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克帝 第127章

他们已经走进巢穴,柔和的光线扫落在格拉身上。

白色的雄虫笑了。

和以往狡黠的、胆怯的、蔫坏的笑都不同,那是一个非常温和的笑容。

“好呀。”

轻声予以回应,格拉还拉着对方的手,仿佛这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情一样。

“我很喜欢人类的花,如果能够在我们的巢穴周围种上很多很多就好了。”

花和喜爱之情差不多,都代表着余裕和奢侈。

生活在恐惧和饥饿中的生物是无暇顾及美的,就像它们缺乏希望、无力畅想未来一样,呼吸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伴随着痛苦、都在为活下去而挣扎,‘美’和‘快乐’的概念只能拿来垫桌角。

像是心脏被轻轻撩动一瞬,萨克帝抱住自己的伴侣。

“要试试人类的编发吗?”

他鬼使神差地问,手指从长长的白色发间穿过,如同梳理着温顺而清澈的溪流。

格拉呆呆地看了他一会。

就在核心种难得感到不好意思、准备收回这莫名其妙的提议时,一双手臂抱住了他。

雄虫将头埋在萨克帝的怀中,柔软又温暖的小翅膀吧嗒吧嗒扇动两下,眷恋般地蹭蹭。

“要。”

对方小声地回答。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夜晚的栖息星球有些冷。

但是和伴侣蜷缩在一起的雄虫感到非常温暖,柔软又舒适的小毯子裹在他们的身上,巢穴中萦绕着信息素的味道,就像是锈迹斑斑的长剑挑落一朵沾着露水的花,充满攻击性的辛辣前调被悠远甘甜的余韵所中和。

萨克帝的手指掬起白色的长发,动作很轻地分成细细的三绺。

他不会什么太过复杂的样式,只能试着编一些基础款。

雄虫十分喜欢他从卡姆兰带回来的莫奈特丝绸和秘晶矿,并且将这些东西和茸茸毯一起打包运来了灰翅族群的核心星域。

不知为何,格拉总是对生活怀抱着一种直白的热情,无论在哪里都快快乐乐地试图将居住的小巢整理成最舒适的样子。

萨克帝之前利用闲暇时间磨出一小把晶珠,准备穿成串给对方当装饰品玩,或者是弄成会发出清脆声响的悬挂风铃。

毕竟人类一向热爱车珠子,虫子又一向喜欢亮晶晶,双方的专业完全对口。

谁承想眼下这些瑰丽的原石,先一步在意料之外的地方派上用场。

它们被点缀在裁成细长条的绸缎一侧。

事实证明,人类萨克帝€€沙利勒班的灵巧双手被这具属于雌虫的身体完美继承€€€€糊茧巢的时候除外。

他曾经修过机甲、驾驶过星舰、拆装过数不清的枪械,也曾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拧过虫子的头。那是一双粗糙而有力的手,低劣的硝烟味道渗入皮肤,握枪的时间远比施予柔和拥抱的时间更多,最温情的时刻也不过是为红太岁清洗外壁。

获得新身体后,他最常做的事情依旧是徒手掰头,从低等种、中等种、核心种,到前不久嘎掉的阔翅亚王虫,顺利成为这一领域内无人能及的大满贯型选手。

眼下,他专注地将珠子穿在绸带边,缎面氤氲开柔和的色泽,仿佛月白的河流垂落下细碎的泪珠。

和醋栗差不多大小的矿石,却能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奢靡的色彩。这也是为什么产自小玫瑰星域的秘晶矿一向受到人类珠宝商的青睐,它们被打磨成各种形状,出现在象征着权力的冠冕和手杖上,也出现在代表着美和爱欲的贵妇人的耳畔颈侧。

但现在,价格高昂的石头化作平平无奇的细小晶珠,缠绕于手工裁剪的简陋发带的边缘,被编入一道细细的发辫。

“如果你的头发再长一些就好了。”

格拉小声说。他将整个身体都靠在对方的怀抱中,细长的鳞尾缩成一个可爱的小圈,圈住他和萨克帝。

“资料里说,人类会把最最重要的人的头发一同编进辫子里。”

核心种没有说什么。

旧地很多地方确实有着类似的习俗,一部分早期欧罗巴人会以此去纪念离世的亲人或是伴侣,遥远的东方国度也会有相近的做法来体现爱侣间的感情,这是他身处于V217时,那些滔滔不绝的热情邻居告诉他的。

零碎的知识全被划入“旧地相关资料,优先级较高”的分类中去,因而得以幸存。

他松开手,任由完成的细辫落下。

细小的秘晶撞击出清脆悦耳的响动,在白色的丝绸间,在珍珠般的长发间。

格拉回过头。

在那一瞬间,萨克帝明白,任何带有人工痕迹的多余装饰都无法同对方相比。

苦涩的阿多尼斯与傲慢的阿弗洛狄忒远不能及,让人如罹患热病一般,用急切的话语描绘出难以自矜的赞美。

只要他愿意仰起头亲一亲对方,便是今夜最温柔的情人,最多情的伴侣。

仿佛达成了某种无法宣之于口的默契,巢穴内仅剩的光线被悄然熄灭。

长久以来携带着基因缺陷的雄虫舒展身体,珍珠白的翅翼自身后缓慢打开。

细碎的晶珠随着他的动作摇晃,发出泉水般清澈的叮咚碰撞声,于黑暗中散发着孱弱的光芒。

像是星星落在了他的发间。

同样浮现出微光,还有闪纹种的虫翼。

蔓延的花纹光带从翅膀与身体的连接点开始舒张,仿佛植物的根脉,交织出绵延的图案。

许久未见的第二双眼睛悄然浮现,残留在眼角偏下方的位置,像是泛着红的潮湿泪痕。

格拉抓着对方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处。

那里很热,连侧面的呼吸缝也在轻微颤抖,柔和的信息素缠绕而上。

这是一次求偶。

在理解到自己的伴侣并未厌恶自己的身体、且表现出喜爱后,雄虫不再胆怯,也不吝于以最大程度的展现力做出邀请。

“我学习了。”

他小声说,觉察到萨克帝不同于以往的滚烫手指贴合于自己的腰腹处,并且在做出紧握的动作时陷入肌肤中,留下不算粗鲁却十分强硬的指印。

“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弄错。”

这是隐匿于夜晚的细语,半异化状态的雄虫伏下身体,双臂环绕住对方的颈项。

细长的鳞尾圈住收起所有倒刺的漆黑尾鞭,做出一个邀请的姿态。

“我很厉害。”

格拉在这种事情上一向直白,而天真的直白在某些场合会催生爱欲。

他还在不知畏惧地向伴侣宣告那可爱可怜的自信,说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简陋独白:“会让你快、快乐的。”

可能是这样的话语过于难为情,雄虫说得很快、很烫。

他自以为小心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便飞速垂下视线。

爱欲是一切美好事物和一切污秽事物的结合体。

有那么一瞬间,萨克帝因自己的情感而自惭形秽。罗克珊还什么都不懂,即便曾经遭受伤害,也满心以为同伴侣做这样的事情是简单且天经地义的。

但是他懂。

身为人类时,他便见过太多贵族间纵情声色的猎艳游戏,也见过贫民区最为暴力混乱的货物贩卖。性的概念之于他,差不多是厌恶和腐烂的代名词,之后的辐射病更是让他有理有据地推掉了所有相关谏言。

他对于伴侣这种事,有着和对待权力如出一辙的道德洁癖。红太岁所谓的以为他会单身到老,并非某种无凭无据的笑话。

所以他和格拉总是这样,一进一退。

当雄虫主动时,他便抽身而出、立于高岸;当他主动时,对方又因为畏惧伤痛止步不前。

他们就像是两只最为愚蠢的兽,紧紧地贴在一起,既做不成人,也不太像虫。

然而和他不一样的地方,在于雄虫有种执拗的精神。

遇到不会的就去学,感受到恐惧就克服,仿佛明确地表达出对于伴侣的喜爱比这一切都更为重要。

这是萨克帝所不曾有过的经历。

他习惯性地将帝国放在首位,却鲜少体验到自己被放在首位的新奇状况。

于是当白色的虫再一次温柔低鸣、试探性地亲吻他时,核心种猛地抬起身体。

原本坐在他身上的雄虫发出小小的惊叫,在因颠簸而摔下去之前,已然被禁锢在一个有力的怀抱中。

铁锈般烧灼的信息素强硬地侵蚀,迫使对方瘫软下来、放弃抵抗。

连精巧可爱的尾勾都在瑟缩,格拉故作镇定地抱紧伴侣的脖子,还在结结巴巴地嘴硬。

“让我、我来做,我知道正确的步骤是什么,你不准跑。”

结果下一秒,那只滑落的手就让他闭上了嘴。

雄虫夹紧双腿,发起抖来。

眼前的萨克帝令他有些害怕。那是褪去了所有圆滑与世故的尘霾后,核心种原本的样子€€€€来自荒芜之地的一头无所畏惧的野兽。

粗糙,野蛮,有着滚烫的生命力和热度,经久不息的岩浆那样碾平一切抵抗。每一个触摸的动作都令格拉惊慌失措。

秘晶打磨的珠子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响,缠绕在发间。

那些珠子因为是手工制作的原因,形状并非完美无瑕,此刻却跳动着如同破碎的星星。它们逶迤在绸缎般的发丝深处,像是坠入月光编织的河流。

“别怕。”

金棕色眼瞳的野兽低下头,亲了亲伴侣沾染着湿意的眼角。

萨克帝搂着对方,感受到雄虫因为自己的动作而濒死般战栗,于是他让钢铁般的钳制变为温柔而多情的拥抱,温声述说着安慰的话语。

“别怕,罗克珊。”

“不会真的做什么。还太早了,你没有准备好。”

他承诺,同时鳞尾紧紧地环绕住对方的尾巴,摩挲那脆弱的尾勾。低沉的声音在最后已经化作笑意,将雄虫的说辞原封不动地奉还。

“€€€€现在只是让你快乐。”

这下格拉真的发出了啜泣。

“坏虫唧!”

根本不敢松开腿,白化种伏在炽热而强悍的核心基因雌虫身上,一张嘴就不小心漏出鸣叫。这让雄虫因为羞愧和难堪而小声控诉,哭得像只小水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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