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你打错了。”
辽苍介对这个满嘴毛子话的家伙报以礼貌微笑,说着就想挂电话。
[“等等等等€€€€我错了亲爱的!”]
陀思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急急忙忙的换了字正腔圆的日语。
他稍显冷漠的瞥了眼羽张迅,眉心微蹙,面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排斥和委屈,[“这不是……有的话不适合被外人听见吗……”]
羽张迅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针对,再看看他望着辽苍介的眼神,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所以这是又来了一个情敌?而且身份还相当危险?
他脸色古怪的看了眼辽苍介,微微挑眉,决定暂时静观其变。
辽苍介完全无视了俄罗斯病美人的装可怜,冷漠无情道:“你搞清楚了,在这里你才是外人。”
[“怎么会呢?”]陀思温柔的看向他,语气缱绻宠溺,目光深情如漩涡,[“我们不是最亲密的恋人吗,维德?”]
辽苍介微微蹙起了眉。
他扭头避开了男人深情到黏稠的视线,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反感。
“我们已经分手了。”高挑的银发男人不带一丝感情的说着,线条冷硬的侧脸充满令人望之生畏的漠然,“别再用那个莫名其妙的名字叫我,费奥多尔。”
[“……”]陀思意味不明的沉默着,好一会儿,才垂眸哑声回答:[“没有的。我没有同意分手。”]
他在辽苍介开口讽刺自己之前抬起眼,固执的紧盯着他孔雀蓝的双眸:[“你以前都是叫我费佳的,维德。”]
“我没有亲密称呼一个犯罪者的兴趣。”辽苍介无动于衷的看着一边。
陀思一言不发的盯着他,扣在一起的指关节微微发白。
[“我们没有分手。”]他一字一顿的重复着,葡萄红的双眼中仿佛有某种情绪在撕裂,[“你不是说过的吗?说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辽苍介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身上的气息也发生了些微的改变。
“你居然还敢跟我提这个。”
他这样轻如耳语的说着,缓缓将视线转移过来,海蓝的瞳孔直直的射进陀思眼中,语气冷静到令人胆寒。
“如果你真的遵守诺言,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背叛我,我又怎么会离开你?”
[“€€€€我没有背叛你!”]
陀思心口一紧,激动的争辩脱口而出。
辽苍介用没有丝毫触动的眼神望着他,似乎感到可笑,又不带一丝笑意的勾唇:“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话吗?”
[“……”]
陀思苍白的嘴唇徒劳的张了张,却没能说出哪怕一句辩解。
他看着银发男人此刻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即使隔着一个屏幕,也禁不住指尖轻颤,手脚冰凉。
没有温度,更没有温柔,此刻的陀思注视着他那张自己无比熟悉的英俊面庞,只感觉到了一种冷。
一种名为辽苍介的男人从未改变过的,从骨头缝里就透出来的冰冷。
“……差不多就别绕圈子了,费奥多尔。”
几息的沉默过后,辽苍介冷淡的转移了视线,不再去看黑发男人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设计这些连续事件的目的是什么?应该不只是为了跟我打个招呼吧?”
他以云上仙人一般透彻的目光打量着身后的高塔,唇角慢慢勾起了一个微嘲的弧度。
“让我猜猜……前几天东京下了大雨,炸弹就是在那个时候由伊凡安装的。4号那晚派去接触无色之王的青年是你用黑客手段洗去了档案,监控的消除则是靠小栗虫太郎的「完全犯罪」。”
“而你之所以想除掉黄金之王……不会是为了毁掉石板,从而实现自己那个愚蠢的梦想吧?”
[“……你还是那么敏锐又缜密。说实话,我本以为这次起码能干掉黄金之王呢,你的部门里真是人才济济。”]
被他看穿了全部计划的陀思脸色微微垂眸,精致异常的脸上毫无血色,看起来无端惹人心疼。
[“但是……好过分啊,维德,居然这么嘲笑我的梦想……明明我都没有对你那从别人嘴上继承来的、脆弱不堪的正义多说什么。”]
€€€€正义?
旁边一直在静静聆听的羽张迅一愣。
€€€€是指苍介所坚持的「守护人民」的正义吗?
€€€€“从别人嘴上继承来的”……又是什么意思?
像是看穿了他心中的疑问一般,虚空中的陀思突然朝他看了过来,葡萄红的双眼仿佛能直达他的内心深处。
[“说起来……这位就是遇袭的前代青之王,羽张迅先生吧?真是位耀眼而纯净的人。”]
辽苍介微微蹙眉,抬手抓住羽张迅的手腕,面无表情的把他往自己这边拉:“迅,别跟这个疯子废话€€€€”
羽张迅突然反握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他站在与辽苍介并肩的地方,稍显冷漠的看着陀思,墨瞳澄澈通透,一开口便直击重心:
“这位名为费奥多尔的先生,只会像老鼠一样躲在幕后,用卑鄙的手段玩弄人心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对苍介的正义说三道四?”
辽苍介微微一顿。
[“……哦?”]
陀思微微眯起眼,重新将双手交叠起来,默不作声的与他对视着,忽然瞳孔微缩。
[“原来如此,我就说你为什么如此眼熟,如今仔细一看才发现,羽张先生你……”]
他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顿了顿,紫红色的眼眸光华流转,带着一分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柔感看向了辽苍介。
[“€€€€与我所知道的一位故人,气质十分相像呢。”]
“……”
在这一刻,辽苍介攥着手机垂在身侧的、没有被陀思发现的手,小指微不可察的抽了抽。
“什么意思?”羽张迅不悦的皱起眉,下意识朝辽苍介的斜前方走了半步,做出了标准的保护者姿态,“你想说什么?”
[“……不,没什么。”]陀思将他对辽苍介的维护尽收眼底,眸色明显的暗了暗。
他转眼观察着辽苍介的反应,但银发男人的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被说中的端倪,依旧高深莫测,冷静淡漠。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陀思的视线,还在盯着羽张迅的侧脸。
陀思神色不明的垂下眼,慢慢放低了音量,声音里沁入丝丝凉薄:[“失策了,我真该首先把这个人……”]
辽苍介蓦然回过神。
“你幼稚的挑拨简直无聊至极。”
他语调冷静的说着,直直的望向陀思的眼底,平静的声音给暮色注入寒意。
“别忘了这里是日本,费奥多尔。我多年来受到黄金之王诸多恩惠,你敢这么做,应该是想好后果了吧?”
陀思默不作声的盯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诡异执著的、混着痴恋的视线黏稠更甚当年,但被他以深情漩涡锁定的银发男人,却显然早已对这种病态的爱无感,脸上的表情甚至没有丝毫改变。
“多年以前我就能把你送进西伯利亚大监狱,多年以后,你仍旧不会有任何胜算。”
“逃跑吧,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而且你最好祈祷€€€€”
“€€€€祈祷我没有那么快抓到你。”
[“……”]
陀思为他平静却显然不是在开玩笑的语气而沉默着。
然而之后。
[“那这么说……”]
黑发男人出乎意料的微笑起来,瞳孔中全都是辽苍介的倒影,笑声低柔宠溺。
[“维德是要跟我一起玩追踪游戏了吗?……嗯,我很期待哦。”]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我无话可说。”辽苍介冷冷的回答着,“但你大可以试试,如果自己胆敢在阳光下露面,到底会是什么后果。”
[“……”]
陀思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目光一寸寸的从他残阳下雕塑般英俊完美,却充满了无机质冰冷感的面庞上扫过。
他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这样的辽苍介,目光渐渐透出融化一般的痴迷,心里无声的裂开了一条缝。
[“……嗯,我知道了。”]
羸弱苍白的男人最终用带着一丝鼻音的声音这样说着,声调微微发颤,[“维……你变得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明明他们相识时,辽苍介还是个目光空洞、麻木又迷茫的少年,身上充满了罂粟般令人迷醉的、欲罢不能的无谓与堕落,像一位引人犯罪的堕天使。
但现在这个成熟而微带些苦涩气息的,因为某种深埋在心中、不能言明的大义而透露着神秘与坚忍的他,也像是陈年的苦艾酒一般,令人心疼而又心驰神往。
辽苍介听到他这样说,不以为然的轻嗤了一声:“人都是会变的€€€€”
[“你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迷人了。”]还没等他说完,陀思沉醉的声音便梦幻般打断了他。
优柔瘦弱的俄罗斯男人眸色幽幽的望着他,苍白的脸上逐渐浮现出病态的晕红,心中痴狂扭曲的情感再也压抑不住。
[“为什么能做到这么耀眼呢……维?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他像将死之人一样发出喃喃的呓语,沉醉般的表情和裂缝般坏掉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时至今日,我依然这般的爱着你,所以我绝对、绝对不能容忍你爱上别人,因为啊,维……”]
迎着银发男人无动于衷的眼神,被称作“魔人”的男人神经质的微笑着,无比温软的念出了来自黑暗的呢喃,如同死不瞑目的亡灵一般发出了侵蚀灵魂的低语€€€€
[“对整个世界都抱有怀疑和拒绝的你,注定无法相信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类,我亲爱的维德。”]
[“只要「掌中京」那诅咒般华丽却悲哀的光环还缠绕着你,你就永远不可能拥有除我以外的……任何一份真正的爱情。”]
如丝绸般华贵而温柔的嗓音在耳边久久回响。
辽苍介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良久,才微不可察的垂了垂眼睑,几不可闻的笑了一声。
可是费奥多尔。
你自己,与其他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
不愿意再听陀思废话的辽苍介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