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所有的佐久早安静的放下排球，然后归位，预备，装作看不见在网对面蹦来蹦去的野间道。
直面两个在网前性格跳脱的人是件困难的事，哪怕是佐久早圣臣，也不例外。
他们组要让半泽雅纪先发球。
看着对面缓步走向发球区准备的金发少年，古森元也感到疑惑，也忍不住提高了警惕，从之前的经历看，半泽和大和田明明关系不是很好，前者更是坦白了自己技术不行，现在却会安心地把第一发球权给他。
发球得分是重中之重，更别说是开局的发球权，但凡半泽有半点失误，发球权可到他们接发球组手里了。
“星野，你知道半泽发球怎么样吗？”他小声问。
红发已经褪色很多的高个少年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他网球发球挺厉害的，似乎技术很好。”
他想了想，补充道：“是很有名的技术流，很多人都接不住。”
技术难？跳发？
好像网球中也有跳发？
可是，半泽也不像是过度自谦的人。
古森揣摩了半天，无奈对网球的了解实在不多，最终在裁判吹哨提醒后完全将杂念抛到了脑后，专心准备接球。
半泽雅纪很高，体脂率也很低，从他现在的视角看过去对方似乎更加挺拔了，站在发球区的少年没有丝毫紧张，好像这里是只属于他的秀场，自由而舒适。
一如那天在体育馆初见，对方似乎不知道什么是紧张，就好像……他的眼前从来没有对手。
令人艳羡的心态。
很淡的发色，很淡的瞳色，就连皮肤也比其他人浅一个色号，半泽雅纪真个个人就像是在印刷时机器没墨的精致作物，在黄昏斜射进来的场馆中，连同灯光一起浅的刺眼。
配色倒是和MIKASA排球一样。
直至发球前的最后时刻，他的手中也停不下对排球的把玩，随着左手收束了旋转，那颗球终于安分的停在了右手的正中。
线条分明的手臂挥动，就像是物理课上老师讲解抛物线时的动作，很轻，毫不在意，没有刻意模仿的半点痕迹，更没有半点僵硬，好像天生如此——这只是他融入日常的一个普通动作。
在看到他抛球的瞬间，古森元也霎时变了眼神，整个人顿时进入高度警觉的状态。
抛向左肩上方，这家伙是左撇子！
那一刻，场馆中安静的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咚。
半泽雅纪乘着心跳同样的节奏，一步步踩中地板，完成助跑。
一、二、三、四——
直至他最终起跳，旁观的人才发觉他不是借助什么登天而上，刚刚的一步步只是轻巧地踩在了平地上。
他的动作舒展、有力，就像是被拉伸到最舒适状态的弓弦，与挺身屈腹呈反弓状的身体相得益彰。随着拉开的筋脉，左臂自然屈肘上举，位于身体停滞的最高点时，弓弦终于放弓，随着收腹与提肩，被带动的手臂以庞大的力量精准地击中排球后中下部！
合适的高度，合适的击球点，标准的姿势，完美的身材。
谢尔顿忍不住抓拍了几张，虽然还有要改进的地方，但这已经足够他留下半泽的理由。
掌球的手屈腕推卷，其中的球瞬间以极快的速度旋转而去！
右后方！
太快了！
来不及去管两个队友，古森元也的身体已经快于思想，先一步疾步后退，在他的眼睛去追逐那颗球时，自然也看不到发球人如同一只青雀，轻快落地。
不，不对。
刹那间，他重新做出了判断，这球会——
“out！”
第101章
“out——！！”
接近破音的一声呐喊让场边记录的多多良教练听了都心中一紧，忍不住手腕一斜，在笔记本上画出一道多余的斜线。
排球是项节奏快速且紧张的运动，除去超高的身体素质要求，良好的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更是重要。而在春高，对球员心理素质的考验不仅来自于超快的比赛节奏和多变的应援氛围，还有临近赛场的各种突发情况。
因为在一个场馆里，常常会有四场比赛同时进行，隔壁球场球员的呐喊就会像现在一样出现在人耳畔。
Out。
并不像助教所担心的，其他声音什么的，古森元也其实根本听不到，他的耳边只有对面排球擦过空气时所掀起的激烈风声，超高的时速留给他的时间接近于无，等他的意识与身体完美衔接时，球已经落地了。
而他还保持着姿势僵硬在那里。
“砰——！！”
近乎那声呐喊的下一秒，那颗双色的小球就精确而大力地落在底线之内，随后又高高弹起，像是在球场张扬宣布它的存在。
就连旁边高三的球场瞬间归于寂静。
这个落点是巧合，还是真的那么精准？
由所谓的“手生者”打出的大力跳发。
“现在讨论落点已经无意义了。”护松正辉拿起另一颗球，递给刚刚发球失败的大冢光，“就目前的程度，已经足够让教练把他留下来了。”
这只是块被打磨了一面的璞玉，谁知道在遇到巧妙的工匠后会变成什么样。
“嘟！”
充当教练的安井老师吹响哨子，示意蓝组得分，这声哨也吹响了体育馆的寂静，一切又回到之前的嘈杂。
安静三秒的高三生又重新窃窃私语起来。
“……不是说以前打的二传吗？力气这么大的二传？？还说自己打得不好。”
“对啊，不是打网球吗，发球也不像吧。”虽然有瑕疵，但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厉害了。
“……据说是力量型的网球选手。”
“哈？”外表怎么看都不像吧？？？长得和花一样。
并非所有高三生都是正选，替补的也大有人在，在竞争激烈的井闼山，稍有掉队就会被换掉，甚至直接掉到二军。
只要你的屁股底下有位子，就会有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你，每个人都想穿上那身队服，哪怕只是站在场边的替补，而这种威胁不仅来自于同级生和高二生，甚至来自于——高一入学的新生。
原本以为最大的威胁只是佐久早和古森，还有人笑教练急了什么都不挑，怎么拉了个打网球的来。
因为网球和排球可差得远，后者甚至是强调合作的团体运动，天才又不是遍地走，而在井闼山，最不受欢迎的就是空有天赋的天才。
这里，多的是将努力刻入骨髓的天才。
“不会我无缘今年春高了吧？作为发球员我都要无用了——”
“自信点，可能IH你就没了。”
高三生们笑着说了几声，随后拍了拍眼睛都亮起来的伊藤影：“阿影是猫咪吗，看见什么球都想扑。”
没有人自由人不会为这种发球心动。
“他应该，练了很长时间。”伊藤影日语说的比较慢，“如果没人一起打球的话，自己只能练发球了。”
“确实，背部还不够舒展，腹部有些紧绷，柔韧度再好一些力度会更强。”作为队中最擅长跳发的人，浦野向太郎评价道，“手臂也有些问题，但总体不错。”
“可能之前一直做的是针对网球的训练吧。”
此时半泽雅纪已经重新预备好，准备开始第二球，察觉到旁边球场对他的关注，敏锐的少年转过头，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是在辨别什么，随后目光锁定，笑着无声地说了什么。
虽然笑容很无辜，但在他们看来更像挑衅了。
“说什么呢那小子，这么一看他颜色长得好像金渐层。”
“哈？金渐层？西伯利亚金渐层吗？”
可有人不会再给他们交谈的机会，注意到这边的多多良助教拿着笔记本一拍长凳，大声吼道：“喂！那边的臭小子们，快去训练！别让我再看到你们聚在一起！”
“再不听话下次连替补都没得份儿，浦野你作为副部长要当表率知道吗！”
“嗨嗨！”
替补啊，怪不得有些人护松和渡真利都没提到。
半泽雅纪从那边收回视线，将目光重新聚焦在手中的排球上，整个世界重新变成这个小小的球场。
他当然知道当替补坐冷板凳的滋味，只是人总要向上走，不管在哪里，他的未来会如同现在，成为全场人的焦点！
抛球、起跳、挥臂！
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力度丝毫不输上一次，动作却多了一份流畅。
这次他瞄准的是古森的左后方，接左撇子的大力发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终归和右利手的有些区别。
“砰！”排球擦过古森的手肘，径直弹出了场外。
“嘟！”
再得一分，蓝组继续球权。
高三生没有再聚起来讨论，却有人在等待发球的间隙高声起哄，说完一句后就立马闭嘴，让助教抓不到错误。
“学弟球发的很好啊！”
“半泽学弟真帅啊！”
“？喂，你这家伙怎么回事？”
体育馆三楼里只有十余人，数量远比不上网球的任何一场赛事，甚至不比平时训练时外围的参观人数，但他还是第一次在打排球时这么受关注，往常总是球场上的人多于场外的人。
现在，感觉还不赖。
小球再次抛起，随着起跳人挥臂，它仿佛一击重炮，又一次冲向对面球场！
“砰。”
球没有落地，而是被古森匆匆接住，但球的回弹方向却不够稳，力量没被完全卸掉，直直冲向了场外。
大力跳发不好接，有这种情况也是常事，好在他们也有准备。
“星野！”古森喊道。
星野佑一没有应声，一向跳脱的少年在球场上像变了个人，异常沉稳，连话都少了很多，他长腿一迈，撑住弓步，以一种非常考验柔韧的低度稳稳接住球，径直送向野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