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球的方向是谁不言而喻。
起跳的牛岛如同一尊磅礴的大山，挥臂的翅膀好似要带起一阵劲风——
意外的，半泽雅纪没有感到丝毫恐惧。
第188章
今天是春高的决赛。
是他升入高中以来，参加过的最正式、最大，也最重要的赛事。
他的家人都在看台上。朋友在，现在和以前的同学也都在。
这个认知让少年不由自主的呼吸加重，虽然还称不上紧张，但远不如以前打网球比赛时的自如。
曾经的他是队伍里的王牌单打，而他现在只是一名上场机会稀少的替补发球手，只有在替换的这一球中拥有充分发挥的机会。
直接ace发球得分自然是好的，但那样又与短暂的传球机会失之交臂了。
可在赛场上更不能为了自我表现而本末倒置，最重要的是最快得分。
同时，也不能让对手得分。
牛岛若利无愧于重炮之名，矫健的接应如同一只雄壮的黑豹高高跃起，在长久的滞空间，长臂陡然挥出，带动身体力量的一击轻而易举地突破了网口的防御！
前排双人拦网的防守并非无懈可击，补齐在斜线球路上的古森虽然是个威胁，但在牛岛的扣杀之下——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凭借蛮力撞上去。
即使自由人接球时可以卸力，但在快节奏的比赛中，只要能影响到对方的下一次行动，也算是一种有效进攻。
古森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但没有想到，牛岛居然选择正面直对拦网！
那颗排球在大冢光和护松正辉的双臂间隙击出，裹挟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向前直冲！
拦网手身后的空地是没有人的，防备对手吊球的平承太郎和佐久早也不能在球场上瞬间闪现。
但没有人对原本在斜线上补救球路的半泽雅纪抱什么期望。
如果是在半年前，这一击对他来说确实是很大的问题，甚至在两个月前都是。
但是……或许是量变产生质变吧，也可能是今天异常幸运，有些不错的状态，在他眼中，那颗球的速度也没那么快了。
球路、速度，都在预料之内，势不可挡的一击在他眼中好像被无限放慢，时间在这一刻间无限拉长，世界也重归寂静，他只能听到身体中血液流淌奔赴的声音。
还有心跳声。
右脚跨步微移，重心改变，他并起双腕，在眼中清晰无比的球路中，只需抬臂一划一收——
“砰！”
“哦哦哦chance ball！”场上都是不爱说话的人，替补区的星野佑一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兴奋。
“雅纪！好棒啊！！”一边的渡真利雪晴和江崎一惠也忍不住激动。
作为经理，没人比她们更清楚每个球员在每天付出的努力和挥洒的汗水，球场上成功的一瞬间是背后每天渐厚的手茧，是每天滴落在球场的一滴滴汗水。
尤其是雅纪。
……没多少人会在一项事业功成名就的时候从头开始，起码作为一个体育废材的渡真利是无法理解的。
她曾经仅仅为了学会上冰，就花了一周的时间。
但她知道对方从部里知名的“大漏勺”，变成现在轻巧接下牛岛一击，付出了多少辛苦。
场上，二传手已经接了一传，这颗球只好由接应的护松正辉来传，好在他的技术不错，这次一传位置又正，倒没什么难度。
球场上的人听不到别的声音，事实上刚才接下牛岛的那记重炮引起了一阵轩然，就连解说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哦哦哦——！！面对白鸟泽牛岛选手的重炮，井闼山的12号，半泽选手作为发球手居然接下来了！看起来轻松又游刃有余，到底是巧合还是胸有成竹的计划之内呢！”
解说的语速很快，不过还是隐隐觉得刚刚那球的偶然性很大。
“啊！井闼山1号护松接二传，4号的大冢选手走位一如既往的灵魂，过掉了白鸟泽天童的追击——”
“啊！真是有力的一击呢大冢选手！可惜白鸟泽守株待兔，自由人山形接下了这一球！”
两方王牌的扣球都被接连接下确实让人有些意外，不过观赏性也快速提高了，在白鸟泽组织起再次进攻后，古森又接下了这球。
网前的天童如同鬼魅般跟着人移动，那双大眼睛在紧盯人时也有种十足的压迫感，给对手带来神经绷紧的紧张。
半泽雅纪全当没看到他的视线，毕竟他是近视嘛，情理之中。
在对面拦网眼中，井闼山的一年级小二传是侧身起跳的，正对的就是大冢光，即使要背飞传给平承太郎，两个球路都太明显了。
还是太年轻。
柳举纲目想着。
虽然他们看出来了也不一定能拦住。
白鸟泽的拦网一向强悍，天童觉更是以诡异的直觉和精准出名，就在他预备起跳时，意外却发生了。
半泽雅纪并未像他们预想的那样传球给大冢光，也没有背飞给平承太郎，而是在跳跃至半空时，上半身突然扭身将球向右后方抛出！
那个方向是——佐久早！
“哦哦哦哦——井闼山的二传在面对拦网选手的围堵时，突然在空中转身传给四号位！真是完美的转体！”
“佐久早选手也不负众望，以一个无可挑剔的后排进攻直接得分！白鸟泽与井闼山的得分如今来到了1：2！”
“不愧是经过层层选拔而出的强校，比赛一开始就有如此精彩的对决！”
解说很是激动，说话的分贝比之前大了不少。
太吵了。
修长的手伸向音响的滑动音量键，随着按钮的旋转，听见音量渐低，及川彻心底才舒服了些。
“垃圾川！你在干嘛！”“砰”的一声，房间的门突然从外面打开，来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及川眼疾手快，赶紧把音量扭到静音。
“哈，不是说绝对不会看牛岛的比赛吗，是不是又偷偷躲起来看了——”岩泉一的声音越来越大，随着步子越来越近，在看到电脑屏幕的那瞬间，又戛然而止。
“小岩你怎么能血口喷人呢！我怎么会看牛岛那家伙的比赛？！”及川彻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说话底气十分足。
“那你现在看的是什么？”岩泉一不忍直视，表情诡异又不可置信，“阿姨说你一大早吃了饭后就在房间里没出来了。”
“我看的当然是v联盟联赛的第一轮选拔——嘎？”及川本来理直气壮，却在回头看到电脑屏幕的那一刻瞬间闭嘴，像是被摁住脖子的大鹅，不可置信又更加不甘，想嚎叫什么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怎么会这样呢？？？
他的屏幕上怎么会是男子时尚写真啊！
虽然是个棕毛，但那张脸他是绝不会认错的，一定是半泽雅纪！
“我，我……”顶着幼驯染狐疑的目光，及川有些不知所措。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啊！
岩泉：“你现在居然——”
“真的不是啊小岩！拜托别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看我好吗！”
正在及川说话时，屏幕上的图片一阵轮转，一头棕发喝着咖啡的半泽雅纪消失不见，随之出现的是一个拥有一头白发的深服男人。
不过那人正敞着上半身的外套在沙滩上晒阳光浴。
图片上的“时尚杂志周刊——运动系の日常着装也会很简单”标题十分醒目，就是模特看起来更gay了。
想起来了，他开了好几个网页。
在这个浏览器还很复古的时代，网页弹窗都是独立的，并不像后来都挤在一个浏览器格式内，只要打开一个页面，该页面就会按照最新时间跨越到上层——他好像把周刊打开后就忘关了。
及川松了口气：“所以我说了我在杂志周刊官网嘛。”
岩泉心说你刚才可没说，我也没有批评你什么，但他更加笃定幼驯染在偷偷摸摸干什么事，果然，他上前几步一看，屏幕底部信息栏上的一格十分瞩目。
‘2012年日本春季高中男子排球联赛……’
“不是不看白鸟泽比赛吗？”
“哈？什么？我哪儿有——”及川还在嘴硬。
“那这是什么。”岩泉指着信息栏，“看也正常，春高决赛很有研究意义，井闼山一直是值得学习的强校。”
他也算是给及川彻台阶下了，不看白鸟泽没问题，井闼山总得看吧？
拜托，这可是春高决赛诶，怎么会有人不看。
“哼哼，决赛当然得看。”及川彻脚步一蹬，将转椅转正，“但我可是在看稻荷崎——”
“哦哦哦！二传手再次得分！用一记慵懒又毫不费力的二次球！他骗过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他的队友！”
“半泽选手真是不可小觑啊！”
欢快的声音从音响中传出，声线是大家都熟悉的老解说。
岩泉一直接把音响的音量扭大了。
“稻荷崎有姓半泽的？”岩泉问。
“那就当是井闼山……”及川彻瘪着嘴，不情不愿地把页面点开，又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示意岩泉坐另一边看看。
只是他们谈话的一个功夫，井闼山已经再得两分。
“很拼啊，半泽，进步也很快。”岩泉评价道，“去年刚见到的时候，完全想不到会做到这种程度。”
当时对方的说法是什么来着？
略有生疏、不够专业的“初学者”。
“毕竟是替补，做的不够好的话很快就被换下去了。”及川抿着唇，他并不是很想评论这件事，“一局也只能上这一次。”
及川彻不喜欢天才。
但他又无法从内心真的厌恶，天赋这种事世人无能为力，但又怎么能确定对方不如自己努力呢。
不过是天才距离自己太近时，太容易被对方灼伤罢了。
和半泽雅纪保持一定的距离感也挺好的，就像他一直以来对饭纲的欣赏态度，哪怕对方不认识他。
好吧好吧，他有的更多还是竞争心理。
岩泉没再提有关半泽的话题，替补本身就是件不好多讨论又既定的事实，甚至带着些让人同情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