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花魁只想攒钱买地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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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酒席吃完,日头已是西斜,画舫楼船也慢慢行过了莫愁湖,沿途不再全是屋舍巷道。

临河有不少的良田,如今已翻整平坦,还蓄好了水,插了秧苗,像一块块水晶似的,在水雾里熠熠发光。

篷廊下,柴€€躺在长椅上,看着恬静的乡野之景,颇得趣味。

见苏云绕端了干果点心过来,想着自己承诺的一千两金,总得收回点成本才成,便开口要求道:“凤舞姑娘可会弹琴唱曲?来一首应景的音儿,给这田园春色添些趣味吧。”

苏云绕透过他那高贵无比的表象,一时半会也猜不透他那点儿精打细算的心思。

不过金主都发话了,不就是来一曲嘛,这有什么难的?

脑子里配得上田园春色的曲子太多,苏云绕第一时间便浮现出一首来。

古琴琵琶都没拿,洞箫长笛也不选,苏云绕在乐器架子上翻了遍,终于找到了一个墨玉似的陶笛。

柴€€见他手里拿着的东西,瞬间没了期待,抓了一把五香瓜子慢慢磕,等着听自家花魁能吹出个什么曲子来。

清新悠扬的陶笛声幽长婉转,隐隐带着一丝凄婉,牵扯着人的思绪飘了好远好远,仿佛跨越时空,回到了记忆中的田园春色。

苏云绕只吹了不到一半,便被刘三公子硬生生打断,语气痛苦道:“凤舞姑娘,咱能换一首曲子吗?!你这调调一响,瞬间让我想起清明祭祖的时候,我爹跪在我太奶坟前,痛哭流涕地嚎着再也瞧不见祖籍的月桂花开……,呜呜呜,太惨,太凄凉了,哪里应得上今日画舫这景儿,你要不来一首十八摸吧?”

苏云绕:“……”

摸你个大头鬼,小寡妇哭坟你听不听?!

柴€€原本听入了心,骤然停下,竟有些意犹未尽,暗怪那姓刘的轻浮浪荡,竟无半点高雅品性!

柴€€感兴趣问道:“这曲子叫何名?可是凤舞姑娘自己谱写的?”

苏云绕摇头,简单答道:“曲名为《故乡的原风景》,不是我写的,曾听一个扶桑人吹过,自个琢磨着便学会了。”

大€€强盛,金陵府更是四通八达,常有异国之人来往于此,金发碧眼,黑皮白皮的都不算稀罕,更何况是一扶桑人。

柴€€并未怀疑什么,只淡淡道:“哦,那扶桑人,想来必定是极通音律。”

苏云绕跟着点头,心道:可不是么,不然我能借(不给版权费的那种)了别人的名曲来显摆?结果却显摆错了地方,被一首《十八摸》轻松打败。

刘三公子不乐意听曲,大声吆喝道:“日头还早,就这般干坐着实在无趣,画舫里可备了麻雀牌?王爷,要不咱们玩上两局,打发打发时间?”

牡丹笑盈盈道:“麻雀牌自然是有的,只是三公子要玩钱否?”

刘三公子理所当然道:“不玩钱有甚意思,那爷还不如坐着吃茶呢!”

一说要玩钱,芙蓉、水仙等人都犹豫起来,她们牌技都不算多好,没有赏钱还未讨着就要在牌桌子上往外掏的道理。

有小丫鬟已经取了一副象牙雕的麻雀牌倒在了方形牌桌上。

刘公子自个做了西面,将东面留给了瑞王殿下,其他人要么是牌技不好,要么是畏惧于瑞王殿下的气势,你推我让的,谁也不肯上桌。

刘三公子瞧得不耐烦,直接拉了牡丹坐在北面,将随身携带的宝蓝色绣麒麟纹缎地荷包拍在桌上,豪气道:“不就是打了牌吗,牡丹只管随便玩,到时候输了算爷的,赢了你自个收着!”

苏云绕见此跃跃欲试,眼巴巴地望着自家金主,就差跳着脚举手:让我上,让我上,输了算你的,赢了我自个收着。

柴€€被那火热的目光吓得心头一突,赶紧开口点人道:“三缺一,薛二公子不来凑凑兴?”

薛二公子原本打算拉着拂烟去后舱逍遥,闻言同样心头一突,有些意外道:“啊?……哦?哦哦!三缺一,可不就正好差我一个嘛,你们谁都别跟我抢啊。”

薛二公子十分积极地坐在南面,心里的小人却在对着拂烟挥手流泪。

瑞王殿下划拳无敌手,打麻雀牌更是无敌手。

月牙儿慢慢游上中天,画舫回航,刘三公子输得荷包空荡荡。

柴€€气质高雅地整理着手里的金银票,数着一枚枚金银锭,钱财如山,都装袖兜里,怕是太鼓囊,没了形象。

柴€€瞧着刘三公子那干瘪瘪的麒麟纹荷包,问道:“刘三公子这荷包可有来头,若只是普通,能否借我一用,赢得太多,本王也不好将金银拿在手里不是。”

刘三公子的心灵莫名受到万钧之力的重击,笑得比哭还难看道:“哦,一个荷包而已,哪有什么来头,就只是家里绣娘绣的,王爷拿去用便是,反正我今日也输光了,也用不上它了……”

呜呜呜,折合了有三万多两银子呢,就这么输光了,平日里我也就只沾了一个“嫖”字,如今竟然连“赌”字也沾上了,回去怕是得被老头子打死!

画舫停在了藏芳阁前面的河岸边上,其他人还要怎么玩,都跟瑞王殿下无关。

瑞王殿下拎着一个圆滚滚的荷包,表示他今日玩得很尽兴,夜已深,就不在外面逗留了。

苏云绕跟着柴€€一起离开,乘坐的是来时的马车,到了百花楼大门外,停了一会儿,柴€€对苏云绕道:“今日那首《故乡的原风景》只听到一半,明日巳时三刻左右,再派人来接姑娘,希望到时候能听完整曲。”

想到那首悠扬的陶笛曲,柴€€给银子也给得心甘情愿了一些,他在荷包里掏了半天,给了苏云绕六十两金票,六十两银票,七两碎银,四舍五入凑了个整,没算铜板!

苏云绕捧着今日工资认真谢赏,感恩金主大人真是叽吧好大方!

第二十章 半夜回家

亥时已过。

云层堆积,天空中不见一丝月色,金陵城早已熄灭了万家灯火。

苏云绕胆战心惊地走在窄巷里,偶尔有一只耗子窜过去,也能吓得他一阵尿急!

就这般孤零零地走到庙街口时,却瞧见蒋二狗那无赖子正躲在牌坊后面缩头缩脑,这要是放在白日里,苏云绕是万万看不上这等偷鸡摸狗、吃喝嫖赌之辈的,如今却觉得分外亲切。

苏云绕走过去拍了拍蒋二狗的后背,轻声道:“二狗哥,你们这是在躲谁呢?亏心事做多了,前面有鬼拦着你啊?”

蒋二狗被苏云绕吓了一跳,回过头没好气道:“鬼有什么好怕的,你二姐和你姑父就等在前面呢,手里拿着剔骨刀,比那凶神恶鬼还吓人!”

苏云绕眯了眯眼,一把拽住蒋二狗的衣领子,凶狠质问道:“狗东西!你是不是偷鸡摸狗,偷到我家里去了,不然我二姐和姑父干嘛在这儿堵你!”

蒋二狗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挣扎着低声骂道:“放屁!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老子能祸害北城这边的街坊邻居,再说了,就你们家那三尊煞神,谁敢去招惹?!”

苏云绕又不是衙门官差,不管缉盗这事,既然没祸害到自家人头上,他也懒得管。

蒋二狗被苏云绕放开,咳嗽了两声后,才反应过来,指着苏云绕鼻尖道:“不对,这都快到三更天了,你小子怎么也是这个时候才回来,你是不是也偷鸡摸狗去了!”

苏云绕感觉人格受到了巨大的侮辱,脱口而出道:“放屁,老子要偷也是偷人……,啊呸,不对,老子没偷人!老子干正事去了!”

蒋二狗不听他狡辩,只笑得猥琐又油滑道:“啧啧,啥正事白天干不了,得半夜去干啊?嘿嘿,绕哥儿,你小子不简单啊,我就说嘛,你二姐和你姑父肯定是来堵你的,你就擎等着被收拾吧!”

苏云绕想到他二姐曾说过,往后要是回来得太晚,就到庙街口接他。

今日回来得确实太晚,二姐和姑父多半是来接他了。

苏云绕瞥了没人接的蒋二狗一眼,瞬间优越感爆棚,得意道:“我二姐和姑父从来不收拾我,他们是见天太晚了,不放心来接我的。”

蒋二狗一点也不羡慕,幽幽道:“哦,你大哥好像也在前面,他估计也是来接你的。”

苏云绕吓得膝盖一软,差点栽在地上,缩头缩脑地也躲在了牌坊后头,结巴问道:“我、我我,我大哥也在,你没看错吧?”

蒋二狗幸灾乐祸道:“百分百没看错,看得真真儿的!”

蒋二狗话音刚落,就听见牌坊另一头,传来一道直击天灵盖的声音:“苏绕绕!别躲了,滚出来,赶紧回家!”

蒋二狗提醒想要装作没听见的苏云绕道:“你那秀才大哥,让你赶紧滚出去。”

苏云绕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挂着笑,从牌坊后头转了出来,小跑过去,抢先狡辩道:“哎呀,这一忙起来,没想到就这么晚了,大哥、二姐、姑父,你们怎么都来了,我之前不是说了么,要是太晚的话,我就不回来了,你们不用等我的。”

刘文轩神色平静道:“真要不回来,那我们现在见到的是个啥玩意儿?苏绕绕的影子?”

刘镇海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剔骨刀,正在挖傍晚炖的大骨棒里的骨髓吃,跟夜里遛弯似的,闲闲道:“行了,人也接到了,咱回家去。”

刘文英凑到吃了一顿排头的三郎旁边,挖他黑历史道:“就你那猫恋窝的性子,还舍得在外面过夜?也不知道是谁,七、八岁的时候让他在医馆看着婷婷,结果大半夜的时候背着婷婷自个跑了回来。”

苏云绕心想:当然不是我,是婷婷吵着要回来的。

那一年苏云婷不知是什么原因,腿脚僵麻,还胸闷咳嗽,早中晚都得去济世堂,找华郎中针灸推拿。

有一回华郎中因为事忙,夜里针灸推拿结束,便有些晚了,婷婷也躺在医馆病舍里睡着了。

姑父和姑母便多花了银子,请华郎中帮忙看着,留了苏云绕在那儿守着。

姑父姑母和大哥二姐他们,则是趁着月色赶了回去,第二日还得早起杀猪卤肉上学堂呢,说是明早忙完了就过来,到时候将早上的针灸和推拿也做了,再接他们回家。

苏云绕好歹也是成年心性,担得起事,自然是拍着胸膛满口答应了。

可怜苏云婷这小妮子,姑母她们刚走没多会儿,她就醒了,以为是自己生病,害得哥哥被一起嫌弃,要被姑母他们给抛弃了。

街坊邻居有些嘴贱的妇人,就爱在婷婷耳边挑唆一些有的没的。

小妮子本就体弱敏感,也不怪她多想,任凭苏云绕怎么解释都没用,哭得伤心欲绝,小脸都紫了。

苏云绕无法,只能背着妹妹半夜回家,敲开家门后,把姑母他们给吓得半死。

听苏云婷糊里糊涂地说:“我再也不生病了,姑母你别不要我,……我病病歪歪不好养,哥哥没有病病歪歪,他好养,养大了肯定能报答姑母的,姑母就留下哥哥吧。”

小孩子的懵懂之语,跟扎人心肝的刀似的。

苏云绕到如今都还记得,姑母那晚搂着他们兄妹哭得心如刀绞。

第二日一早起来,更是连猪也不杀了,直接冲到那几个爱嚼舌根的妇人家里,险些将人的嘴皮子撕烂!

回忆起往事,苏云绕闷闷道:“我往后肯定不会再半夜回家了。”

刘文轩挑刺道:“你半夜不回家,打算去哪儿?”

苏云绕赶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意思是……”

刘镇海不等他€€嗦完,直接打断道:“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儿啊,半夜回来咋滴了,难不成半夜回来,就不给你开门啦。”

刘文英也接话道:“要我说怪只怪三郎长得太好看,他但凡要是长成蒋二狗那样,半夜出门也安全得很,哪用得着费功夫来接。”

刘镇海不赞同道:“长得好看又不是罪过,要我说还是得把防身的功夫练起来,三郎就是太懒,又吃不得苦。”

刘文英反驳道:“三郎练下腰劈叉的时候可能吃苦了,他就是没有学武的天赋,耍个刀能把自己给划拉了。”

刘镇海与刘文英争执半天,最后得出结论:吾家有儿好姿容,腰软腿长易推倒,夜里回来得晚了,还是得来接!

第二十一章 大约是个反派

田庄的事情已经基本定下,定钱都已经当着曹保人的面儿给了,就等明日一早开衙,再到衙门里去改了地契,就算是彻底过户易主了。

这些事当然也用不着苏云绕操心。

他第二日一早起床,帮着家里把猪头、猪蹄都清洗干净后,才匆匆慌慌出门。

苏成慧见他小跑着离开,边走还边往身上一个劲儿地撒茉莉花香露,完了又抱怨说:“撒得再多,怎么还是带着一股子猪味儿!”

苏成慧摇头叹气道:“等搬到田庄那边去了,正好就在佃户或者村子里请两、三个短工,帮着杀猪、烧猪头、洗猪下水……,到时候咱家就只用熬好卤汤,将卤肉的秘方捏自个手里就行,也不用再全家人一早起来遭罪受累了。”

刘文英、苏云婷与刘镇海三人,闻言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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