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错乱,连累十几年的感情错付,廖永兴不知道回京该如何交代,即便这事的主要过错不在他。
苏家人被这平地惊雷给炸得一个个都哑了,只有苏云绕反应最快,反应也最大!
鸵鸟似的少年不愿接受现实,更不愿往后亲人不是亲人。
他不知该如何发泄心里的不安,见柴€€剥了一把雪白雪白的嫩莲子,悠哉哉在那儿一颗颗吃。
苏云绕瞬间怒了,气冲冲地将他手里的莲子全缴了。
少年眼里泛着水气,又拖又拽地往外撵人道:“谁准你吃我家莲蓬了!这么大一个王爷,正事不干,一天天是闲得慌吗?!早上才带人去了戏社,下午又带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来我家里,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你讨不讨厌啊,谁欢迎你了,赶紧走,你走,你们都走!”
“绕哥儿!”刘文轩最先回神,赶忙将苏云绕拦住,冷静理智道:“王爷恕罪,绕哥儿听廖管事说了这么些无凭无据的话,难免有些受刺激,一时没控制住脾气,还望王爷原谅他年轻气盛。”
柴€€听不见刘文轩说了什么,只心疼地看着满眼慌乱的少年,揉了揉他的脑袋,宽慰道:“跟本王连亲还委屈你了,瞧把你给气的。”
苏云绕脑袋一团乱,没怎么听清他说什么,只下意识回怼道:“联什么姻,谁稀罕跟您联姻!”
“……”
柴€€:“本王说的是连亲,不过你要是更愿意联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刘文轩:“……”
刘文轩脸都青了,瑞王放荡不羁的传言果然不假,实在不是个正经人!
第五十九章 平静又不平静
容貌相似算不得是什么铁证。
廖永兴也只是陈述了自己所见之事实而已, 至于结论如何判定,全看各人是如何想法,他并不打算说透, 也不敢说透。
只是在离开刘家之前, 廖永兴还是极力邀请道:“周娘子与儿女分开这么多年,想来也是十分思念, 二位不如与我一道入京?过往云烟,如今已找不着半点儿痕迹, 或许只有周娘子这唯一还算清醒的当事人,才能说得清楚缘由经过。”
这话里面的暗示意味十足, 不就是怂恿他们一起去找周灵韵对峙么。
其他人尚且还未有如何反应,苏云绕便第一个拒绝道:“京城夏天热冬天冷,气候干燥不养人, 花魁去了都得变成枯树枝, 我这辈子都不会去的!”
廖永兴:“……”
柴€€:“……”
刘家众人:“……”
柴€€想笑, 却又觉得这时候笑, 怕是会再一次惹恼那小孩儿。
廖永兴被这十分强大的理由给镇得有些卡壳, 干巴巴道:“呃……, 京城的气候确实不如江南滋润, 但、但其实也还好, 龙栖之地嘛, 再差也查不到哪里去啊。”
刘镇海算是这个家里性情最豁达之人,此时不得不站出来做主道:“廖管事你别听这臭小子闹脾气, 是丁是卯, 总归是要弄清楚的,不然心里面藏个疙瘩,以后这日子还能过得痛快了?!”
苏云绕又一次被姑父埋汰, 梗着脖子道:“我要是去了京城,才是真的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刘镇海也不惯着他,动拳头打孩子是不行的,但不给他脑门上来一指头,好像又对不起他这熊样!
刘镇海弹了他脑门一下,很是嫌弃道:“事情还没个定论呢,你就怂得跟缩头的王八一样,没出息!再怎么样,咱们也是一家人,当初肉都吃不上的时候,不也一起走过来了,总不能日子好过了,反倒还因为屁大点儿事就分崩离析。”
“……”
是的,侄子可能不是自己亲侄子这事,在刘镇海眼里就是“屁大点儿事”!
老子养了十几年,从五斤养到一百零五斤,不是亲的又如何,谁也别想从我家圈里面把猪……,呸,不是,把人截胡走!
刘镇海这话不仅是说给苏云绕听,也是说给苏成慧和刘文轩兄妹三人听。
刘文轩自诩有经世之才,但很多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自家亲爹才是真正看透了生活的聪明人。
这个家能和和睦睦到现在,至少有一多半都是他爹的功劳。
刘镇海教训完不省心的侄子,又跟廖管事商量道:“京城的话,我们这边肯定是要去一趟的,只是不一定能赶得上和廖管事你一道去,怎么着也要等到秋试过后吧,到时候顺道还能送大郎去京城参加春闱。”
柴€€总觉得刘家长子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对付,忍不住泼冷水道:“刘公子大才,就这么肯定自己能考中举人啊?别到时候中不了,耽误本王跟绕哥儿连亲……”
苏云绕比刘文轩更先跳脚道:“呸呸呸!王爷您能不能别说这种话,多晦气啊!”
刘文轩心里冷笑,神色平淡道:“八竿子都打不着拐弯亲戚,再怎么连,也亲近不到哪里去,王爷实在多心了。”
对于瑞王殿下这没事挑事的毛病,廖永兴也有些来气,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对着刘镇海道:“这都已经是仲夏了,离秋试也不算远,我回去调一调日程,能一起入京是最好,若是不能一起,那我便在京城恭候各位。”
廖管事说完,便告辞离开。
柴€€不好独自多留,走之前却还要撩拨一句道:“绕哥儿放心,我肯定是能跟你们一道回京的。”
“……”
苏云绕死鱼眼看他:放心个鬼,谁想要跟你一起啊!
有些事情只能意会,不能说开,主要是现在说开了,也证实不了什么,只会凭白让日子变得不平静而已。
刘家人送走了不速之客,也没再继续探讨什么,该干嘛干嘛,看似生活依旧平静,其实每个人心里都不平静。
譬如最憋不住事的刘文英,见苏云绕一个又一个地摘莲蓬,很是心疼道:“三郎,是男子汉就该顶得住事儿,别自己心里不痛快,就随便糟蹋东西啊,那有的莲蓬还没长熟呢。”
苏云绕这会儿玻璃心得很,脱口而出道:“还是不是一家人了?摘几个莲蓬都要挨说。”
刘文英:“……”
苏云绕:“……”
完了,我都说了啥,我后悔了!
刘文轩默默折了一根柳树枝,火冒三丈道:“苏绕绕,你这别扭又任性的臭毛病是不是改不了了,挨说不顶用,你是不是想挨揍啊!”
柳树枝在空中抽得噼啪响,苏云绕瞬间老实:“哥,我好了,我马上就改,我其实就是有点心慌……”
“你慌个屁!”
刘文轩根本不打算体谅他,继续骂道:“我看你就是日子太闲,没事也喜欢找事,跟那位瑞王殿下倒是同道中人,怨不得他老想跟你联姻!”
“……”
苏云婷小声提醒道:“大哥,瑞王殿下是想跟三哥连亲,不是联姻。”
刘文轩气恼不已,挥着柳树枝不轻不重地给苏云绕屁股上来一下,迁怒道:“还不都是绕哥儿白长了一双耳朵,联姻、连亲都能听混了。”
“……”
苏云绕屁股一疼,兔子似的赶忙躲开,心道:关我什么事,我是听混了,可也没叫你跟着说错了啊。
闹了这么一场,刘家人倒是都放开了心思,私下里或许还会嘀咕一句,却影响不到正常生活。
却说另一边,柴€€回到玄武湖别院,心情是出奇的好。
玉九思最近忙得脚打后脑勺,正等着禀告私盐案收尾之事。
见自家王爷这闲散又舒坦的模样,玉九思瞬间不平衡道:“王爷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这是已经确定,苏小哥就是娘胎里跟您定过娃娃亲的昌平侯府老二了。”
笼子里的小鹩哥学舌学半截,颠倒了又重复道:“娃娃亲,娃娃亲,亲娃娃,亲娃娃。”
柴€€笑着赏了它一颗葵花籽,有些期待道:“确凿的证据倒是没有,不过我觉得多半出不了错。”
玉九思一盆冷水泼过来:“您觉得有什么用啊,没有确凿证据,只凭容貌相似的话,昌平侯府也不能轻易就这么认下啊。”
柴€€无所谓道:“昌平侯不认没关系,本王认了就成。”
玉九思估摸着等苏云绕入了京,他家王爷多半又能干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不过这也不是玉九思能劝得了的,索性丢开一边,汇报正事道:“该招供的都已经招供了,只剩苏舅爷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兄弟们也不敢上大刑,属下瞧他那态度,多半还想着回京城,跟皇后……,跟有的人对峙呢。”
玉九思说漏了嘴,半道才改口。
柴€€却没什么顾忌,兴致勃勃道:“那就好生关着呗,等到回京的时候,把他也一起带上就是。”
“……”
这看戏看到自家母后头上,王爷还真是不讲究啊!
不过人与人之间的情分,也不是一朝一日就耗没了的。
玉九思感叹只在一瞬间,转眼又确认道:“该抓的人都抓了,供词证据也全都整理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回京去向太子殿下交差呢?”
柴€€莫名有些心虚:“不急,等到秋试过后再出发吧。”
玉九思不想猜是什么原因,只木着脸道:“秋试是在八月初,如今才刚到五月呢。”
柴€€解释道:“京城夏日太热了,就当是在江南避暑吧。”
“……”
从小长到大的地方,住了大概快二十年,如今才嫌京城热了,您看我信是不信?!
第六十章 跟你打听点事
苏云绕心里面藏着忧愁, 人也变得臭矫情起来。
在祸害了家里的一池子莲蓬,欺负完满院子的鸡鸭后,就连姑母都不乐意再迁就他了, 只差没拿扫帚直接撵人!
兄弟俩又大包小包地回到城里, 放下东西,刘文轩要去府学上课。
苏云绕啃着一根嫩黄瓜, 又开始多愁善感道:“咔嚓……哥,你下午可一定要早点回来啊, 咔嚓……别到时候家里空荡荡,就剩我一个人, 感觉全世界都抛弃了我似的……咔嚓。”
再是煽情的话语,配上那“咔嚓”吃瓜的声音,都让人好不了!
刘文轩又气又无语, 三郎是愈发地“病重了”, 只揍一顿估计都好不全的那种。
刘文轩背着书箱, 阴恻恻道:“放心好了, 我下午一定早回来, 要是我回来了, 你还没回来, 我肯定揍死你!”
苏云绕:“……”
动不动就暴力压制, 还是不是读书人了?!
你亲爱的弟弟正处于彷徨迷茫的时候, 就不能多给一点儿宽容,多给一点儿关爱吗?!
刘文轩挥了挥拳头, 表示:给不了, 再多给一点儿你就要上天了!
苏云绕啃完一根嫩黄瓜,跟刘文轩是前后脚差不多一起出的门,有事业的男人, 天塌下来也不能宅家里啊,再说了家里没网没游戏,他也宅不下去啊!
牡丹还在练习“天外飞仙”,多爬了几次房顶,对恐高这事多少还是有些帮助的,总算比之前要更灵活了许多,不再跟提线木偶一样了。
柳大娘子对这进度很是满意,问苏云绕道:“戏服的事情,我都跟成衣铺子那边说好了,如今最紧要的,就是制作道具和背景,你看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让大石他们几个帮着跑腿打杂就是。”
大石他们都很积极,二东家一身本事,跳舞排剧就不说了,他们也没那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