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花魁只想攒钱买地 第82章

披着大麾翻身下马,衣袂翻飞, 英姿飒飒。

柴€€将马鞭递给一名护卫,问道:“见了皇兄出来,绕哥儿的神情如何?开心, 还是不开心?”

护卫接过马鞭, 谨慎回答道:“不太开心, 仿佛有一种想要揍人, 却又不敢的憋屈与郁闷。”

柴€€瞬间了然, 他每回见了皇兄之后, 也同样是如此状态, 简而言之就是, 吃瘪了。

外面是冰天雪地, 只穿单衣能冻死人的程度。

正院暖阁里却好似阳春三月,地笼火墙烧得正旺, 暖洋洋的, 一股子热流,扑面而来。

苏云绕只穿了一身单薄衣裳,雪白色, 轻盈飞扬,正赤脚踩着提花毯,翩翩起舞,明明是缠绵悱恻的人鬼情未了,却被他跳出了厉鬼索命的阴郁感。

柴€€脱下狐裘大麾,站在暖阁门边上,欣赏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笑着问道:“怎么了,心情不好的样子,被皇兄给挤兑了?”

苏云绕停了下来,插着要站在绒毯上,掐头去尾地告状道:“太子殿下讲鬼故事吓唬我,还说像我这样不求上进之人,就是来这个世界凑数的。”

“……”

果然是皇兄才说得出来的话。

柴€€回想往事,越想越觉得这话似曾耳熟,最后恍然大悟,同仇敌忾道:“哼,他小时也爱讲鬼故事吓唬我,还说延续大€€百年辉煌的重任就交给他了,我只是生来凑数的,没事就在一边玩儿,不要给他拖后腿。”

“……”

苏云绕一时竟无言以对。

等到身上的寒气都散干净之后,柴€€才走过去牵着苏云绕的手,拉着他一起坐在了软榻上,继续道:“皇兄历来都是如此,自信得没边,就好像除了他自己,全天下的人都跟凡夫俗子一样,他的那些废话,你莫要放在心上,真跟他计较,反倒显得是咱们输了。”

苏云绕委实没想到太子老乡竟然走的是龙傲天路线,一副尔等皆凡人的狂傲模样,这是要闹哪样啊。

不过他应该也只是在亲近之人面前才这样,不然满朝堂之上,也不会传出太子殿下仁厚贤明的好名声了。

可越是这样,才越让人生气,这种狗堂哥,真是一丁点都不想要了。

苏云绕心里面的阴暗小人忍不住疯狂蹦€€,暗戳戳挑拨离间道:“太子殿下这么爱挤兑王爷,为何王爷在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之间,却还要更向着太子殿下一些呢?”

柴€€被屋内的暖和气给熏得骨头发软,伸着揽着苏云绕的肩膀,带着苏云绕一起倒在了软榻上。

两人头挨着头,柴€€一边用指尖缠着苏云绕的发丝玩儿,一边闲适淡然道:“皇兄虽然爱挤兑人,可实实在在给过我的东西可不少,关键时候他也从来都是向着我的,母后可就不一样了,好处没有半点儿,好话也没有半句,却还要反过来要求我这个儿子掏心掏肺地孝敬她,亲情血缘也是怕比较的,本王有时候真的很难选啊。”

苏云绕趴在他的肩膀上,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他在那儿演。

说什么很难选,你这个不孝子,背刺你亲娘,明明背刺得很容易嘛。

苏云绕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凑到柴€€耳边,悄咪咪怂恿道:“王爷真打算一辈子都只当个闲散王爷啊?太子殿下既然看不上咱俩是凑数的,那咱们好歹也要证明给他看看啊,该争的还是得争一争,您说呢?”

柴€€听了这话,一下子就支棱了起来,顶着苏云绕的脸看,带着几分揶揄道:“看来皇兄今日是真的把你给得罪狠了,这都开始吹起枕头风来了。”

苏云绕才不管什么风,坦坦荡荡地承认道:“可不就是么,听听太子殿下那话说的,凭什么咱俩就是凑数的啊?瞧不起谁呢,我还就不信,那个位置要是真给王爷你来坐,你肯定也是能做好的,……对吧?”

苏云绕其实也没有真要怂恿什么,他不过是想在嘴上争个输赢罢了。

可惜柴€€不给力,很是没出息道:“呃……,本王还真不一定能做得好。”

“……”

苏云绕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神情很是郁闷,这个没出息的家伙,活该你丢掉主角光环。

柴€€也没有要在媳妇面前打肿脸充胖子的意思,抱着媳妇翻了身,面对面解释道:“我十三岁那年,京城闹瘟疫,那时候皇爷爷还在,他将事情交给了皇兄处理,我闲着没事干,也跟在皇兄后头打下手,然后亲眼看着皇兄将感染了疫病的人,全都隔离了起来,统一关在了京郊的一个庄子上,还派兵守着谁都不让出去,最后药石无医,只能哭求着等死,有人拼了命想要逃出来,却被看守的官兵射杀了。”

“……”

苏云绕听得面色发白,心尖儿发颤。

柴€€亲了亲不再是忿忿不平的媳妇的鼻尖,他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柴€€语气平淡道:“从那回开始,我便知道我做不好一个帝王,皇兄说一个合格的君主,必须要有危急时刻,能决断他人生死的魄力,一辆失控的马车,往左会撞上一名乞丐,往右会撞上一家五口,缰绳就在手里,我该如何选择?国库里面只有那么多钱粮,南边有天灾,北边有战乱,先赈济灾民,还是先支援将士,我又该如何选择?”

柴€€看着苏云绕,俊美无铸的脸上带着几分脆弱与彷徨,闭了闭眼,语气有些无助道:“我选不了,绕哥儿,我真的选不了,我没办法决定谁该死,也没法承担陌生生命的重量,我当不了一个合格的君主,所以我不争,也不想争,更没资格去争。”

猛男撒娇,看着心上人在自己面前如此脆弱,那个汉子受得了。、

苏云绕张开不算厚实的臂膀,将柴€€整个人都搂在了怀里,额头、脸颊、鼻尖、嘴唇,一阵乱亲,眼泪汪汪地安慰道:“不争,不争,咱们不争,这么重的担子,就让太子殿下那样英明神武又冷心冷肺的人去抗吧,搞政治的人心都脏,咱家王爷这么善良,做不来就做不来吧。”

柴€€挣脱出来,反过来搂紧了怀里的人,将脑袋埋在了苏云绕肩窝里,笑得跟个偷到了葡萄的狐狸一样,哪里还有半点的彷徨与哀愁。

虽然路数不怎么坦荡,可夫夫俩在混吃等死当咸鱼这条道上,却是彻底地达成了统一意见,因此也变得愈发地亲密无间。

夜里又开始吹风,浑身火热的两个大小伙子,心靠得越来越近了,可身体却是越来越远了,没办法,谁叫某些人还在长个子呢。

柴€€特意加了一床厚实的蚕丝被,跟苏云绕虽然躺一个床上,却分成了两个被窝。

苏云绕有些不习惯,脚丫子钻到隔壁被窝里,蹭了蹭柴€€的大腿根,明知故问道:“至于么,当我是洪水猛兽呢,就这么避之不及啊。”

柴€€脑门子直冒青筋,强忍着焚身的□□,一边将那不老实的脚丫子拍了回去,一边咬牙威胁道:“你别招我,真要忍不住发作起来,到时候遭罪的可是你。”

苏云绕心虚地缩回被窝里,干笑道:“那个,我、我才只有十五岁,再有一个月左右,才满十六呢。”

柴€€恨得不行,冲苏云绕吼道:“在金陵府认识的时候就已经十五了,这会儿怎么还是十五,你就不能长快点吗?!”

苏云绕斜眼看他,无语道:“喂喂,你别无理取闹啊。”

柴€€就无理取闹了。

他重重地在苏云绕的唇上啃了几口,然后郁闷地转过身去,背对着苏云绕,自顾自生闷气。

苏云绕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见他不理自己,却也不恼,笑得跟偷了油的老鼠一样,乐呵了一会儿,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次日天明,柴€€依旧起得比苏云绕早,只是宫里来人,却比柴€€还要早。

年纪不大宫人名叫福喜,原本是在重华殿里伺候,头上的羊毡帽子还挂着清晨的白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半夜就守在了瑞王府门外。

此时被人领到院子里,正苦着脸在房门外乞求道:“王爷,皇后娘娘好像是真的病了,您就进宫去看看吧,坤宁宫里的麽麽说,要是不能将您请回宫去,咱们重华殿里的宫人,也就不必存在了,呜呜呜……”

福喜说着说着,竟真的哭了起来,小孩看起来也没多大,哆哆嗦嗦,呜呜咽咽,实在可怜。

重华殿自打修建起来,柴€€是一日都没在里面住过,打扫重华殿的宫人,也从未在柴€€跟前伺候过。

可即便是没有多少情分,那也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更何况哭着求到自己面前的宫人也只有十三、四岁左右,比绕哥儿还年幼呢。

柴€€绝对相信母后做得出牵连无辜的事情来,她从来都十分懂得如何拿捏自己。

苏云绕此时也再没心情赖床,只穿了一身单衣,披着一件狐裘披风,便急匆匆地走到门外,递给了柴€€一个询问以及宽慰的眼神。

柴€€握着他的手,有些无奈道:“我进宫一趟,你就在家里等着,没事别乱跑,更不要离了护卫的视线。”

苏云绕连忙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乱跑的。

忍了这么些日子,皇后娘娘终于还是要发难了,却不知有什么招数在等着他们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夜半惊变

瑞王府东边有一座四层高的阁楼, 站在最顶层上,视野十分开阔,往东能瞻仰皇城, 往西能€€望城墙。

若是拿着一个可以伸缩的单管儿西洋忘远镜, 甚至能清清楚楚地看见皇城大门上的铆钉数目,再往大门里面, 隐隐约约还能看见皇极殿外红柱上盘着的金龙雕像。

自打柴€€早上入宫之后,苏云绕便一直呆在阁楼顶层, 到现在都没挪过窝。

临近午时,玉九思让人将饭菜摆在了阁楼里, 屋内四角都摆着炭盆,带着一股子柑橘味儿的无烟碳,时不时地炸出点点火星, 虽然通不了火墙和地笼, 但也还算暖和。

苏云绕没什么胃口, 一边数着碗里的玉白米粒儿, 一边操着没什么用的闲心, 道:“也不知道王爷这时候用过午饭了没有?皇后娘娘拿重华殿所有宫人的性命作伐子, 也要逼着王爷回宫去, 到底是有什么企图啊?”

玉九思坐在另外一个桌案后头, 面前同样摆着好酒好菜, 他倒是半点儿也不担忧,还有心情一边品着梅花蜜雪酒, 一边笑话苏云绕杞人忧天, 道:“到底是王爷的亲娘,顶多也就骂上几句罢了,总不至于真害了王爷性命, 倒是苏公子这里,怕是才要更加提防一些。”

也正是因为有这一层顾虑,所以柴€€在进宫之前,才交代苏云绕千万不要出门。

甚至还将从金陵回京之后,便一直都闭门苦练的刘侠客,也从家里面给召了过来,这会儿正在阁楼外边亲自守着呢。

听了玉九思这一通不算安慰的安慰之言,苏云绕并没有放心多少,他其实也没有什么依据,就只是没来由的心慌而已。

简简单单喝了一碗天麻乌鸡汤,拌着清炒的鸡米芽菜和海带丝,苏云绕只吃了半碗米饭,就放下了碗筷,披着一件狐裘披风,又站在了阁楼围栏上。

他手里拿着一个单管儿的西洋望远镜,只单眼睁着,直勾勾地盯着皇城大门,却依旧没有瞧见惦记着的人从里面出来,那执着又期盼的模样,活像是一个望夫石一样。

玉九思见此,也没有了喝酒的心情,受到苏云绕这么一感染,竟也凭白多出来几分焦虑,下意识地派人再去宫里面打探打探,别真出了什么事才好。

下午的时候,天空还放了一会儿的晴,淡金色的阳光下挥洒而下,映衬着红墙、青瓦和白雪,古老的城池竟显得格外鲜活。

眼看着就要进入到腊月里了,陆续往京城里的赶的人,却明显地增多了起来,其中有一多半都是入京叙职的外地官员,以及随行的家眷和仆从等。

黄昏时候,依旧是玉九思陪着苏云绕用的晚饭。

柴€€还是没有回来,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能传出来。

暮色四合,玉九思在走廊上漫不经心地投着壶,邀请苏云绕一起,可苏云绕却没有半点玩闹的心思,早早地洗漱了一番之后,便躺进了被窝里。

宽大的拔步床上,另一个被窝空荡荡,织锦床幔无风而动,瞧着那展翅高飞的仙鹤图案,莫名有一种形单影只的孤独感。

苏云绕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杂七杂八想了很多,把自个都给想累了,才迷迷糊糊地闭了眼。

可惜这一觉好像也没能睡多长,就被一阵嘈杂声给搅醒了。

正房外,玉九思有些急切地敲着门板,语调震惊道:“苏公子,不好了,太子殿下调京师营入城,将皇宫给围了!”

“……啊?谁调兵?围哪儿了?”

苏云绕就跟受惊的猫儿一样,一下子从被窝里翻了出来,赤着脚跑过去将门打开。

外面的天色还是漆黑一片,也不知是到了什么时辰。

玉九思进到屋里,见苏云绕穿得单薄,赶忙让身后的丫鬟和小厮伺候其更衣。

苏云绕任由人摆布,嘴上却焦急问道:“现如今是什么时辰了,宫里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玉九思这会儿也冷静下来,答道:“丑时末,再过一会儿就到寅时了。”

也就是凌晨三点左右,后半夜了,再过一个多时辰,就到早朝的时候了。

玉九思继续道:“京师营围了皇城,宫里具体是什么情况,也打探不出来,我只知道太子殿下调兵的同时,还将京城内二品以上的官员,也全都给请到了宫里去。”

意思就是,权力最顶层的那一拨人,都被传唤到场了。

苏云绕即便再没有见识,此时也看得出来,这明显就是逼宫的节奏啊!

可是为什么呢?怎么就到这步田地了?

玉九思知道的,比苏云绕要稍微多一些,此时正思路清晰地分析道:“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不和,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不过以皇后娘娘的那点儿心思和手段,在太子殿下面前其实根本就不够看,好在太子殿心胸开阔,只要皇后娘娘做得不是太过分,即便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太子殿下也不会太多计较……”

苏云绕穿好了衣裳,束好了发,忍不住插话道:“既然如此,那太子殿下今日为何就突然计较起来呢?”

玉九思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复杂道:“王爷夹在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之间,原本也十分为难,可随着阅历增长,王爷大多数时候,其实要更偏帮太子殿下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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