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花魁只想攒钱买地 第33章

可惜柳大娘子话头一转,摊手道:“可惜咱们戏社光有个名儿,却没有名角儿,这新戏啊,该排还是得排。”

白日梦破碎,苏云绕胆肥回嘴道:“听您€€€€嗦嗦半天,不都是一堆废话么。”

柳大娘子气得给他胳膊上一巴掌,怒道:“怎么就废话了,我说了这么多,句句都是要紧的,怪只怪你脑子笨,没抓住关键!”

苏云绕缩着胳膊,很是无辜道:“关键是什么?我脑子笨,您要不就直接说明白了吧。”

柳大娘子目光坚定,野心勃勃道:“关键是咱们戏社,也要捧出来一个名角儿才行!”

两人此时正坐在大堂角落。

听了这话,苏云绕往台上扫了一眼,小云仙、玉铃铛、芳微等人都在上面重复练习着今晚要演的《小狐仙下山》呢。

柳大娘子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叹了口气,无奈道:“别看了,小云仙和采薇她们虽然足够勤奋,可有些东西却是勤奋不来的,她们啊,都没有成为名角儿的潜质。”

若不是不如此,当初也不会被男扮女装的苏云绕给抢了百花楼头牌花魁的名号去!

苏云绕很是无语,这说来说去,不也还是废话嘛,所以:“大娘子,这新戏咱们到底还排不排啊?”

柳大娘子道:“排啊,我没说不排啊!对了,新戏是排《倩女幽魂》吧?”

苏云绕点头道:“恩,有现成的本子,现成的唱词,不排《倩女幽魂》排什么。”

苏云绕知道的能搬上舞台的故事有很多,舞和曲他都能解决,可要符合这个世界文化表达形式的唱词,他却写不来,也写不好,就连之前《小狐仙下山》的唱词,也是他求了大哥帮忙写的。

柳大娘子是看过《倩女幽魂》的话本子的,还反复看了好几遍呢。

捧名角儿的心思还未放下,柳大娘子有些遗憾道:“《倩女幽魂》这本子比之前的都要精彩曲折,小倩那个人物也很是惹人怜惜,这要是排好了,再找个合适的人来演,绝对能捧出一个名角儿来!”

可惜小云仙、玉铃铛、采薇、芳微她们几个,就没一个是合适的,无论是身段还是相貌,这几个小丫头都只能算是一般,远远还算不得是顶尖。

当然,所谓的一般,其实也只是在这秦淮河畔比。

要是放在其它地方,小云仙跟玉铃铛、采薇、芳微她们几人,其实也是清秀小佳人来着。

柳大娘子心里遗憾,不自觉地盯着苏云绕那张十分拔尖的脸看。

苏云绕被她盯得心里发毛,扒拉了一下头发帘子,一脸拒绝道:“大娘子,我才刚恢复男儿身呢,是绝对不可能再扮女装演小倩的。”

柳大娘子当然明白:“你就算想演,我还不能让你演呢,老娘前脚才跟人说凤舞姑娘离开了金陵府,后脚又弄出来一个跟凤舞姑娘一模一样的名角儿,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苏云绕松了一口气,暗道: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么,您想得明白最好。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明明只是心血来潮的主意,如今却成了执念。

柳大娘子也不知道是受了哪路神仙点化,灵机一闪,很有创意道:“绕哥儿,你说我从其它楼子里挖一个花魁来演小倩,怎么样?!”

苏云绕的脑子有点跟不上她的速度,木木呆呆道:“挖、挖谁?您要挖什么来着?”

柳大娘子越想越举得可行,也不管苏云绕是何反应,只自顾自谋划都:“藏芳阁的牡丹姑娘年岁也不小了,刘三公子之前说是要抬她进门,可惜刘三公子自己都只是个伸手要钱的纨绔子,说话就跟放屁一样,也就只能听听而已!牡丹自己估计也在琢磨着赎身的事,我找机会问问她……,还有彩霞楼的拂烟姑娘,年岁也没比牡丹小多少,只是彩霞楼的老鸨子是个吃人血肉的老畜生,轻易怕是不肯放人,就算放人,那赎身银子估计也高得吓人!……蒹葭馆的玉萍姑娘年岁还小,想要脱身怕是更难……”

不过再难,也总归能想到法子,只看付出的代价大不大,划不划算而已。

苏云绕消息不如柳大娘子灵通,见识也不如柳大娘子广博,给不出什么好的建议,便只能认真想着他的新剧。

舞蹈先放一边,曲的话,他打算借用另一个世界的《倩女幽魂》电影主题曲。

穿越十几年,上辈子会弹会唱的歌曲,如今也只记得个大概。

苏云绕起身走到舞台边上,找魏琴麽麽要了一把古筝,凭着记忆,试着弹了一段开头,接着有一小段想不起来了,只能跳过,又继续弹……

一曲《人生路》,弹得磕磕巴巴,很不流畅。

柳大娘子听完,想要捧名角儿的心思,却愈发坚定了!

第四十六章 戏社密谈

刘文轩编写的《倩女幽魂》, 故事内容参照的是王祖贤与张国荣主演的经典电影《倩女幽魂》第一部 。

其重点讲的是宁采臣在兰若寺与小倩相遇,之后又在燕赤霞的帮助下,从树精姥姥和黑山老妖的手里救下女鬼聂小倩, 并帮助她投胎转世。

整个剧情跟蒲松龄写的《聂小倩》有关系, 但关系也不是很大。

聊斋版原著里,宁采臣找到了小倩的尸骨, 助小倩脱困,却将小倩带回了家, 只等着生了重病的原配发妻离世,就娶了聂小倩为续弦鬼妻。

几年后宁采臣考中进士, 与小倩生下一个儿子,还又纳了妾,小倩与妾室各自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儿子后来还很成器, 颇具名望。

原著里功成名就、妻妾和睦、子嗣出息的结局, 或许才更符合封建士大夫掌权的当下世情。

不过谁叫讲故事的人偏就十分任性呢?!

苏云绕无辜摊手:“……”

总不能你想娶女鬼, 原配就必须得刚好病逝吧, 别人都是“人鬼殊途”, 到了你这儿凭什么就能几年抱俩啊!

苏云绕自认为是一个脚踏实地、积极奋斗的大好青年, 就看不得这种啥好事都叫他给占全了古代杰克苏。

改, 必须得改!

圆满只是幻影, 只有残缺才是永恒,留有遗憾的结尾, 永远比大团圆来得更刻骨铭心!

早先知道大哥将《倩女幽魂》的手稿卖给了博文书铺的时候, 苏云绕还担心后世改编的故事,讨好不了异世的古代读者。

结果暗自观察了一下话本销量,苏云绕才终于发现, 这个世界的文人的接受能力,竟然是那么地包容且宽广!

将《倩女幽魂》搬上戏社舞台这事,看来是稳了。

最关键的是,无论是作曲,还是叙事,都有现成的电影可以作参考,落到苏云绕身上的担子,便轻松了十倍不止!

感谢程导,感谢徐监制,感谢词曲创作者黄大佬,感谢男神女神以及各位前辈的倾情演绎……,感谢,感谢,非常感谢!

人的记忆不会消失,只会藏在脑海深处,仔细找一找,认真翻一翻,说不定还能想起来。

苏云绕换了琵琶、二胡、横笛等乐器,将《人生路》给演奏了一遍又一遍,遗忘的部分也被慢慢补全。

小鹦歌儿听得入迷,不自觉随着音乐轻“哼”起来,嗓音空灵优美,却没有唱出其中的凄美与沧桑。

苏云绕心中一动,放下手中横笛,又走到古筝旁边……

琴声响起,少年也跟着吟唱:“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找痴痴梦幻中心爱,路随人茫茫……”

大€€官话跟另一个世界的普通话很像,金陵百姓即讲官话,也讲吴语。

这个世界的吴语与粤语大概是同样脱胎于“古百越语”的缘故,几乎有大半都是相似。

苏云绕唱的是粤语歌词,楼里的姑娘们会吴语,基本上也都听得懂。

苏云绕唱功不差,这辈子又天生一副极具故事感的好嗓子,一曲终了,阅历浅薄,年幼如小云仙、鹦歌儿等人,听完只觉得词曲婉转凄美,尚且不会代入过多情感。

尝过人生路上各种酸甜苦辣的柳大娘子与魏琴麽麽等人,却已经个个眼中含泪,幼时的飘零与迷茫,仿佛都被写在了这歌词里。

柳大娘子到底是心性坚韧之人,很快便重整情绪,风风火火地将苏云绕拽到面前,老话重提道:“绕哥儿,就凭着这首曲子,这首词,我也一定要挖一个花魁回来,咱们肯定能捧出来一个名角儿的!”

苏云绕能说什么,只干巴巴鼓励道:“那您加油,我是支持您的。”

这支持当然也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事关灵风戏社的兴旺,挖人墙角的开销和成本,当然是从苏云绕和柳大娘子的共同收益里面扣。

苏云绕在灵风戏社里的分红是半年才结算一次,如今才开张没过几日,那点儿收益也不知道够不够挖来一名秦淮花魁?

不过这些事情自有柳大娘子操心,苏云绕只需要用心排好新戏就成。

*

苏云绕上午将词曲在心中完善齐全,下午就回家誊写曲谱歌词去了。

因此也不知道灵风戏社的二楼包间,竟然成了某些人密谋要事的碰头之地。

夜里《小狐仙下山》开锣,大堂里座无虚席,二楼的包间却只定出去一半,只从这一点便能看出,柳大娘子想要捧名角儿的决定是十分必要的,

刘侠客趴在围栏上不管其它,一心只想将错过了的《小狐仙下山》给看齐全了。

曹正杰顶替了刘侠客的位置,立在柴€€和他亲爹曹总舵主后头,姿态十分端正,比亲卫还更像亲卫,耳朵却竖得尖尖,光明正大地偷听他爹跟瑞王殿下一边看戏,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聊得高深莫测,却听得人云里雾里。

曹总舵主坐没坐相,抓了几颗花生,一边剥着吃,一边没头没尾地闲话道:“姓纪的被抓,祁二职权有限,好多事情都做不得主,浦口那边堆积了很多货物,官粮入京,又要给漕船让道,多耽误一刻,损失的金银便是数百上千,藏在两江商帮后面的主事人是个谨慎隐忍的性子,可惜其他人也不全都听他的,我估计有的人多半已经是忍到极限了,这几日怕是就会有所行动,王爷若是多留意一些,估计能逮住几只摸黑偷渡的耗子。”

柴€€的坐姿也没比曹舵主好多少,明明都是歪靠着,曹舵主像个二流痞子,瑞王殿下却是风流公子,之所以有如此差别,估计是看脸的缘故。

《小狐仙下山》柴€€这都是看第四遍了,早已经没了半点新鲜,一边在心里惦记着何时才出新戏,一边漫不经心接过曹舵主的话,大胆猜测道:“接连三任转运使被拉下马,两江商帮正是气焰嚣张的时候,狗急了跳墙,人急了敢吞象,不过是官府的漕船要运官粮罢了,多大的事,说不定还正好能搭个顺风船呢。”

曹舵主吓得打个一哆嗦,将手里的一颗带壳花生给捏得粉碎,有些结巴道:“不不、不至于吧,他们怎么敢?”

柴€€十分好心地将另一盘五香花生给挪到了曹舵主面前,并未解释什么,只淡淡道:“纪宏昌的判决下来了,家产抄没,妻儿遣回原籍,他自己则被流放辽东十五年。”

曹舵主拍了拍手里的花生壳渣滓,喃喃道:“我记得纪宏昌好像是闽省福州人,辽东那种苦寒之地,他能坚持得住十五年?”

坚持不住又怎样?

即便能活着回来,十五年虚耗,又背上一生污点,仕途前程也全都没了。

柴€€神情漠然地喝了一口清茶,不容拒绝道:“水路漕船上的事情,还请曹舵主帮忙盯着点儿,这一回要是能清理干净漕运淤堵,总归也是于漕帮有益。”

曹总舵主哪儿敢拒绝,可有些事情却要提前说清楚:“王爷,您别看漕帮有近万帮众,可其实大多都是一些靠着苦力糊口的普通百姓而已,给王爷您当耳目使一使倒是能够,可真要拼拳头、动刀剑,怕是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柴€€似笑非笑地斜了他一眼,丢了一颗梅干进嘴里,酸得舌头都僵住了,却还要强忍着眉头不动,高深莫测道:“拼拳头、动刀剑的事情,自然也轮不到漕帮出面,江浙水师,也该拉出来练练兵了……”

曹舵主又被这话给吓得再一哆嗦,没控制好力道,将刚抓在手里的一把花生,全都给捏成碎渣!

听瑞王殿下这意思,是要调兵查漕船啊!

这阵仗,这势头,这是猛龙过江啊!

就两江十八府这点儿地头,还不得被他给掀起好大的腥风血雨啊!

柴€€瞧了曹舵主手里的碎渣一眼,有些恶趣味道:“曹舵主这是不爱吃五香花生?”

曹舵主回过神来,连连点头“爱吃,爱吃”,一边说着,一边从碎渣里挑碎了的花生米吃。

柴€€聊完正事,便又开始惦记着不那么正的事。

他让玉九思派人盯着那胆大包天的小子。

听说他那小子已经完全没了顾虑,“凤舞姑娘”这才离开没几日呢,他就敢明目张胆地来秦淮河畔招摇了,还真是不怕遇着熟人啊。

不过以那小子的嘴硬本事,即便遇见了熟人,他估计也是打死不承认的。

听玉九思派来的人说,那小子好像是在排新戏,上午的时候还弹唱一首“人生、路长、梦多、人茫茫”的新曲子,听得那盯梢的暗卫都跟着落泪了。

柴€€一颗心被勾得麻麻痒痒的,要不是还有正事要忙,他非得把那小子给逮到王府里去,专门弹唱一遍给自己听不可。

说起来,之前他包花魁的时候,每日可是给了六十六两金作为酬劳的,结果却包了一个表里不一的假花魁,这钱能不能找他退回来一些啊?

曹舵主吃着碎花生,偷眼瞧见瑞王殿下神情莫测,大约是在算计着拿谁开刀,心里不禁有些同情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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