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花魁只想攒钱买地 第39章

“火候烧足了,你缩在那里装鹌鹑呢!”

刘文轩横他一眼, 却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老父亲般深沉的心痛与怜惜,面上也不自觉浮现出几分懊悔之色。

苏云绕将他的神情变化给瞧了个仔细,心里顿时更慌了!

在这个家里,就数他大哥最会表情管理,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就端着一副八风不动的老成模样,不管心里藏着什么事,从来都不会挂在脸上。

今儿去府学一趟,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妖魔鬼怪给附身了,打从苏云绕进门开始,他就时不时都会露出这种复杂神情!

那是一种类似于“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失望。

失望之中,又藏着好似“我家的白菜被猪拱了”的心痛。

心痛过后,就只剩下对那头不长眼的“猪”的无限愤恨!

苏云绕自个瞎猜一通,也不知道靠谱不靠谱,可不管怎么样,面对这样的大哥,他是真不敢大小声说话啊!

灶膛里三个大木柴棒子错落搭着,本就燃得很旺!

苏云绕却赶紧拿着烧火棍假模假式地捅了两下,很是配合道:“哦哦哦,好好好,烧足,这就烧足。”

莴笋炒肉出锅,刘文轩又迅速打了三个鸡蛋,嫩韭菜切成断,三两下就煎熟了一个韭菜鸡蛋饼。

最后再烧水,水里放油放盐巴,然后将翠绿色的菜心放在盐水里烫熟,整整齐齐码在白瓷盘里,再浇上耗油料汁。

饭菜上桌,兄弟俩相对而坐,刘文轩亲自给弟弟盛了饭,亲自给弟弟夹了一筷子莴笋木耳炒肉,又亲自关怀备至道:“吃吧,我看你最近抽条抽得厉害,多吃点。”

苏云绕哪儿受过这种待遇,茫然又惊骇,总觉得吃了这碗饭,就要上断头台了似的!

苏云绕再也憋不住了,泪都快要逼出来,求饶道:“哥,到底谁惹你了?你说出来,弟弟帮你出气!你别这样,看着怪€€人的。”

首先第一个要排除的就是苏云绕自己,他最近老实得很,也没犯什么事啊。

刘文轩沉吟许久,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弟弟瞒着自己继续登台,确实该揍!

可一想到自家弟弟在外面被人给欺辱了,他又下不去手,如今就连问都不敢直接问,就怕戳了他弟弟的伤疤。

刘文轩想了想,那话头转了十八道弯,跟猜谜似的,极其委婉道:“今天去府学里听沈三说起瑞王殿下查私盐一案之事,别的不好定论,只瑞王此人,表面上装作风流浪荡,实际上却不动声色地结交漕帮,又在藏芳阁里埋了暗线,只抓住一丝破绽,便是雷霆一击,……倒是个心机深沉,行事狡猾之辈。”

“……”

苏云绕一时没整明白,他大哥到底是想要夸人呢,还是想要骂人啊?

刘文轩又继续分析道:“抓了守备许舶铮,后面估计能牵扯出来一大串,两江水深,于京城里也有盘根错节,不管是谁来了,估计都得沾上一身腥,况且瑞王殿下本身也处在一个进退两难之境地,往后日子还长呢,咱们且看他能得个什么好下场!”

“……”

苏云绕愈发地糊涂了,他哥是吃错药了吗?

苏云绕万分不解道:“哥,你对瑞王殿下是不是有什么意见啊?”

刘文轩见他一副半点不记仇的模样,想起这蠢东西小时候被野猫给挠了,转过头还又拿着鱼干去讨好,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对他难道就没有意见?!”

苏云绕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不过:“还好吧,之前有幸见过瑞王殿下几回,虽然有时候霸道任性了一些,但其实还算是个和善大度的好人。”

刘文轩仔细打量,没在自家弟弟眼里瞧见半点勉强之色,陡然间明白过来,他或许是误会了什么。

亲兄弟,果然还是不能太委婉。

刘文轩突然搁下碗筷,有些气闷道:“我今日下午才从沈三嘴里听说,瑞王殿下刚来金陵府的时候,为麻痹许舶铮等人,曾以势压人,逼迫花魁凤舞,不得不卖身,所以……,绕哥儿,你跟瑞王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吗?”

“噗,咳咳咳……!”

苏云绕惊讶得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咳得眼泪汪汪道:“我的亲哥哎!沈三哥不知道凤舞是男子,你还不知道啊?!两个大男人之间,能有什么啊!”

刘文轩有个同窗就喜欢养模样英俊,体格健壮的小厮,两个大男人之间,能有的花样可多了去了!

不过见自家弟弟这副不开窍的模样,想来他跟瑞王之间确实是没有什么的,倒是自己白误会了一场,也是好事。

没了“大白菜被猪拱了”的心痛之情,刘文轩陡然就变了态度,神色十分严厉道:“早之前你便应承过我不再登台,结果又登台了不说,还跟瑞王殿下牵扯在了一起,最重要的是你竟一直瞒着家里……!”

听大哥的声音的越吼越大,苏云绕怂得十分迅速:“哥,我错了,我也是身不由己啊,你听我解释!”

“我听着,你好好解释吧。”

刘文轩其实已经大致猜到他是如何地身不由己了,却还是想听听具体是怎么回事。

苏云绕多会儿看人脸色啊,只一听这话头,就知道他大哥铁定没怎么生气!

苏云绕顿时就像得了“免死金牌”一样,提着的筋也松了,跟讲别人故事一样,波澜起伏地将他因为小云仙受伤,不得不登台,然后惊艳亮相,被苏蓉玉这搅屎棍给弄得下不来台,之后才是瑞王殿下出千金收场……

讲前因,也没有忘记后果,一直说到瑞王殿下猜到“凤舞姑娘”是男儿身,借着定卤肉的名头,将他叫过去刁难了一通后,这事便算是翻篇了。

刘文轩听他说完,有些怀疑道:“真的翻篇了?……‘凤舞姑娘’离开金陵府,你成了灵风戏社二东家之后,跟瑞王下真的就再没有牵扯了?”

苏云绕努力装作老实模样,十分真诚道:“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我都换回男儿身了,不想着好好经营戏社,谁没事还去招惹他啊!”

苏云绕说得半点也不心虚!

撞鼻子那回是瑞王先来招惹他的,送密信也是因为实在推脱不了,去风陵渡看人放炮,也同样不是他主动想去的!

刘文轩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只又盯着苏云然多看了几眼,才阴恻恻道:“瑞王之事,还可以说是身不由己,欺瞒家人,却就是你的不对了,该罚!”

苏云绕咽了咽口水,试图求饶道:“哥,你看,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被打手心、打屁股的话,那也太丢人了吧。”

刘文轩觉得他说得也算有理,因此没给苏云绕上体罚,只让他写一份两千字的悔悟书。

“……”

苏云绕心里发苦。

这还不如直接体罚呢!文言文的两千字悔悟书,真要命啊!

金陵府城南北方向,夜深人静时,两盏灯火相互呼应。

苏云绕点着油灯在书房里跟“欺人者、大错也、悔乎、大悔”等字眼儿咬牙较劲,拼拼凑凑到半夜,要凑够两千字真的好难!

另一头,知府衙门牢房外,玉九思又带着麒麟护卫“送走”了新的一批暗杀刺客。

柴€€跟沈知府立在幽暗灯火里,看着衙差们将刺客的尸体尽数抬走。

沈知府暗自心惊,喃喃出声道:“抓了许舶铮才两日不到,这已经是第四回刺杀了。”

柴€€却很是满意,悠哉哉道:“狗急跳墙,不过是上赶着送死罢了。”

沈知府点头,附和道:“也该急了,许舶铮能不管不顾地利用漕船藏私盐,嚣张是一回事,在贩卖私盐这条道上,他的地位估计也不低,地位不低,知道的也就越多,再加上他也不是什么嘴硬之人。”

瑞王殿下这一手可谓是快到斩乱麻,抓鱼只抓大,顺着许舶铮这一条线,估计能将整个商帮都给牵扯出来。

至于许舶铮交不交代?他背后有家族父母要顾及,再加上瑞王手下之人的刑讯本事……

才两日不到,他已经交代了有不少了,只是还不到瑞王殿下满意的程度而已,不过以瑞王殿下软硬兼施的本事,估计也快了。

第五十四章 藏芳阁没了

瑞王殿下大显神威, 金陵府上层人士战战兢兢,就连刘三公子等纨绔,也都变得洁身自好起来, 一个个都老实蹲在家里守着父母呢。

秦淮河畔一下子就冷清了不少。

柳大娘子抱怨时局动荡, 生活不易:“昨夜二楼包间一个都没定出去,大堂茶座也只坐了一半不到, 亏本都赚不来吆喝,还不如学其它楼子一样, 暂时关门几日,避一避风雨得好。”

苏云绕在旁边思索背景制作的事, 漫不经心搭话道:“都有哪些楼子关门了,多吗?”

柳大娘子道:“怡红院、彩霞楼、蒹葭馆……,还有一些生意本就不红火的戏楼, 像云袖戏社、昆音馆……”

苏云绕不等她一个个数清楚, 直接打断道:“兜里有钱的才是大爷, 大爷们都躲家里避祸呢, 没生意做就关门休息, 也不差咱们戏社一家。”

关就关吧, 柳大娘子因为惦记着牢里的牡丹姑娘等人, 原本也没有多少心肠吆喝买卖。

刚好, 苏云绕也打算去庄子上散散心, 花钱买了个庄子,他还没正经住上几日呢。

刘文轩这回也打算跟他一起回去, 之所以没留在府学里继续卷, 主要是因为府学里也有教谕和学子被牵扯进了私盐一案,搞得大部份学子人心惶惶,实在无法专注学业。

两人将家里剩下的蔬菜, 全都给中午午饭时消灭了。

然后收拾好换洗的衣裳和要看的书籍,苏云绕还把自己的小金库带上了,里里外外的门窗一锁,就一起出城回村去了。

小半个月没回来,庄子上几乎是大变样。

人还是那么几个人,“鸡鸭鹅”等家禽却是添了不少。

小鸡、小鸭、小鹅全加在一块,瞧着有近百只呢,都散养在二进宅院旁边用篱笆圈出来的一块青草地里,毛绒绒的一大群。

苏云绕背着换洗衣裳和钱匣子,对着毛绒绒流口水道:“姑母,咱们家怎么同时养了这么鸡鸭鹅呀?等它们一起长大了,就咱们家这几口人,也吃不过来啊。”

苏成慧正在往食槽里添拌了米糠的菜叶碎,也不问苏云绕他们兄弟为什么回来,本来就是孩子们自个的家,想回来就回来,哪有什么为什么。

刘文英跟苏婷婷正看着毛绒绒、嫩黄色的小鸡,稀罕得不行。

听见苏云绕问这话,刘文英最先嘲笑道:“谁说是养给你吃的了,这是要做成卤鸡、卤鸭、卤鹅拿来卖的。”

苏云婷接着补充道:“姑母说要在梧桐道那边租个铺子,开一间卤肉店,卖卤鸡、卤鸭、卤鹅、卤猪肉。”

苏云绕本就是个爱显摆的,再加上刚好又背着一个钱匣子,当即便充大款道:“直接买一个铺子就好了,何必去租,到时候辛辛苦苦挣几个银子,全都挣给房东了。”

“……!”

两个小妮子被苏云绕的豪气给镇住了。

刘文英好一阵无语道:“你当梧桐道的铺子跟咱们绿柳巷是一个价啊,说买就买,个头不大,口气倒是挺大!”

苏云婷是了解她哥的,语气十分肯定道:“哥,你最近是不是又在哪儿发大财了?是正经路子吗?”

苏成慧听了这话眉头一蹙,赶紧将四个孩子给领回家,又将偏院劈柴的刘镇海也给叫到了前院堂屋里。

一家人齐齐整整,开始盘问苏云绕是不是又想歪点子搞钱去了?

苏云绕被自己搬起来的石头砸了脚背,求助似的看了他哥一眼。

刘文轩冷笑一声,只说一个字:“该!”

苏云绕将钱匣子打开,取出里面的金银票,十分不老实地交代道:“我确实发了一笔小财,不过都是踏踏实实挣来的!这几张银票是灵风戏社里的分红,这几张金票则是给一位贵人帮了一些小忙,贵人高兴了赏我的。”

刘镇海不太相信,质疑道:“哪个贵人?什么样的小忙?一赏就赏了将近三百两金票,那贵人是脑子犯糊涂了么?”

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事,如非必要,苏云绕也不想一遍又一遍地翻出丢人现眼。

见姑父不信,苏云绕十分光棍道:“给贵人办事,过了就忘了,哪能搁嘴上乱说啊,不过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不信你们问我哥,我哥都是知道的。”

“……”

突然被甩锅,刘文轩气得手心发痒,后悔昨晚罚得轻了,这个缺心肝的蠢东西,就该揍一顿才好!

见父亲母亲都求证似的望向自己,刘文轩再是不乐意,也只能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被迫给苏云绕作了担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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