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克帝 第161章

“……”

莫名其妙的回旋镖扎到自己头上,萨克帝开始反思这也能中枪。

随即他想起来,风风火火的年轻灰翅确实有一阵子缠着自己,羞羞答答地询问如何讨伴侣欢心。

他和格拉的感情稳定,令身边这圈正值盛年期的寡王群体或多或少地产生了些羡慕的情绪,间接导致武装种的脱单速度在加快。

然而天性中将繁衍和族群的延续视为第一优先目标的虫群,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意外地得出了一项结论:近期内孵化的灰翅幼虫€€€€可能还有一些同足肢种、阔翅种雄虫联姻产生的混合幼崽,健康程度和基因等级远远优于之前。

为此格拉特意同技术虫展开过讨论。

“所以雄虫的健康和心情会直接影响到卵的质量€€€€即许多虫之前所认为无关紧要的情绪部分,有其独特的价值所在。”

若有所思地在光屏上记录数据,白色的虫随时都在修改由他加以完善的那份管理条例。

“曾经的王虫大多采用寄生的模式批量产卵,因此这项研究从未存在于记录中。但由雄虫负责孵化幼崽的现在,我想孕育者的相关安全应该得到最基础的保障。”

大信息巢的主导者学得飞快。管理者和主导者听起来极为相似,但性质上却有着根本的差异。

巢能够同时拥有许多名管理员,然而解锁一切权限、承担起深度精神链接的存在才有资格被成为主导。

基本上所有关于战败栖息地的安排中都有对方的身影,白色的虫不再掩饰,拉开权力的椅子平静地坐下。

第一批前往收编星球的雄虫在完成工作后返航,接替他们职能的另一批雄虫在此之前已经出发。

这些尚且带着些畏缩的虫在临行时往往会流露出忐忑与不安,但等到他们从前线返回,性格全都展现出了十分明显的变化。

而这次被克里曼怒骂的年轻雌虫,就是迷上了其中一只曾经失去伴侣的雄性,并且跑前跑后地大献殷勤好一阵子,却在对方刚刚态度软化时捅了个大篓子。

严格来说,头一天半夜报警的受害者,正是当初武装种领队与格拉轮流拜访那些需要帮助的家庭时,被第一个砸开门的雄虫。

听到响动的虫迷迷糊糊走出巢穴,结果一眼看见趴在墙壁上say hi的家伙,当场吓得叫出声。

好可怕的画面,好离谱的示爱,惊喜瞬间变成惊吓。

赶到的巡查队火速将“我想出了一个好主意”的倒霉玩意儿叉下,直接移交到了克里曼这边。

武装种领队看起来快要爆血管。

深灰色的翅翼在身后摩擦,盛年期雌虫摒弃了彰显核心基因族群身份的高雅语系,以情绪语言带来劈头盖脸的输出。

萨克帝原本是想找甩尾巴哥最后核对一遍出行名单,会谈在即,他们这边也不得不将安保工作提上日程。

倘若初次接触便搞出什么问题,这项合作就没有以后了。

结果好巧不巧撞见对方发飙现场,核心种立刻丝滑地将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他也不是非要这个时候谈话。

克里曼已经走上正轨,他不用再时刻压着对方防止不成熟的虫搞出神奇操作。学会放权是每一名当权者需要终生学习的课题,武装种领队必须建立自己的信誉和威严,而不是被一再打断。

过度插手不同部门的行为,会造成进一步的职权混乱。

一些没有必要越级上报给他和克拉克的事务,深灰色的雌虫需要全部自己处理。

于是,顺理成章地给自己找了个放假理由的黑色雌虫当场调头,溜溜达达地往居住巢穴区走。

闪纹种和鳌种急了。原本一来一回极限拉扯的两支种群,在嗅到灰翅即将同人类展开长期合作的消息后,态度立刻呈现出软化趋势。

其他望风而动的族系也蠢蠢欲动,有核心基因族群提议召开一次集体会议,“好好商议一下关于虫群未来的发展方向”。

拿到主动权的萨克帝和亚王虫没有立刻回应。

他们在等对方加码。

想从他的手中分走同人类合作的一杯羹没有那么简单。占据主场优势后摁着其它虫低头,叫招加盟商;反之前期大家一起创业,最后其它虫全都会变成合伙人。

萨克帝不想要那么多的合伙人。

钱是要搞的,但是没有虫能够将羊毛薅到他的身上来。

结果回到家的雌虫刚一推开门,就看见自己纯白的伴侣正边以柔和的情绪语言哼歌,边给一盆植物修剪枝叶。

€€€€核心种之前出访闪纹种的栖息地时,搞来了一些植物种子,他将对方故乡的花种小心地带回来,种进盆中,并且最终发出了新芽。

格拉很喜欢这不起眼的绿植,最初时常趴在盆边观察叶子与根茎的生长。

在同那不讨喜的闪纹种亚王虫交谈过程中,萨克帝获得了更多关于罗克珊亲眷的信息。

但他不确定是否应该说出口,因此暂时保持沉默,等待一个更为合适的时机。

而听到动静的雄虫已经转过身来。

“你回来了!”

放下修剪工具,对方一头扎进他的怀中,尾巴啪啪地摇晃。

看得出来格拉相当高兴。

“我有一个大消息要告诉你!”

对方神神秘秘地说。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说吧,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被同伴的情绪所感染,萨克帝也轻轻地摇了摇尾巴。他单手将雄虫捞起来,一把抱进怀中。

因突如其来的动作而发出小小的惊呼,格拉本能地搂住对方的颈项。

当核心种托着他坐进窝里,白色的虫才松开手臂,转而去蹭一蹭自己的伴侣,试图让彼此都留下信息素的味道。

“肖从足肢种的核心星球回来后,直接改变航线回了一趟能源星。”

这件事萨克帝知道。

听到消息的瑟临差点干打雷不下雨地哭出声,孤家寡人的深棕色中等种独自留守空巢一多个大循环的时间,一边鼓励喜欢的虫满世界跑,一边难过得转过身后就躲起来嘤嘤叫。

在得知肖终于要暂时回Ja看看后,短翅种管理员同自己那冷酷无情的老板感叹了半天,差点将核心种烦死。

“他说他有鼓起勇气,向瑟临求偶。”

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格拉没忍住咕唧笑出声。

“所有虫都吓了一跳!”

萨克帝满脑袋冒出小问号。

“谁求偶?肖?”

“没想到吧。”

嘿嘿笑着一把抱住伴侣的腰,格拉往对方怀里拱一些:“他没给瑟临机会,而是选择自己主动进攻,听说被求偶的一方整只虫都红了。”

啊,这么说起来……

萨克帝突然想起自己的这位下属,在很久之前,当他们讨论草拟一份管理条例的时候,深棕色的短翅种确实会因为另一半的强势表现而瞬间变红。

“然后他们在一起了。”

轻声说着,格拉的尾巴卷了卷,紧紧地贴着萨克帝的鞭尾。

“真好呀。”

黑色的雌虫沉默了一下。

他在想一些别的事情。

他和格拉的感情非常稳定,睡前花活玩得只多不少,但永远没有本垒。一方面他担心过去的阴影令自己的伴侣感到畏惧和伤痛,另一方面……他实际上还欠着一个相对正式的求偶环节。

这段关系确立的最初,他说的话居然是“我们试一试吧”……好离谱的发言,足以载入社会性死亡时刻。

只有被爱情糊住了眼睛和心的格拉,才会觉得这个流程没什么问题。

对方一直在追着自己跑,而他视自己的心情漏出一点模糊的态度与回应。

“你很喜欢吗?”

旁敲侧击地低声问,萨克帝挠一挠那双轻轻拍打的白色小翅膀,挠得对方蜷起来又松开。

他想补上曾经缺失的部分。

“我是指……这样的环节。”

“我觉得很幸福。”

格拉的声音轻轻的,像是清晨河面上的雾气。

“这对我们来说很不可思议。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肖的样子,他全身是血,看起来彻底失去了意识。”

“当我试着去保护他破碎的精神,我只尝到恐惧和惊慌,就像陷入淤泥中即将窒息的虫一样,无论如何都无法爬出来。他的思维因此碎裂,只有自毁才能同时销毁那些可怕的过去,他想死。”

“即便被你和卡塔从喀特拉的手中救下,他依然想死。”

“我也一样。”

感受到对方的手在温柔地抚摸自己,雄虫慢慢地打开身体,踢掉所有碍事的织物,完完全全毫无间隔地躺进伴侣的怀中。

随着时间的变迁和摄取到的权力增加,那双浅色的眼睛中不再流露出畏惧与无措,但此刻他悄悄地抓着核心种的手,隐藏起一丝几不可察的胆怯。

“我看故事里写着,比起种群的繁荣昌盛,大部分人类更乐于歌颂毫无瑕疵的爱情。”

“虫群以繁衍为最优先,他们从不在意这些事情,但我知道一些人类会对此怀抱反感……”

“罗克珊。”

这一次萨克帝的声音变得严肃。

他直起身体,换成半屈膝的姿态。这是他们不曾聊到,或者说经常很有默契一带而过的禁区。

“这个世界上从没有需要被害者自省的道理。”

“当恶劣的强者欺负处于弱势地的存在时,我会选择拧掉强者的头,而不是逼迫受到伤害的一方承认一个不存在的错误。”

金棕色的眼睛直视对方,强硬的神色令格拉轻微颤抖。

“和其他人如何认为无关,哪怕一千个一万个人说错误的话行错误的事,也不能将虚伪粉刷在真实之上。加害者永远是加害者,无论他们找寻出何等冠冕堂皇的理由,将压迫以何种精致华美的权力所装饰。”

“他们嘲笑遭到伤害的一方不够强大,站在居高临下的位置发表演讲,只能说明他们和罪犯同为混蛋。拿着社会达尔文主义作为自己肆无忌惮行为的遮羞布,并不会让他们与一滩无能的污秽物产生本质上的区别。”

“我掀翻一整张桌子不是为了看到同样的事情重复发生。”

“你没有错。”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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