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寻的脚步忽然顿住了,有点惶恐地说,“对不起。”
陆隽霆停在手表柜子边,回身看他。
魏寻一双圆眼里露出无措来,说,“我给忘了,我现在去拿吧。”
陆隽霆拦住他的腰,停住了他转身向外的动作,说,“算了。”
他边拨号边抬了下眼皮问魏寻,问,“你今天怎么了。”语气倒也没有并没什么不高兴的。
魏寻咬着下唇,纠结了很久,当他想开口的时候,陆隽霆那边已经接听了电话,他说,“帮我带套礼服到会场。”
“随便你,什么款式都行。”
他的声音完全盖过了魏寻刚启齿那一点微弱的气声。
电话挂了,陆隽霆又抽出了手表抽屉,替换了一块,他边单手扣表带,边又用目光扫了下站在身前有点僵硬的魏寻,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片刻后魏寻摇摇头,说,“没什么。”
”真的?“陆隽霆问,“你不是有话要说?”
边说陆隽霆边进浴室,还带着魏寻这个尾巴。
陆隽霆很少临出发前还要单独回来换衣服,重新收拾仪容的,可见今晚这场是个不小的场合,想必衣香鬓影华彩照人吧。
但魏寻只是藏在家里吃外卖,在聚光灯下光明正大陪着陆隽霆的另有其人。
“你未婚妻今晚也会去吗?”
魏寻淡淡的声音混杂在洗手台的流水声里,但还是被陆隽霆听见了。
闻声后他微微拧眉,手从水龙头底下抽出来,水声便停了,他看着魏寻低沉说,“怎么想起来这个。”
比起以前理直气壮的样子,魏寻此刻正把这句连自己都有些意料之外的话竭力掩饰成无心闲聊,他将毛巾和古龙水都递到陆隽霆手边,然后看起来心无旁骛地说,“我只是最近看到报道,说你们可能婚期推迟,引发外界猜测。”
陆隽霆瞥了魏寻一眼又收回目光,用一贯淡然的语气说,“他们胡写的,你还看那种东西。”
“噢。”
“别乱想。”陆隽霆低声说了一句,仔细听的话,这句更适合做话题的结语。
但魏寻没听出来,他把陆隽霆用过的毛巾放到了待打扫的区域里,说,“所以其实你们不会推迟对吧。”
陆隽霆不知道他怎么推理出来的,解释这里面的逻辑似乎是浪费时间,但他收拾好了以后,从镜子里侧过身,还是面对魏寻解释了一句说,“婚期是随时可以改的东西。”
魏寻忽然抬手拽住了陆隽霆小臂一侧,他问,“那你们为什么不结婚,要推迟啊?”
这些七扯八绕的东西甚至要从一年前的商业布局开始讲起,他现在距离出发时间不多了,眼看魏寻想问到底,有点焦躁的陆隽霆目光就下意识地暗了下来。
落在魏寻的眼睛里,被唤起了前两次他们讲起未婚妻这个恐怖话题的时候,发生的事。
魏寻垂着眼睛,不再说话了。
陆隽霆叹了口气,抬手拨弄了魏寻一下,让他把浴室的门让出来,说,“你为什么非拽着这件事不放,和你说过了,结婚不代表什么。”
其实陆隽霆没花力气,推的那下也根本不疼,但却把魏寻心里的恐慌又搅了出来,像是陆隽霆又有了明显的厌烦。
恐惧多于依恋,担心大于理解,他赶忙上前和陆隽霆解释,说,“没有,我没有。”
“我问这件事的意思,不是不想让你结婚的。”
“我是想说,什么时候结都可以,我没想着这些,和我没关系,我知道。”
陆隽霆本来已经觉得魏寻也是无心的,这个话题没必要继续下去,但听到魏寻跟在他身后忽然一连串吐出的话,有一种异样的感受忽然泛了出来。
陆隽霆盯着魏寻说,“你再说一遍。”
魏寻根本不知道陆隽霆又发生什么心理活动,他只是想和越界这件事,和以前他不想让陆隽霆订婚这件事,干系断得越干净越好,所以他又额外讲了两句其实本来也不该是他说的话,他说,“你们要不还是尽快结婚吧。”
“一直拖着会不会不好,都有稿子开始抹黑你们了,私生活也会被……。”
陆隽霆忽然抬手捏住了魏寻的下巴。
魏寻消了声。
“你真这么想?”
“这么迫不及待地当个见不得光的东西?”
陆隽霆压着自己的脾气快压爆炸了,但不仅是声音还是手上的力度,还算是都收了不少。
魏寻眼睛里是迷蒙一片,他想反驳,但心口很痛。
“你以前怎么说的?不是大言不惭地说,如果我要订婚,你就要和我拉倒吗?”
“怎么,失了一次业,骨气也被狗吃了?”
听完陆隽霆这些话,魏寻像是被创痛的呼吸都有些迟滞和沉重,可能太疼了,可能是这些日子除了今天上午之外他还算过得不错,让他已经死了很久的那点可以用于反抗的能量终于复燃了些许。
他知道现在他要对陆隽霆百依百顺,但这个当下,他顾不上那些,连带着文诗上午带给他的巨大崩溃,他一口气都倒在了陆隽霆面前。
他说,“那你想要我怎么样啊……”
陆隽霆松了手,看着魏寻下巴有了一个淡淡的印子,可能还是捏疼他了。
他眉头紧锁,说,“告诉你了,少用点没用的心思,说什么违心的话。”
“那你想要我说什么。”魏寻声音沙哑,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红了,眼睛里有明晃晃的挣扎和痛苦。
他说,“我说不要你结婚,你就不结了吗?”
魏寻看着陆隽霆宛若神明般说一不二的脸,微微闭上了眼睛,他垂下身子,手掌支在膝盖上,绝望地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别扭啊。”
“我说结也不行,不结也不行,没有人比你更难伺候了。”
“要不你明说吧,好不好,到底要我怎么样。”
陆隽霆深邃的瞳孔里凝出一大片漆黑,看不到一点答案的踪迹。
他伸出手落在魏寻的下巴上,想凑近了点看,但肌肤相触的瞬间,魏寻就把头用力地扭开了。
脸上肌肉线条都绷紧了些,仿佛在说,不用你管。
陆隽霆的手就僵在了半空。
手机已经响了好几遍,是司机在催,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陆隽霆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与魏寻错身而过的时候,还是什么也没说,大门很快传来了很重的撞击声。
魏寻的眼睛倏然瞪大了,他扭头去看陆隽霆的背影,已经来不及了。
第60章
魏寻不知道陆隽霆这个晚宴什么时候结束,他在家里坐立不安地直到夜里十二点,陆隽霆还没有回来。
每一次陆隽霆气极了,魏寻要遭殃以前,都是这种预兆。
魏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想弥补想挽回,满脑子只剩下,他又越界了。
分针过到十二点十分的时候,他按耐不住地打电话给陆隽霆,心脏提到嗓子口,被对面的女声告知,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又过了十分钟,他打电话给方助,才知道两个多小时以前陆隽霆就从晚宴离开了,去哪了谁也不知道。
魏寻一分钟也没有再多等了,他套上件长袖衬衫披在外面,一路走到了小区门口,如果要回家,这里是必经之路。
出了这扇门,魏寻根本不知道陆隽霆在哪,所以他只好被困在保安亭前面左右各五米内,没法走更远了。
他就在这方寸之间,来来回回,希望能早一眼看到陆隽霆。
马路上早就空空荡荡,保安亭里值班保安本来已经困了,看见有人出来了,就又打起了点精神。
他认识这个忽然被接进来住的年轻男人,之所以有印象,是他们经理特意嘱咐过,这位进出小区要格外留心,如果有人来找,尤其是女性omega,就统一说那个房号里没有住人。
魏寻在这里徘徊了又半个小时,保安时不时地和他对视微笑,魏寻也只好露出一个有点尴尬的笑容,毕竟没人夜里十二点半小区门口保安亭散步。
“魏先生。”保安忽然探出了身子来,说,“您在等人啊。”
魏寻站的脚酸,停了脚步,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要不您进来坐会儿?我给您倒杯热茶?”保安很热心地说。
魏寻心都悬着,哪有心思管这些,他说“不用,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就行。”
他在侧边台阶,保安不太看到的地方坐下,掏出手机,已经一点多了。
他打开和魏伊一的聊天记录,又看了一遍傍晚时候看过几十遍的小视频。
只有十几秒,是伊一去探视奶奶的时候,不知道说了什么,奶奶的眼角忽然就流出了一道很浅的眼泪。
魏寻再看的时候,自己的眼泪也还是一样顺着脸颊向下淌。
医生说,如果还有感情觉知的话,很有希望能醒过来的,前提是一定得继续坚持治疗,最近又用了些更贵的治疗手段。
魏寻退出去又进了和陆隽霆的聊天里,上面从十点多到现在,只有魏寻自己的消息,堆了七八屏,他反反复复把道歉的话都讲烂了,也换不回陆隽霆一条回复。
到了后面,甚至连读都没读了。
魏寻把手机关了窝进怀里,他把自己的头埋进大腿上,身体快弓成一个鸵鸟,脚后跟不停点着地面,身子摇晃间焦躁不安恐惧低落快要压不住了,所以转换成了隐隐地战栗。
“求你了,陆隽霆,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扔下我。”
“千万不要。”
魏寻心里只剩一个想法了。
陈赫知已经上眼皮打下眼皮,在自己的新房里,爱人还睡在楼上,他看着楼下这个不速之客,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眼前自己一个人已经空了三瓶威士忌了。
他自己眼睛都有点发直了,顺手砸了一个椅子上的靠垫到陆隽霆身上,说,“我都说过了,你没病,你这情况不是心理问题,我还说多少遍你才能信啊,陆大总裁。”
陆隽霆缓慢地抬起眼皮,说,“你学艺不精,怎么不认了,这点问题,你都看不明白。”
这话陆隽霆已经讲了五遍了,虽然他眼里像片死海,无波无澜,说话也均匀流畅,其实看不出来什么。但陈赫知知道,虽然陆隽霆很少会醉,但如果他开始说车轱辘话了,百分之百是醉了无疑。
陈赫知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晚上十一点不到,好好得和爱人在沙发相拥着看了会电影,陆隽霆忽然上门,他来的时候已经有很重的酒气了。
但还知道敲门,说抱歉,打扰了。但一点也没有礼貌的意思,径直就在餐厅坐了下来。
已经五个小时过去了,陈赫知早就听懂了发生了什么,他的耐心也告竭了。
他拽了一把陆隽霆的领子,把他人提起来了一点,说,“陆隽霆,你磨磨唧唧地烦不烦,你就承认,你爱上魏寻了,会死吗?”
陆隽霆看了一会儿他,没什么表情变化,拨开了陈赫知的手,但没有再否认了。
“你自己不是早就察觉出来了吗?你看他落魄会心痛,哪怕大部分是他自己的问题搞到家破人亡,你还替他兜底,他和你分手了才和omega搅在一起你也要吃醋,和omega分开了你又介怀,不让你订婚你觉得干扰,让你订婚你又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