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展现出变异特质的成年体虫族,简直是可以把天捅破的大灾难。
毫不犹豫地掰断对方试图缠绞住自己脖颈的鳞尾,核心种的副齿在敌人身上噬咬出深可见骨的伤痕。
每一次攻击都刨出火花,利爪和鳞片的较量,以前者的胜利作结。
巢穴本身足够宽阔,但是四壁挂满了堆叠物,让厮杀的双方在闪转腾挪间撞碎数不清的卵囊。
冰凉潮湿的幼体胚胎滑落出来,气味怪异的液体流得到处都是。
萨克帝偶然一抬头,发现他们撞破的洞口处挤着一圈脑袋。
以克里曼为首的武装种紧赶慢赶,终于入席,十几颗形状奇妙的异化脑壳正挨挨挤挤地探出来,想要看清下面一层的情况。
好像一圈探头探脑的地鼠。
萨克帝:“……”
倒也不必如此。
而克里曼已经将枪扔向核心种。
“接住!”
这年头作弊讲究一个光明正大。
但亚王虫的位置更近,挥舞在空气中的尾鞭一把卷住场外援助,将其扯到身边。
那是一把压缩燃烧枪。
近似于铝热剂的杀伤性物质喷溅向目之所及的一切,直接浇了萨克帝满身。
核心种有一瞬间想骂虫。
武装种领队的本意是帮忙,然而从结果而言,对方充分发挥了“痛殴我的队友”技能。
因体力不支而半塌着身体站立的阔翅种在嘶嘶大笑,为这滑稽的一幕展露出癫狂形态。
但下一秒,火焰被分开,飞溅的火星甩向四周。
两对围拢成屏障的黑色翅翼自身前撤回,振动时翅梢晕染成流火的颜色,每一道纹路的缝隙都淬着刺目的金红。
还不等那笑声戛然而止,核心种已经化整为零地出现在敌人面前。
他的速度足够可怕,力量也足够可怕,直接将对方砸飞出去,刚拿到的武器一并脱手。
两双黝深的金色眼瞳中映照着兀自燃烧的火和浓烟,
旧地的人类在祈求愿望实现时,会以蜜与奶、以鲜血、以点燃的火焰作为祭献,他们渴望自己的欲望被从天而降的恩赐所填满,因此献上所能找到的宝贵财富。
漆黑的怪物不信那些。
他不信神,不信因果,也不信任何令人笃定且狂热的事物。
如果报应不足以砍下敌人的脑袋,那就亲自动手。
以野蛮的巨力卡住亚王虫的脑袋,撕开做出抵抗的前肢,踩断做出踢踹动作的后腿,暴露出坚硬的颈部。
双方的身上都遍布伤口,但区别在于黑色的那只愈合速度肉眼可见,棕灰色的却后继无力。
钳制住比自身大一圈的猎物向前走去,每一步都沉重如山岳,地面在脚下崩裂。
对着银灰色的雌虫,他曾许下承诺,用两枚头颅换取两个族群,而这承诺必将兑现。
人类在震慑同类方面总是鲜有匹敌。
在更为荒蛮的年代,他们便学会了架起断头台与十字架,将平民、贵族、神职者,或是国王一并押赴刑场,让从不知退却为何物的人也要因为畏惧而屈下膝盖。
连滴落的血液都不放过,盛装在金色的容器中广为传阅。
所有傲慢都将为恐惧所让路。
而现在他有一个现成的。
曾经铡下庞大异兽四肢的切割器刀刃垂落,上一个受害者的骸骨正睁着腐朽的眼眶悬挂其上。
被拖行的亚王虫挣动不休,高高扬起响尾蛇似的尾鞭,一而再地狠戾勒住核心种的颈项,想要拧断那碍眼的脖子。
萨克帝没有回头。
漆黑的翅翼泛起钢铁般的光泽,振动时破开宽阔的尾甲,割裂衔接的肌腱,让原本遒劲有力的部位瞬间泄力。
只是短短的一个瞬息,萨克帝已经扯着对手往前走了几步。
血沿着双方的伤口涌出,形成一道拖拽的痕迹。
他以能够抽出一整根脊椎骨的力气,将亚王虫整个压在曾经斩下异兽躯体的切割器旁。
既然对方喜欢这个孵化巢穴,那么必将以同样的方式迎来终结。
不是每次战斗都能结束得观赏性十足。
现实与生存并非表演赛,支配与臣服才是顺从的开端。
撕裂的翅翼在身后挣扎,刮破刽子手的四肢。
但是萨克帝的力气太大了,牢牢地将他摁在行刑台上,让他躺在自己的血泊中,只能以失败者的身份发出尖锐而愤怒的大笑。
那笑声因为狂热和恐惧而显得颠倒且疯狂。
“你为克拉克征战!”
这份垂死挣动充满了错乱,因为暴力的对待而断断续续,每一句话都呛起血沫。
“你为了他而想杀掉我!”
“信息素不会欺骗,伪装也无法永远保护你!你没办法完全藏住自己身上硬翅的血!北方战场的屠夫杀光了你的族群,等到他发现你的身份,也会同样撕开你的胸膛、掏出你的心脏!”
“我等着你凄惨地死去,就像你那化为血浆和淤泥的族群一样!”
“你连回归大群的机会都不会拥€€€€”
以无比野蛮的力气掀下巨大的铡刀,那阴冷沉重的刑具原本依靠机械轴承运转,却被萨克帝亲手扳动。
曾经斩断异兽四肢的锋利刀刃轰然坠落,溅起凄厉的长鸣。
喋喋不休的头颅被瞬间铡碎脖颈,血液与断面处静止一瞬,然后溅射而出。
地面绽开螺旋形的花纹,仿佛自死亡上生长而出的植物根系。
将对方钉在断头台上的核心种,被劈头盖脸喷了一身血雾。
有一部分血液溅在他的嘴里、溅到他细长的舌上,是温和的热度和馥郁的芬芳,比他曾经吃过的任何血食都更加甘美。
核心种松开手臂,任由还在抽/动的肢体滑落。
然后他退开一步,让自己远离那无头的尸体。呼吸缝闭合,不再摄入令人口涎滴落的气息。
死亡带来震慑,但不可沉溺于鏖杀。
他如同厌恶亚王虫本身一样,厌恶同源相噬。
从荒蛮之地走出的野兽从不耻于面对自己的本性,但潜意识中的枷锁,让他本能地套上名为抑制的人皮。
血液沿着孵化巢穴一路流淌,一直蔓延到遍布着密密麻麻卵囊的墙根处。
浅淡的红色和那些盘根错节的固定舱室交织在一处,仿佛不断跳动的血管。
而在他们的头顶上方,是悬吊着的巨兽残骸、敞开的天花板,以及一群围观见证了战斗结果的武装种。
原本激动到揣手手的武装小队此刻集体安静如鸡。
那些围着破洞挤了一圈的脑袋凝固着一动不动。
这群脑子一根筋的家伙,连假装没听见亚王虫最后的话都装不像。尤其是深灰色的雌虫领队表现更烂,先于他的意识,那根粗壮的尾巴已经开始不安地在身后甩来甩去。
本能、理性和情感全都在互相冲突,让这些灰翅膀产生了指令错乱。
硬翅种是仇敌,仇敌需要剿灭,但萨是同伴。
每一只异化状态的虫都显出轻微的不知所措来。
“带走头颅。”
身负漆黑鳞甲的斩首者说。他并未将目光留给亚王虫的遗骸,也没有去看自己的同伴,深深的金色眼瞳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空阔的巢穴大厅中,自墙壁直到穹顶的遍布凹槽中,半透明的卵囊中漂浮着大量的胚胎。那些畸形而残缺的身体有一些依旧睁着死去的眼睛,有一些则静谧沉睡。
这些干瘪的卵组成千奇百怪的荒诞绘图,像是无数死亡和失败的缩影,遥远而安静地俯瞰满身鲜血的胜利者。
阔翅族群的亚王虫是它们的亲眷,残破的异兽尸骸是它们另一半的基因父体。
所有新生代自大量堆积的实验中诞生,自中低等中的雌虫和雄虫身体中孵化,未曾存活过一分一秒,转瞬消逝。青灰的副眼漠然无神,蜷缩的触肢伸向卵膜之外的方向。
直到核心种再次提起了那把被掀飞、掉在不远处的压缩燃烧枪。
杀伤性物质喷溅向整个孵化巢穴,瞬息间攒射出高热且经久不息的火焰。
数不清的眼睛里映照出火光的颜色。
每一只被染红的眼睛都像是一处小小的地狱。
它们注视着从出生到死亡,那短暂一生中,唯一的一次绯红色的黎明。
第一百零三章
被一并销毁的还有核心区域的所有剩余孵化室,基因库则被谨慎封存。
萨克帝主打一个干干净净、斩草除根,不让新的杂交种有任何机会爬到地表。
即便稳定如他,在见到阔翅族群的亚王虫收集到的基因样本时,也不禁感叹一句“长见识了”。
密密麻麻的封闭隔间内,内容物被赋予序列编号,排得整整齐齐。
其中甚至囊括了很多已经绝迹于宇宙中的生物,以及硬翅族群的残余样本。
武装种小队跟在后面不远处,想靠近但是最终没有靠近,只是犹豫着逡巡。
“肯定是他搞错了。”
克里曼的尾巴发出烦躁的噼啪声,从片刻前起就一直在转圈。
“你闻起来不像硬翅,看起来也不像硬翅,他在胡说八道。”
作为回应,萨克帝平静地解锁了陈列室的墙壁,从中取出一支标着“硬翅”标签的试管,点开说明内容仔细查阅。
阔翅种对于杂交实验显然预谋已久,不然不会分门别类地将能找到的东西都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