧?”
她拨开乱成一团的头发,正要仔细看看,女人忽然睁开眼,冷峻眉眼中锋锐一闪而过,一手撑地,另一手旋而拿出一匕首,直直刺向萧晚澄。
少女一时不备,被她扑到在地,寒光凌冽的匕首静静悬在她的眉眼上端,吓得她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发颤:“我们不是比试吗?你不会真要杀了我吧?”
她这话像一枚开关,重新唤回了女人的意识,冷峻眼中渐渐重新有了几寸温度。
冉鹊辛怔愣一瞬,忙收了匕首,神情微羞:“抱歉,习惯了。”
萧晚澄嗔她一眼,“我还以为我就砸了你几下,你这就记仇了要狠狠拍我……”说着就要收回胳膊,未果,还被那人死死按着。
萧晚澄:……?
冉鹊辛有些慌乱地移开手:“抱歉,这个也是一些不太好的习惯。”
萧晚澄颇感觉出来了几分无语,揉着手腕道:“没事,去吃饭吗?”
冉鹊辛脑海里还是方才二人陡然缠绕在一起的呼吸,不知为何她有一些不敢看身旁少女,干脆偏过头嗫喏道:“我方才替姑娘付了那包子钱,暂,暂时没钱了……”
“哈?你干了啥??”
“我说,我替姑娘付了包子的钱……”
萧晚澄崩溃了,“啊啊啊啊啊,你个死鱼脑袋!!难道我真的会去偷人家的吃的吗!!我活了这么多年了,我何至于!!我肯定会付钱的啊!!!”
冉鹊辛:……等等,什么意思?
萧晚澄本来还累到站都不想站起来,此时此刻忽然来了气力,站起来气呼呼地走着,随脚踩碎一颗颗石头,看的冉鹊辛心底一阵阵发寒。
怎……怎么回事,她怎么品出来了几分危险。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道:“姑娘方才鬼鬼祟祟,在下便以为……”
萧晚澄被气笑了,干脆单手叉腰,怒骂道:“你以为,又是你以为!你这个女人真是有意思哈,不分青红皂白搅乱我挣钱的表演不说,又问都不问地就说我偷包子,我有必要吗?啊?好了,我也给钱了,你也给钱了,这下咱俩都没钱了,喝西北风吧!”
说着,她似乎是为了解愤,狠狠甩了甩手中玉笛,一道灵力波动甩出,不远处的地上刮出来了一道可以埋人的深坑。
冉鹊辛摸索着向后退了两步,咽了咽口水:“抱歉……姑娘……我这……”
“你什么你?你个刚愎自用的呆瓜!”少女大步跨过来,“也不知道你怎么修炼到大乘的,这点为人处世的能力都没有吗?你是哪个世家的大小姐?”
“我……我没有出处,散修。”
“……”萧晚澄第一次恨自己心软,但看着女人修长眉眼中隐隐约约透出了几分脆弱可怜的神色,她咬了咬唇。
真是完蛋,火气竟就这般消退了几分。
她干脆气呼呼坐在一旁,长吁短叹。
良久,冉鹊辛偷偷看她,小声问:“姑娘真的很缺钱,很需要靠表演为生吗?”
萧晚澄白了她一眼,“说的你现在有钱一样。”
“我可以辟谷,不用吃饭。”
萧晚澄:……她是怎么这么堂而皇之地讲出这种话的?
“难道我不可以吗?”她带着气笑了的声音回复道。
冉鹊辛:“那姑娘为何执着于要卖艺赚钱吃饭?”
“吃饭!这可是享用人间美味的好时间!辟谷和享受人世间的美味。有什么冲突?你个什么都不懂的死鱼脑袋!”
冉鹊辛微微皱了眉,这已经是这人不知道多少次说她是死鱼脑袋,她虽然不懂这具体的意思,但想来不是什么好话,遂正声道:“姑娘,在下有名字,在下姓冉,名为鹊辛,鹊桥的鹊,辛苦的辛。”
萧晚澄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是对她的称呼的反馈,哑然失笑,荒谬的喜感又赶走了几分怒意。
都已经这样了,她不自我介绍也不太好。
“萧晚澄,吹箫的人,澄澈夜空的晚。”
“……?”
“你就说你知不知道是哪几个字儿了吧。”
“知道了。”
萧晚澄遂随意一笑,揉着自己的肚子,“我好饿啊。”
冉鹊辛也无处可去,便坐在她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冉鹊辛:“姑娘为何这么强,姑娘的身体力量也远超过一般的音修。”
“我说我是天上来的精灵你信吗?”
“我信。”
冉鹊辛偏过头看她,薄暮烟霞在她的侧脸投下一片柔光,本就软和的侧脸更显柔和可人,莫说是天上来的精灵,便是天上来的仙女,她也相信。
“……”萧晚澄诧异看她,陷入沉默之中,许久,“好啦,开玩笑的啦。”
“诶!我有一个好主意。”少女忽地翻身坐起来,“不若你我合作表演吧?你四我六,如何?”
“在下并不缺钱,”
“那你一我九。”
“……我四你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