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田纲吉宁静柔和的望着他,刻意放轻了自己的声音:“对维克托这样说的那个人,是警察?”
辽苍介顿了顿,还是选择了点头。
他凝视着空中一点,眸光一点一点柔软了下来。
“他是日本最棒的警察。”
“日本?”
€€田纲吉意外的应了一声,随即想到青年出色的推理技术,便抱着“万一呢”的心情试探着问:
“难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传说中的名警探‘千里眼’先生吗?”
“!”
辽苍介倏然睁大眼睛看向了他,在他微愣的注视下毫无征兆的笑了起来,狭长的眉眼中褪去冰冷,令人心颤的温柔和美丽。
“没错哦,我说的就是他。”
他微笑着说道,连语气都不可思议的轻快起来,身上过于疏离的气质一瞬间消失不见,愉悦活泼如真正十九岁的年轻人。
“纲吉你果然也知道他啊!也是,毕竟他那么厉害,现在他的名字应该已经传遍全国了吧?这里离日本太远了,倒是听不到什么传闻。你知道无头军官事件吗?月光怪盗事件呢?我以前还在日本的时候……”
€€€€诶?……诶?
€€田纲吉愣愣的注视着如一个孩子说到了心爱的东西般,突然就喋喋不休个不停的青年,心里不由自主的升上了一种违和感。
一种不详的违和感。
他疑惑的,同时又是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辽苍介此刻晴空万里的双眼,迟疑的轻声说:
“可是……那位千里眼先生,不是好几年前就去世了吗?”
【不是好几年前就去世了吗?】
青年轻松愉快的声音戛然而止。
如此诡异,又如此突兀的停止,让€€田纲吉猛地生出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仿佛眼前的青年突然被谁按下了暂停键,连呼吸、心跳和思考都一并停止了那般,他整个人彻头彻尾的僵在了原地,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在一瞬间陷入了极致的空白。
“……哈?”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辽苍介终于几不可闻的发出了一句单音,缓缓扭头,放大的瞳孔朝€€田纲吉看了过来。
那个眼神,€€田纲吉发誓,自己一辈子都忘不掉。
第58章 诅咒
月色如水。
寂静的夜色中,微微驼背的俊美青年如幽魂般步入房间,将手里的玫瑰花束放到床头,然后看向旁边的床。
没有人。
他动作一顿,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就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你去哪里了。”
那语气平静到诡异,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在黑暗的夜色里流淌时,却无端添上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
陀思微微一顿。
他转身看向身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倚窗而坐的身影,然后是满桌凌乱的报纸,遍地散落的酒瓶。
房间里弥漫着浓厚的酒精味。
陀思疑惑的歪了歪头,抬步向那个清冷的身影走去:“维德?怎么不开灯€€€€”
“你去哪里了。”
不带一丝温情的,辽苍介再一次如此询问着。
陀思脚步一顿,随后缓步走到银发青年旁边,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庞,小心的放柔了声音。
“我去扩展了意大利的情报网。……你怎么了?”
辽苍介没有立刻回答。
他一动不动的蜷缩在窗台上,头靠着玻璃,两眼空无一物的看着窗外,侧脸蒙着一层薄纱般朦胧的月色。
“……他死了。”他轻如气音的说着。
陀思眼帘微动,下意识扫了眼桌上的报纸。
“‘他’……是谁?”他最终这样迟疑的问着。
辽苍介没有出声,只是怔怔的望着窗外,眼里空无一物。
陀思转回视线,凝视着他此刻苍白,美丽……又空洞而了无生气的侧脸。
银发青年看起来是如此遥远而安静,清冷的像是天空中的月亮,仿佛随时能化作空气,彻底消逝在空气中。
陀思心里没由来的升起一股害怕。
他感觉现在的辽苍介好像随时都会死去。
“维?”他怀抱着十二分的小心和温柔轻声呼唤着,心疼的用双手捧起青年的脸,“你还好吗?”
辽苍介顺着他的力道扭过头,冰蓝的眼睛盈满月光,在某一瞬间似乎不可思议的闪过了一抹水光,看起来令人心碎的脆弱。
陀思的心狠狠一揪,紫红的眸立刻沉下,语气却愈发变得温柔:“是彭格列对你在意的人出手了吗?还是‘战斧’那边传来了什么消息?维德,你别伤心……”
青年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他双手僵在空中,怔然的望着怀中人的发顶,瞳孔微微收缩。
“费佳……”
以额头顶住他心口的青年叹息般轻如耳语的唤着,声音沙哑艰涩,清冽的嗓音透出一股深深的疲惫,蕴着想藏却藏不住的苦涩和悲哀。
陀思心尖一颤,倏然弯腰收紧了双臂,将倚靠着他的银发青年紧紧拥入怀中,心碎的亲吻他柔软冰凉的发顶。
“我在,维德。”
他温柔到近乎于虔诚的说着,低头与辽苍介冰凉的面颊相贴,右手一遍遍轻抚他紧绷僵硬的脊骨,像是在安抚他动荡不安的灵魂。
辽苍介空洞的望着他衣服上的一点,轻声道:“你会一直在吗?”
“会的。”
“不是哄我?”
“不是的。”
“没有骗我?”
“绝对没有€€€€”
陀思最后的承诺还没有说完,就突然被抬起头来的人按住后脑,仰头温柔的封住了微张的唇舌。
陀思的瞳孔微微收缩起来。
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银发青年近在咫尺的英挺眉眼,望着他蹙起的眉宇中难以掩饰的伤痛和倦意,紫红的双眸中逐渐闪烁出柔和如羽毛的光晕,慢慢闭上眼,轻柔的回吻了他。
*
夜渐渐深了。
只有呼吸声起伏的卧室内,银色的身影拿起报纸,一步一步无声无息的离开了房间。
他靠着花园的墙,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沉默良久,才终于垂眸掩住眼里的神色,按出了一串牢记于心,却多年未曾拨打过的号码。
“……”
空号。
一直没有换过的号码,现在成了空号。
辽苍介倏然闭上了眼睛,脸色在黑暗里白的像死人。
良久,他才重新睁开眼,手指僵硬的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通了,他张了张嘴,发出有些变调的母语:
“……你好,请帮我接江户川警视长€€€€”
干涩不稳的声音陡然被对面的怒吼打断。
辽苍介呆愣的站在原地,神色空白的举着电话,聆听着从对面传来的责骂,哭声,和忙音。
“不要再打这样恶作剧的电话了!江户川大人已经去世了!四年前就去世了!现在你满意了吗!!”
对面的人这样哭吼着。
辽苍介的呼吸渐渐急促,手臂无力的从耳边垂落,掌心的手机掉在地上。
天与地似乎开始旋转起来,银发青年的胸膛像是缺氧一样剧烈起伏,手无力的扶住旁边的墙壁,一点一点的弯下腰,瞳孔病态的放大又缩小,抬手死死攥住了自己的领口。
他感到无法呼吸的窒息感,仿佛被淹没在了深不见底的绝望中,逐渐将自己整个人蜷缩在了墙角,像受伤的野兽一样将脸深深的埋入手臂间,像溺水之人正在发出垂死的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
“€€€€啪沙。”
纸张落地的声响突然传入耳中。
辽苍介眼神空洞的盯着地面,好半晌,才缓缓抬起头,像死人一样惨白的面庞在影影绰绰的黑暗里看不分明,唯有一双深海般的眼睛大的骇人,眼角遍布慑人的红血丝。
他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报纸上黑白色的照片和报道,忽然伸长手臂将掉落的手机重新抓入手中,指尖发抖的拨出了又一个号码。
我不信。
他对自己说。
我不信那个人会就这么死了。
我不信……
我不信……!
面容惨淡的青年周身渐渐透出濒临崩溃之人的疯狂,黏稠汹涌的情绪在他眼中一点点撕裂,化作浓重到侵蚀灵魂的绝望、阴郁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