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软软糯糯一只，白白净净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就很让人心生喜欢。
她儿子那时候尤其喜欢跟李姿玩，她不来就闹绝食、在院子里翻滚。
所以钟问清为了让儿子开心，就经常请李姿来家里。
那时候见她小、不懂事，也就跟着放松警惕了。
很多不该让外人知道的秘辛，都没有对李姿特意隐瞒。
谁知这女孩看着大大咧咧的、心却很细，回去就把事情全盘告诉了她妈妈。
要不是现任城主虽然满腹正义、但没什么根基，早就默认、并接受了钟问清的那些作风。
估计几年前，曙光基地内部就会开始闹分裂了。
现在这女孩好不容易长大，要成年了。
钟问清一想到她可能还记得小时候，在自家见到的那些事情。
很有可能会把这一切告知更多民众、迟早把自己拉下圣坛，钟问清心里就很不安。
趁着昼梦神即将复苏的风口，她当即提出李姿是大家看着长大的。
容貌€€丽能入神之眼，并且长期跟外界保持隔绝，可以确定身体跟灵魂十分纯洁。
在钟问清的引导跟暗示下，所有人都觉得让李姿以身血祭，是最好的选择。
她也知道让李姿送死，最难过的人肯定莫过于李金煜。
她小时候孤身一人离开基地，再回来时就年纪轻轻生下了这个女儿。
无人看顾，所以只能自己拼尽全力将她拉扯大，但是没想到还没享上儿孙福，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钟问清还是挺喜欢李金煜的，但是没办法。
她做了这么多年圣堂执事，自然知道在一个信仰为上的基地，自己就是神明之下、万人之上了。
如果钟问清这辈子都想稳坐这个位置。
那么她必须像清除田间有害的杂草一般，除掉对自己有威胁的一切人和事。
哪怕只是豆大一点儿的可能性都不放过。
此时她却犯了难。
昨天她还在棘手于预备修女们闹得太凶，如果投票选拔结束，要献祭的另有其人。
先不提平白送死的小修女。
万一让李姿活下来了，她该怎么办？
曙光基地有神明庇佑，人员减少是很少发生的事，更别提李姿常年待在整个基地最安全的城主府。
而且神明即将苏醒，钟问清时隔多年又要体会当小弟是什么感觉了。
届时她的话语权一定会被大大消减，下一次再想弄出这样的由头除掉李姿，恐怕就没机会了。
然而今天，听到万芳菲的话语，虽然同样会达成自己想要李姿死的目标，但钟问清反而高兴不起来了。
她全然没有想过，神明竟然真的注意到了李姿……
那岂不是证明，她精心设计的这场死亡，全都被神明看在了眼里吗？
圣堂执事越想越心慌，不得不后退几步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
然而叽叽喳喳的临时修女们根本不肯放过她。
有性子急的，不顾她越想越怕，此时白着脸疯狂顺气。
一个劲儿的摇晃着钟问清的胳膊喊道：“执事……神明…神明真的是这样说的吗？
那我们之前非要换祭品，神明会生气吗？
我这都是为了更靠近神啊，能不能拜托你求求情，不要让神明厌恶我……”
也有人心中的愤怒更胜一筹，气的拳头紧握，目光阴狠的盯着李姿。
好像她是什么眼中钉、肉中刺，梗的人难受：“为什么昼梦神真的看中了李姿，要选择她当祭品？
她连经文都总记错，主持活动时也老弄不对，李姿凭什么能受到神明的垂青！”
也有人看到眼前形势不明朗，当机立断的跪下来开始祈求神明的原谅：“你们快别说了，昼梦神既然选择了李姿，那么一定有她的道理……
昼梦神对不起请原谅我，怪我之前不知道，才对您选择的祭品有所不满。
既然她是您亲自选择的，那一定是最适合献祭的，我自愿退出这场纷争，请原谅。”
没等圣堂执事回答，在场的人就走了大半，只留下了那些性子固执又舍不得让出李姿的。
姚心月也在离开的行列。
她就是对昼梦神盲目的信任的那类预备修女，现在虽然还没有正式决定李姿就是祭品。
但是一旦有神谕介入，就等于有了标准答案。
在与神明意见相悖时，姚心月这类人会毫不犹豫的放弃自己的答案。
将神明存在的一切预兆都当做是唯一解。
待钟问清缓过神，一抬头就见闹事的人散了七七八八。
像这种与上层阶级对抗的势力，必须要有一定规模才能拥有话语权。
现在大家走的差不多了，那剩下的团员就算再跳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于是李姿就看到钟问清捏了捏眉心，像是要把心里的忧虑跟哀愁统统压下去。
接着她极力装出和蔼可亲的模样，开始威逼利诱的规劝不肯离开的女孩们：“曙光神教中神明是有且唯一的权威，如果谁对神明不满，可以自愿退出。”
李姿忽然又觉得没意思了。
这十八年来，基地里每次出事，圣堂执事都是这番说辞。
她早就听腻了。
于是李姿站起来整理了一下揉皱的衣角，准备离开这个是非地。
她的视线一一略过女孩们，略带嘲弄道：“你们不想让我献祭，但其实我也不想当祭品。”
接着她抬手指向圣堂执事，“这人压根没告诉你们，当祭品是字面意思，是真的会死的吧？”
虽然女孩们听到这个消息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表情她已经在万芳菲脸上看过了。
但李姿心情还是忍不住的爽快起来。
李姿抬起头，故意露出一个得意表情：“我想现在你们应该知道我有多么伟大了。
不要太感谢我，在我死后记的要多烧点纸，念诵昼梦神.的名时，也不要忘记念诵我的名。”
李姿说完这些话就潇洒的离开了，她一路上心情都兴奋到了极点，好像整个人在云上漫步一样。
李姿觉得自己现在变得扭曲。
明明她不想死、还想活着，但一想到死后被无数人怀念的恢弘场景，身体竟然会兴奋到瑟瑟发抖。
她现在终于知道了，原来自己活这么多年都无法找到目标，只得浑浑噩噩的度日。
竟然是因为不服昼梦神压在自己头上。
她也想以凡人之姿，成为被人顶礼膜拜的神明。
这回她走在路上，被注视的感觉也变得更灼热、更疯狂了。
但李姿非但丝毫不惧，甚至还有些享受这种特别的待遇。
在说出自己以下犯上、倒转神凡的野心后，这些年‘自己不应该在这儿，不应该在做这些事’的错位感，顷刻间烟消瓦解。
好像她的人生本应就如此狂妄，本应就该被万人敬仰。
李姿沉浸在快乐的畅享中，忽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待她回过神来，发现好像已经喊了很多声。
回头一看，叫她的竟然是万芳菲。
“李姿！李姿你走慢点，我跟不上了！我有话跟你说！”
素日里文文气气、做事一板一眼的小姑娘，此时穿着睡衣、头发凌乱的跟在自己身后，着实让人有些怜爱。
李姿昨天被万芳菲袭击暗杀，但是也狠狠冲击了她的世界观，还把人狼狈的压在地上教导。
仔细想想，跟她的恩怨也算是一笔勾销了。
于是她站定脚步，抬了抬下巴，“你身体不舒服不回去补眠，在这儿干什么？”
“我……”万芳菲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不得不双手撑着腿，直起腰顺了顺胸口，“等一下…我有点…有点喘不过气……”
李姿等了好一会儿，她脸色才恢复正常。
万芳菲在她的注视下，缓缓开口道：“我做的梦……不光有神明不想更换祭品的启示。
我还梦见你手捧鲜花、身着婚纱，走上了圣坛。然后……”
这明明是结婚时新娘的打扮，光是一想到自己穿成那样，就雷的李姿外焦里嫩，恨不得今天就直接献祭得了。
见万芳菲踌躇着不肯继续说下去，她催促道：“然后呢？你还看到了什么？”
然而万芳菲没睡够又跟着奔波几次，她的大脑也变得非常混沌。
她揉了揉太阳穴，怕李姿不高兴似的，很小声的念道：“我不确定是不是，我在梦里最后好像看到，当万籁俱寂时，你与神明相拥，彻底消失在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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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整理:就像是自己家一样。
纵然知道人类的梦境是昼梦神的掌控之物，她想让人知道什么，在梦里就能看到什么。
但李姿还是觉得万芳菲梦见自己跟神明结婚这件事太离谱了。
不管怎么想，神明都不会对自己感兴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