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半泽雅纪脑袋一片空白，他没说谎，他真记不得了，“好像是有人叫我打球。”
“怎么会连梦都忘掉啊。”饭纲失望地说，“做梦都打球，你最近是不是训练太多了。”
“有些人就会这样，明明做梦的时候仿佛身临其境，醒来又什么都忘了。”说话的人很是温柔和气，正是在开学聚餐时总是对半泽雅纪挂着笑脸的替补二传加藤益木。
他留着一头顺毛的棕发，还戴着副金边的眼镜，身高和饭纲差不多，就是身型要瘦些，文静的气质反倒是在运动社团有些格格不入。
自从开学后，在一周多的训练中，多是他在半泽雅纪训练时给出一些关键的指导意见，远比饭纲的要一针见血直中要害，明明后者才是井闼山最强的正选二传。
“你的问题很多，如果想继续打二传，在技术方面我建议你可以多问问加藤，虽然饭纲更厉害些，但他很会教人。”当时正给他测身高的安井老师说，他带着满意的目光从仪器上离开，直接推翻了半泽雅纪的自报身高，“185.3，这个身高的二传不多见呢。”
还是高一的身高，未来可能还会再长。
于是，半泽雅纪被学长们经常调侃着未来或许能有190。
“嘿，没事嘛，高一的宝宝总要多睡些，还要长个子的。”饭纲笑着戳了戳他的脸，“不要反驳，我没说错，比我小了两岁呢。”
加藤益木点头：“也比我小三岁。”
谁也想不到，高一里看起来最成熟的半泽和佐久早居然是96年的，都是踩着入学线的三月底，甚至前者比后者还要晚出生几天。
而四月初的饭纲掌，确确实实比他们大了两年。
这有什么好说的，他不一直比其他人小吗。
但到了井闼山，似乎就成了什么罕见生物，真的成了在家当哥哥在外当弟弟。
半泽雅纪撇下嘴，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16:56！
教练说五点要开始发球测验的，明天周六早上有场和枭谷的交流赛，如果这次表现好，会有被考虑当发球员上场的可能。
虽然他的水平还差得远，但只要有机会就要牢牢抓住！
“时间到了！谢谢前辈们叫我！”说着，半泽雅纪一个咕噜翻起身，抄起手边的纸巾就冲了出去，“我先去上个厕所马上回来——”
“早知道让他睡过头了。”饭纲掌双手放到脑后，拉了拉脖颈，“不到十分钟还能睡那么死，厕所都不上。”
“太累了吧，他最近一直在练跳发。”半泽雅纪他们在二楼训练，不和他们在一处，但加藤有时会下来看看他的进度，“接球练的也不错。”
饭纲蹙眉：“学长，你是不是太关心他了。”
高三的课业很多，加藤益木成绩不错，好好学习能考一个好大学，在完成自身训练之后还要抽出时间去关照一个刚认识的后辈，怎么想都不值。
而且……他们都清楚半泽雅纪的成长速度对加藤意味着什么。
自入学后的连续两年冷板凳，如果在高三连替补的位置都丢失，未免也太痛苦了。
“我也很关心你，饭纲。”加藤益木微微一笑，“公平竞争是件很正常的事。”
“就像半泽在朝着替补努力，我也在盯着你首发的位置。”
第107章
出于整个国家都处于地震带的原因，日本的房屋多采用轻巧的木质结构，就连学校的体育馆也不能例外，即使楼体的主结构会用水泥堆砌起来，楼上的地板仍然会用木质地板铺平，而非使用水泥封平后再建设专业的塑胶场地。
壕气如井闼山学院，也只有一个小小的专业球类体育馆设有优良的硅PU场地，而在日本更多的高中，可能学生连塑胶场地都没见过。
不，是连打球的人都凑不齐。
“所以明天和枭谷的比赛是在球类馆吗？！”听着学长的描述，野间道兴奋不已，近190的身躯围在伊藤影身前，把170的自由人堵了个实，“听起来太酷了！我还没去过呢！”
虽然体育课会在球类馆上，但现在开学才一周，体育课老师还在带着他们在操场拉练呢！
“是这样，毕竟是，校际交流赛。”伊藤影后退了一步，解释道，“不过，也只是，练习交流赛。”
“上场的人，难说。”
因为自由人不需要发球，到了发球测评的环节，伊藤影反而闲了下来，缀在长长的队尾混在不是替补的高一生中。
不，根本混不进去，几个高中生里最矮的古森元也现在也快180了，比他要高一截。
已经打完球的护松正辉站在一边眯起了眼，仔细瞅了瞅那边的情况。
很好，那个半泽雅纪果然在。
早在第一天他就发现了，一向孤僻，都不怎么和高二生说话的阿影对这个新生异常关注，就连说话也会多给几个笑脸——鬼知道他们高一时一直以为他是个面瘫。
“这就是关照雏鸟的鸟妈妈情结吗……”护松喃喃自语。
“我倒觉得是他接球太烂。”刚打下场的浦野向太郎站到他旁边，面对部长犀利的眼神，勾起唇间，自得地说，“我这次当然是大满贯，毫无差错。”
“你没发现吗，伊藤当时对大冢也是这种态度，对这些接球差的大漏勺，他总是上心点。”浦野将毛巾搭在肩上，脑袋后的那一小撮长发被汗水打湿，细了很多，几乎要消失不见，“高一几个接球好的和半泽关系也不错，你就当负向吸引力法则吧。”
虽然和谁都好但很爱和半泽说话的古森，死不承认很在意的大和田，守备意外完美还话多的星野，毫无弱点的洁癖学弟佐久早……
“不，你这么一说我只感觉野间和半泽果然是问题儿童。”护松面如土色，连胡子都感觉疼了起来。
他一定是焦虑的才会激素水平失衡！
“问题儿童又不是今年才有，往好里想，半泽不用操什么心。”一向阴郁冷淡的浦野在这方面很是乐观，“啊，到饭纲发球了？大力跳发？我拿一盒牛奶赌他失败。”
“喂，哪儿有教人的老师盼着学生失败的？！”护松想说他们二传一定会成功，但一想这是浦野说的话，他又犹豫起来，“哼，谁要和你赌！”
场边的少年比其他人要矮一些，灰蓝色的发丝被打理的一丝不苟，即使汗湿后也仍旧有型，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略有不甘，抱着球站在线后，屏气凝神，眉目间满是决心。
预备抛球。
浦野面无表情：“带着情绪上场发球是大忌。”
抛球，起跳！
“‘我要打好这一球’是很正常的心态，但‘绝对要打好这球’，难免贪多必失。”
挥臂！
“肌肉过于紧张，转体不到位，球位落点过低——啧，这臭小子对自己的力气没几斤几两么。”
“砰。”
球没有出界，但只是一记普通的发球，甚至落点偏离的有些大，离设好的标记物还有一段距离。
可不是只要过界就是大力跳发，没力量没冲击力的大力跳发根本没什么威胁力，离震慑对手相差甚远。
“失败了，大力跳发。”浦野的嘴一向很毒，“哦不好意思，那是大力跳拍。”
“你小声点吧。”护松一揪他的小辫子，“别再打击了。”
“你是什么护崽的鼬妈妈么，有什么不经说的。”浦野被拽的头皮发麻，忍不住“嘶”了一声，“以后要走职业的话，被说的多了去了。”
“而且他那些毛病不改，怎么走的更远。”
饭纲掌无疑是优秀的二传。
精湛的技术，优越的球商与战术，甚至与队友的关系也能处理的完美，可以带动整个团体的氛围，对于一个刚上高二的学生来说已经是一个极致，JOC最佳二传与高中第一二传的称号足够彰显他的优秀。
但这还不够。
一个优秀的二传，想站上职业赛场的优秀二传，不可以有缺点。
饭纲掌如今179.4，但他已经过了身高快速生长的年龄，步入高中后只长高了1cm，未来的具体身高难说，却难以理想，即使弹跳与技术足以追上身高的差距，可一旦走到职业场上，哪里又是那么容易弥补的。
更别说这家伙的发球效果率一向不高。
浦野犀利的目光让饭纲掌如坐针毡，浑身发毛的灰溜溜跑到另一边。
“饭纲看起来现在还没发球前轻松。”队伍里，站至佐久早身后的加藤益木轻笑了一声，“向太郎还真是‘严父’啊。”
对于这位不太熟悉的学长，佐久早知趣的没有说话。
发球的顺序按照首发正选、替补正选、其他人的顺序来，在短短一周时间内，佐久早和星野已经成功挤下了两个三年级学长，成为了替补正选。
虽然离参加比赛更近了一步，但新学期才开始，还没摸清其他学长们的脾性和关系，像这种话茬子还是少接。
看着星野佑一发球失误，佐久早沉默地向前一步进行预备。
加藤益木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丝毫没有尴尬，平淡地看着他完成发球，随后又一步上前。
一步，两步，三步。
用脚丈量好合适的距离后，他终于站定，但动作很快，几乎只有短短一瞬，在让人怀疑是否站稳的情况下突然抛球开始起跳，猝不及防！
加藤益木长相斯文，体格却很壮实，但他挥臂击球后也没有想象中像半泽雅纪那样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反而产生了一瞬间属于力的“停滞”，无旋转的球就此以超高的速度与冲击力裹挟着风声一举奔向对场的目标！
“扑通。”放着的水瓶应声倒地。
满场寂静。
跳飘球虽然在赛场上效果拔群，但也集合了跳发与上手飘球的缺点，不仅成功率低，面对空气阻力也会出现轨道飘忽不定的状况，像这样精准的打中标记物……
加藤本人也是一愣，随后笑道：“运气真好。”
多多良助教面无表情，冷淡地说：“过。”
185的替补二传走路都带着风，在社团里他一向话少，显得没什么存在感，但如果不是挤在全是高个的排球部，存在感绝对是第一。
就算是嘴毒的浦野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井闼山的二传都长得很好看，不管是男排还是女排。
带着一抹橙色的球鞋在半泽雅纪身边站定，加藤益木看向和他一般高的学弟，一向温和的人在此时终于掀开了表皮，露出了其中的锋芒。
“半泽。”他轻声说，发音有些含糊，带着些气音的粘连，“刚刚的发球怎么样？”
半泽雅纪有些不明所以，还是给出了诚实的回答：“很棒。”
“我也这么觉得。”加藤哼笑一声，说完拍了拍半泽的肩，他的手很宽大，可以很好的掌球，只是很凉，明明才刚打完。
“等你的基础在教练那里合格了，我教你跳飘球。”看着呆愣的学弟，加藤很满意对方的反应，“虽然浦野那家伙是二刀流，但论跳飘，队里还是我更在行。”
比起坐以待毙，等着被日渐长成的学弟扯下来，不如放开劲头去争一争那首发的宝座，也不如一手将幼兽栽培，最后，厮杀个痛快。
“谢谢学长。”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面对学长的善意，半泽雅纪选择接下。
“嗯，还有别用那种看傻子的眼神看我，野间。”加藤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注意发球的队伍，随后转身离开，“学长还不用你们担心。”
“哦豁。”坐在一旁围观了全程的谢尔顿没什么惊讶的感慨，默许了这场无形的“战争”。
其他学校哪儿有他们井闼山这么幸福，就连二传的竞争也如此激烈。
作为整个团队中唯一的，要求最高的位置，自然需要一定的“鲜血”来灌溉。
“真的没问题么。”安井老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