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英幽幽道:“大哥只比我穿大半寸的鞋子。”
“……”
苏云绕憋着笑,揶揄道:“二姐,脚大江山稳,你别往心里去啊。”
这个世界对女子其实挺宽容,没有贞节牌坊、裹小脚那些糟粕之事,挺好的。
三哥的嘴巴也太损了,都是跟姑父学的!
苏云婷向着二姐,故意不理他,只跟刘文英商量道:“二姐,咱们再买两个花瓶吧,到时候剪了腊梅放屋里,还要去买两支样式最时兴的簪花戴,让三哥帮咱们给银子!”
苏云绕吃完大杂烩,用筷子敲了敲碗,提醒道:“嘿,这是当着我的面儿,算计我的腰包呢,干巴菜,你行啊。”
苏云婷有很多绰号,全都是苏云绕给取的,譬如:干巴菜、苏豆芽、小黄毛……,很符合她早些年瘦弱的形象。
苏云婷倒也不是很生气,却还是很有态度道:“三哥现在才是干巴菜,就当着你面儿算计,略略略……”
苏云绕伸手卡住她下巴,笑着威胁道:“你再‘略略略’试试,信不信我把你这口条给拽出来卤了啊。”
苏云婷含糊求救道:“二叠,二叠,救窝!”
刘文英个子高,力气大,左右各拎一只,就跟拎猫崽子似的,一下将两人给分开,没好气催促道:“赶紧换衣服梳头,还出不出门了。”
又是一阵忙活,等到日头高悬时,本就起得晚的姐弟三人,才终于打扮得齐齐整整。
可事实却证明,今天果然是出不了门的。
廖仲安一清早又来了杏林苑,还带着昌平侯府里的长孙少爷。
不到三尺高的小娃娃站在院子里,对着苏云绕像模像样地拱了拱手,奶团子似的小脸绷得跟个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道:“见过世叔,我家祖父曾与令尊共事过,交情匪浅,世叔如今来到京城,原本应该是我父亲前来拜会的,只是父亲随曾祖父去了北塞,家里就只有我一名年长男子,还望世叔莫要见怪。”
“……”
眼前的情景实在过于奇幻,苏云绕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年长男子?这小娃娃有四岁么?可真是够年长的!
你家曾祖父和父亲都不在家,所以就把你这根矮戳戳的顶梁柱给推出来了?
苏云绕琢磨着,按照礼节,他应该称呼这小娃娃一声“世侄”,然后巴吧啦吧啦拉地也说一堆,类似于“家父与令祖父同生共死一场,这般深情厚谊,又何须多礼”的客套话。
可对着这么一个只比自己膝盖高一点的奶团子,苏云绕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只见他直接蹲在了小娃娃面前,伸手捏了捏他那奶奶糯糯的团子脸,对着立在旁边的廖仲安道:“廖二哥,你大早上来杏林苑,怎么还把侯府里的小朋友也给带上了?”
廖仲安赶忙解释道:“是侯夫人交代长孙少爷过来见见苏公子的,原本侯夫人也想要亲自见见你,只是不方便过来,等侯府里的一些杂事都处理干净了,到时候再邀苏公子兄妹上门做客。”
侯夫人是长辈,身份又高,确实不方便亲自过来。
大少夫人倒是跟苏云绕同一个辈分,却又是后宅女眷,同样不方便。
只廖仲安一个人过来的话,又显得不够郑重,这不就只能把长孙少爷给带过来了嘛。
父亲和曾祖父不在家,苏平威从刚学会开口说话,就被他母亲教导要承担起侯府长孙的责任。
他昨夜就提前做功课,将到了杏林苑之后,该说什么话,要行什么礼,全都给记在了心里,可为什么苏世叔却不按照正常的流程来呢?
苏平威脸上的奶膘还被苏世叔用手指捏着呢。
听见苏世叔跟廖二叔公的对话,苏平威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委屈得悄悄红了眼眶。
苏云绕心大没发现。
爱心泛滥的苏云婷和刘文英却早就已经心疼坏了!
刘文英看不惯三郎手欠连个小娃娃都欺负,提着他的衣领子往后一甩,直接将苏云绕给扔得倒退了好几步远。
换成了刘文英跟苏云婷蹲在苏平威面前,夹着嗓子一个骂一个哄,比那偷娃娃的人贩子还要热情!
刘文英被小娃娃给萌得不要不要的,不要钱似的夸赞道:“你多大啊?你父亲和祖父不在家,所以就只能靠你支撑门户了吗?你也太厉害了吧,真是个小男子汉呢!”
苏平威被夸得晕乎乎的,羞涩道:“父亲和祖父去了北塞,走之前交代说,我是家里面剩下的年龄最大的男子汉,要保护好祖母、母亲和弟弟。”
“……”
刘文英和苏云婷听得直捂心口,奶萌奶萌的小娃娃,咋就这么有担当呢,可真是太招人稀罕了!
苏云婷忍不住对比道:“哎哟,真是个孝顺孩子,有担当的好兄长!不像我三哥,喏,就是他……”
苏云婷十分嫌弃地指了指苏云绕,继续拉踩道:“跟你比起来,我三哥真是白长了这么大的岁数,幼稚死了,还爱给人取绰号,他早上还叫我干巴菜呢。”
苏平威惊讶得眼珠瞪得溜圆,瞥了苏云绕好几眼,目光里带着满满地不赞同。
“……”
苏云绕见此也忍不住捂住了心口:我被一个奶团子鄙视了,他竟然鄙视我!
廖仲安在旁边瞧得乐得不行,乐过之后,才吩咐后面跟着的七、八名小厮,将抬着的上门礼给搬到院子里来。
之前已经文绉绉地客套了一回,廖仲安不想再来第二回,语气很是熟稔道:“这是侯夫人让送过来的东西,都是些吃的用的,也不值几个钱,苏公子你们可千万别推辞,我可不想来回搬两趟。”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苏云绕自然也不会连这点东西都收不起,也没功夫跟人推来推去。
收了别人的礼,自然要好生招待一番客人。
左边厢房是按照暖阁客厅来布置的,里面有桌椅,还有一个靠窗的矮踏,上面铺了竹席,放了几个填了棉花的蒲团和靠枕,矮踏中间还有一个短腿小方桌。
苏云婷和刘文英带着苏平威脱了鞋在矮踏上玩耍,用来招待他的点心、果子、小零嘴,还是直接从他带过来的那堆上门礼里面拿出的。
廖仲安没去厢房里守着,而是跟苏云绕去了正屋外间的小书房,廖管事特意交代了一些话,要他特意说给苏云绕听。
至于要说什么,苏云绕其实大概有数,只是廖仲安说出来的话,却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廖仲安说得其实挺含糊,只话里有话道:“我家小姐与令妹容貌相似之事,侯夫人已经问过周娘子了,周娘子对此不以为意,只说是巧合。”
“……”
苏云绕懂了,却又没完全懂。
意思就是昌平侯府已经求证过他们兄妹与苏蓉玉的身世了,然后多半是没得出什么有用的结果?
廖仲安又继续道:“不过侯夫人觉得咱们府上跟苏公子兄妹几人实在有缘,若是能长长久久地来往,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至于二小姐……”
廖仲安停顿片刻,才又神色莫名道:“二小姐任性逃婚,触怒皇室,带累家族,侯府也有侯府的规矩,夫人自会按照规矩处置。”
“……”
所以呢,苏云绕被他绕得更糊涂了!
她们兄妹跟苏蓉玉的身世到底有没有问题啊?昌平侯府对于此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就不能说得再明白一点儿吗?
为了这破事儿,我可是连灵风戏社的事业都耽搁了,千里迢迢地来了京城€€!
廖仲安倒是想说得明白,可问题是他自己其实也不怎么明白啊,侯夫人的心思,哪里是那么好猜的!
第七十三章 不太正经的乐子人
苏平威在杏林苑那边玩得乐不思蜀, 中午还被留下吃饭,刘文英和苏云婷一起下厨,做了一桌江南口味的家常菜, 大部份都是甜口的, 小朋友吃得可开心了。
直到日头偏西,苏平威小朋友才带着苏云绕给他的特殊回礼, 依依不舍地回了昌平侯府。
都说小娃娃忘性大,可苏平威却还牢牢记得曾祖母的交代给他的任务。
才刚一回到昌平侯府, 他就赶忙去了寿山居,急吼吼地跟魏婉华禀告道:“曾祖母, 我仔细看清楚了!苏世叔的妹妹真的跟小姑姑长得好像啊!”
苏云绕要是能瞧见他这模样,估计又会好一阵无语。
这豆丁团子爱充大人也就算了,竟然还是昌平侯府派去他们那里打探消息的小眼线呢!
魏婉华跟梁文秀正坐在花厅里看侯府上半年的收支账本。
本就看得有些头晕眼花的老太太, 闻言赶紧将账本一丢, 跟受罚解脱了似的, 一把将苏平威给抱到自己怀里坐着, 问道:“好像是有多像啊?”
苏平威想了想, 慢吞吞形容道:“恩……, 要不是知道曾祖母将小姑姑关了起来, 还在院门上, 上了三把锁, 我都要以为小姑姑又离家出走,藏到杏林苑去了。”
梁文秀今日一早过来请安的时候, 已经从祖母口中知道了大部份的情况。
此时再听见儿子打探来的消息, 却还是感到无比震惊。
她忍不住扭头去瞧祖母是什么反应,却看见祖母只随意说了一句“哇,这么像呢!”, 然后竟完全不放在心上,只点着苏平威手里抱着的木匣子,很是感兴趣道:“虎头(苏平威小名),你拿的这是什么?去别人家做客,人家给你的回礼?”
苏平威一直绷着的“大人脸”瞬间破功,目光亮晶晶,一边打开木匣子,一边奶呼呼地跟曾祖母分享道:“恩恩,里面装的是苏世叔送给我的礼物,这是纸牌,有五十多张,上面的图案都是苏世叔亲手画的,他还教我用纸牌玩斗牛呢,可好玩了!”
苏云绕对纸牌游戏的兴趣其实也就只是一般般,完全没有魂都穿越了,还要在异世将纸牌游戏发扬光大的想法。
再说了,这个世界原本就是有麻雀牌的,“码城墙”难道不比“摸纸片”好玩啊。
苏云绕之所以弄出来这么一副纸牌,还是因为之前坐船来京城的时候太无聊了。
可惜谁能想到呢,小小的五十几张纸牌,做起来可真是费老大的劲儿了!
宣纸太薄,木板太厚,最后还是找了洒金厚笺纸,叠了三层,用熬化了的骨胶黏在一起,再用木板和重物压平,放了整整两日,才做出来勉强可以裁成卡片模样的加厚纸张。
然后又要一张一张地将纸牌剪出来,还要剪成一样大小。
上面的数字和图案还得手工绘制,由于时空不同,苏云绕懒得跟人科普异世文化,索性就将阿拉伯数字的“1(A)、2、3、4、5、6……”换成了大写的“壹、贰、叁、肆、伍、陆……”,“J、Q、K”改成了“兵、将、帅”,两张鬼牌也换成了黑白无常。
纸牌上的文字最好要格式大小都统一,苏云绕没有这个本事,只能求助于学霸大哥。
梅花、红桃什么的画起来倒是简单,“兵、将、帅”和黑白无常的形象设计,却是花了苏云绕好大的心思。
折腾到最后,龙船都到达京城了,他还差两张卡通版的“帅”牌没上色呢。
原本是想要玩纸牌游戏打发时间,最后却成了做一副手工纸牌打发时间,这心情可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苏平威一张张地将纸牌摆出来,又一张张地介绍上面都画着什么,然后又很是详细地教曾祖母如何玩斗牛。
魏婉华等他说完了,才有些纳闷道:“这两张‘帅’牌本身就是不上色的吗?”
苏平威摇头道:“不是,苏世叔忘记上色了,他说既然送给我了,就让我拿回来自己上。”
卡通版“红桃大元帅”和“黑桃大元帅”的形象,都已经用极细的紫貂毫毛笔给勾画完整了,看起来活灵活现。
上过幼儿园的人都知道,给绘本涂颜色,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好玩的游戏。
苏平威可期待了!
魏婉华却心虚地轻咳了一声,跃跃欲试道:“这一副纸牌倒是做得十分精致,字儿写得极好,图案也非常新颖,用的还是洒金厚笺这样的极品好纸,好东西不能有瑕疵,虎头啊,这两张帅牌,要不就由曾祖母帮你上色吧。”
梁文秀:“……”
曾祖母看似威严,可大多时候却又跟顽童一样,梁文秀在旁边忍笑忍得很是辛苦。
苏平威可怜巴巴地望着魏婉华,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道:“可是曾祖母,虎头想要自己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