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筒袖和切袴的这种组合，作为传统服饰的平板剪裁并不能完美的适应每个人的身材，往往会让矮胖的人穿着更矮，让本就高的人越发挺拔。
“哇哦，真是帅啊，雅纪。”看到人终于从和室里出来，古森元也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道场的屋棚中还散发着护理后的松香，屋外的青草芬芳中又掺杂着雨后的泥土味儿，混杂的气息不断在鼻尖翻涌，而光亮的木制地板和房屋结构不变的映在台下的小水坑中，看着穿着弓道服忙忙碌碌的同龄人们，古森元也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还真和电影中的一样。
而鹤立鸡群的半泽雅纪就是这部电影的主角。
“你的装备真的很齐啊。”古森瞅了瞅他带来的东西，专业的名词他叫不上来，只能看出是箭筒长弓一类的。
因为是临时交换的运动项目，这里大多数人都是早有接触或者半路出家，很多人穿的和使用的都是借来的，像半泽雅纪这种装备齐全，而且质量不错还有讲究的是极少数。
“我妈妈是学习弓道的，放假的时候家里会一起去道场玩儿。”半泽雅纪说着在胸前挂好“离”。
“诶——阿姨是学习弓道的啊。”
“嗯，她是法政大学毕业的。”
弓道一直是法政大学的强项，这所学校在上世纪90年代初的大赛上更是以稳狠，控制力强的斜面起弓而出名。
不过这些古森也不了解，没有多说的必要。
他安静地搭弓准备上弦，拒绝了古森想帮忙的意图。
“没事，我自己来就行了。”
古森元也环顾四周，弓弦过紧，其他人的弦都是两个甚至三个人一起上的，但半泽雅纪……
金发少年以腿为支点，似乎轻轻松松就把弦上了上去。
“虽然有些失礼，但突然觉得他们叫你‘金刚芭比’也不是很过分……”古森看着他在哪儿动作，手上毕恭毕敬地把那个叫“弓悬”的手套“供”了上去，“您请。”
“谢谢。”半泽雅纪接过，戴上弓悬，在手上试着拉弓比划了两下，“无所谓，怎么叫我都可以，也算是赞美，不是吗。”
金刚芭比什么的，无非是说他力气大还长得不错，别人要这种调侃的机会都没有。
“你的心态还真是好啊。”古森抱着膝盖蹲下，这会儿没开始比赛，他还能在这儿等，“怪不得你这两天吃饭时还在那里弹皮筋。”
作为D班的重点关照对象，古森元也参加了篮球赛，不过昨天就比完了，今天没什么事，按理说下午社团的游泳比赛也需要他参加，但按身高排序，排球社还轮不到他上场。
大和田就不一样了，同为D班的学生，昨天刚参加完篮球赛，今天就被排球部抓去紧急游泳训练了，为下午的接力赛临时抱佛脚。
能者多劳嘛。
“不过真没想到雅纪你不会游泳呢，在大家心里你一直都是十项全能的形象。”
“看了我的家政成绩和音乐成绩就不会说出这种话了，我不喜欢水，就没怎么练过，以前应付完体育考试就忘了，现在去水里连狗刨都不会。”半泽雅纪抽出一支箭矢，试着射出一箭以调整状态。
好在上周末有陪隆博去道场练习，不然连弓怎么拉都要忘了。
“哈哈，这么说的我倒是更期待小臣游泳比赛是什么样，等你比完赛我们——咦！”古森元也原本在说笑，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
“雅纪，那、那是野间吧？！”
平日里总用发胶把一头灰发竖直梳起，模仿着他偶像木兔光太郎的高个少年，今天却把头发散了下来，厚重的刘海软哒哒的垂了下来，几近遮盖眼睛，让人看不出他的神态，只能看到下部的唇角绷紧，很是严肃。
很难让人想到这是野间道。
但毕竟是每天在一起训练的同学，古森还是认出了他，只是气质差距过大，让人有些不确定。
半泽雅纪回头，他今天戴了隐形眼镜，可以看清人脸。
“是吧。”
疑似野间道的人看着有些孤僻，自从进场后就一个人待在角落里，按照礼仪站定，构弓、打起，动作优美流畅，让人难以把眼前的人和平时的热血中二病联系起来。
古森也不知道自己看着对方保持搭箭瞄准的姿势有多久，好像时钟在此时都停留了一刻时，随着“野间”手指放松的那一刻，灰尾的箭矢就瞬间不见踪影。
“嗡——”那是除去弦音外的另一种声响。
“啪。”箭矢直中靶子的红心，赢得周围的一片赞赏。
“那是放弦的声音。”半泽雅纪和他解释着，“高中生中能做到的也寥寥无几吧，仪射的正手起弓，射型也很漂亮。”
所以，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来排球部呢。
不过也无所谓吧，自己以前不也是打网球的。
“嗯……所以不是野间吗……”古森越听越纠结，说完就看到对方收弓撩起刘海，长叹了口气，似乎很累的样子。
古森元也瞳孔地震。
确实是野间道！！！
“野间！”想着，他已经喊了出来。
灰发少年清冷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他先是一愣，很快又挂起了平时傻乎乎的表情：“哇哦，是古森和半泽呀！”
收到热情的回应，反倒是古森有些语塞。
如果是平时还好，现在看他这个样子总有种浦野向太郎被木兔魂穿的感觉。
接近190的个子大步袭来，也不知道野间道穿着足袋怎么跑这么快的，没两下就到了他们面前，直接在古森面前蹲了下来。
“哇，没想到你们也选了弓道呢，诶？是半泽你吗？”野间道抬头打量起半泽雅纪的一身行头，很快就做出了判断，“老手啊，你真是超厉害啊！打球那么棒还会那么多！”
“都只是些皮毛而已。”半泽雅纪回视他直白的打量，毫无退缩之意，他忍不住赞赏道，“你的射型很漂亮，练了很久吧。”
“谢谢。”野间道不由得摸上自己后脑，似乎有些回避有关弓道的问题，“还好啦，什么项目不练很久。”
“我还有的练呢。”
听起来没有要放弃弓道的意思。
“你说的很对，我也是。”半泽雅纪笑得很开心，不同于平时的微微勾唇，这次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诶？自己有说什么让对方这么开心么。
野间道怔愣在那里，说实话他和其他几个高一的新生并没有那么熟，大家入学前基本都有了交集，半泽、星野和大和田是国中同学，佐久早和古森是表兄弟，只有他，好像是孤身一人。
虽然和大家的关系都不错，但好像还没到互叫姓名的分上。
至于半泽对自己笑得这么开心什么的——大概是说了什么让对方觉得好听的话吧。
野间道眨了眨眼睛，浅灰色的眼瞳在阳光下映出一摸蓝光。
“啊，是的！”他晃了晃脑袋，“我们一起进步嘛！”
就是不知道他是指排球还是弓道了。
半泽雅纪知道对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低头看向了古森元也：“元也，你先到观众席等我们吧，结束了我们一起去看社团的比赛。”
“这么快又要开始了吗。”古森看了看周围，选手们都热身的差不多了，连观众席都有人在陆续进场，确实到时间了。
他利落的起身，习惯性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好哦，那之后我们一起去！小臣他们还要脱衣服什么的，真的很不多见呢。”
野间道闻言有些诧异：“佐久早真的能用不多见形容吗。”
“是万年难见吧，不知道他怎么答应的。”半泽雅纪说完，就看的野间抬头在看他。
大概是没想到自己的吐槽也会被半泽这个浓眉大眼的捧哏。
“加油哦。”半泽雅纪俯身拍了拍野间的肩膀，若无其事地按既定的序号走到了自己的场位。
有些莫名其妙……
野间道摸了摸刚刚被对方拍过的肩膀，他怎么感觉半泽今天特别热情？
就因为弓道么？
他少见得陷入了迷茫。
射箭好，也可以成为受欢迎的原因吗？
不是吧，以前怎么没见过。
“C班的那个同学。”弓道部的监督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镜，确认没看错野间的腰间的号码牌，“该去准备了。”
“啊，是！”
虽说是代表班级比赛，但因为参赛人数限制，都是个人战，没有团体战。男子比赛在女子前面，高一年级的班代表经抽签后都站在一排，半泽雅纪运气很好的居然抽到了中间，不是末尾。
不过顺序对他来说无所谓，他从来都不是因为他人表现而给自己施加压力的人。
野间的抽到了第一，配合他的射艺，也算是顶好的运气吧。
毕竟在前面的人射的越好，越容易给后面的人压力。
敬礼、拖行到指定位置，向各方一一再次行礼后，足踏、酮造、弓勾、打起、引分、会、离，直至最后放箭保持身体姿势的“离心”。
“啪——”
一声声弦音响彻弓场。
射法八节被一一践行，但在外行的看客眼中，比赛的人只是和影视作品中的一样站定，持弓搭箭，然后瞄准靶心，放箭射了出去。
古森元也坐在观众席上仔细地比对着野间和雅纪两人的区别，前者射箭的时间间隔极其稳定，似乎每箭都掐准了每分甚至每秒，姿势标准而优美，如同纪录片和采访里才会出现的八段高手，和平时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百发百中，正中红心。
而半泽雅纪截然不同，在最初的一箭好像用时过长外，后来的箭都越来越快，几乎不费什么瞄准的时间和力气，一声接一声的弦音形成了紧张的节奏，很快他身后的选手就受影响乱做了一团。
听到后面的人说什么“快箭”，“斜面起弓”，古森才注意到半泽上手拉弓的方式和其他人不一样。
“诶——很帅呢。”
相较起来，球场上有时出现的狼狈反而和雅纪不太搭，对方似乎天生就适合这种传统、平静又帅气的运动，比如弓道、剑道什么的。
毕竟就算是网球，也是被称为“贵族”运动嘛。
不过。
“嗯……他俩还是在球场上更有人情味儿一些。”古森元也拿出手机将画面拍了下来。
如果说半泽雅纪不经意间露出的凌厉尚且还熟悉，那么野间道的淡漠与平静则会让人误以为是认错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居然会觉得野间身上有一种“神性”，好像对方所处的地方不应该是东京学校的弓场，而应该是深山上的神社。
“啪。”
最后一箭也结束了。
*
最终，凭借野间道一骑绝尘的成绩，C班果然拿到了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