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靠宠妻续命 第25章

“父亲何故顶着一脑门官司搁这撒癔症?”

范大少爷提着一笼蛐蛐儿,正打厅上过,转眼就瞧见他咸鱼似的爹。

范廷守一抹脸,本就憋着一肚子气,瞥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更是怒火直蹿上房梁,破口大骂:“成日价斗蛐蛐斗鸡打马球,玩物丧志,糟践自己也就算了,还出去嚯嚯别人家孩子,结诗社,哼哼,还办什么劳什子武竞?转着圈儿地败坏我范家门风!阿福呢?到宗祠请家法来!今日我不打死你这不肖孽障,愧对范家列祖列宗!”

范臻瞧他这急眼阵仗,知是朝中出了大事,指不定受了什么窝囊气回家来迁怒于己,忙撇了那笼碍眼的蛐蛐儿,腆着脸凑到近前,又是捶背又是捏肩,一通忙活大献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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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消消气,不肖子范臻做的那些个无伤大雅的破事儿,哪里值得宰鸡用牛刀动用家法?”他顺着范廷守的毛捋,“今日火气这样盛,可是太后她老人家又发作了您?”

“哼。”范廷守冷哼,阖目享受了一阵儿,本不欲说,又憋不住道,“皇帝拟诏,欲封荣安郡王为皇太弟,你怎么看?”

范臻手下一顿,似是惊讶,缓过来后复加重一点力气,笑道:“原是为这事。恕儿愚钝,此等朝中大事,不敢妄加点评。”

范廷守张眼瞪他:“平日里怎不见你如此谦逊守拙?有什么是什么,只管说吧!”

范臻答前先问:“敢问群臣如何反应?”

“底下自是吵翻了天!哼,我是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与谢衡那老匹夫竟也有政见相同站在一边的时候!真真是千年的铁树开了花!”

范臻又问:“那帘后那位呢?”

“从始至终竟未发一语。”范廷守愤愤道。

“想是坐山观虎斗,只等一个廷议结果。至于结果是东风压倒了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了东风,于她己身皆无挂碍,她只安心做她的帘后二圣即可。这也说明,皇后这颗谢氏棋子,在她心目中并无多大份量。”范臻摇摇头,正色道,“儿疑心,圣上此举,意欲先发制人。”

“哦?”范廷守略振奋精神,“怎么说?”

“父亲岂不闻‘杀君马者路旁儿也’?”范臻接着道,“荣安郡王何等人样也?儿虽不在朝堂,亦风闻其人好高骛远、骄泰性奢。若是让我来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便是逢迎其性,捧得他高高在上,捧到他得意忘形,捧得他德不配位,这样他就必有灾殃。圣上此番赐其如此无上尊荣,未必存的不是这样的心!既如此,父亲何不就顺着圣上的意,配合圣上搭好台子唱好戏。余下的,就是静待这位皇太弟位极人臣沾沾自喜,自行犯下一个大错,而这个错误绝对会大到足以让他滚落谷底,永世不得翻身!”

“若果真如你所言,圣心何其剔透也!”范廷守瞿然起身,负手踱步,转身又道,“此其一也。今日朝堂上还有一桩事,让为父颇觉怪异。”

范臻:“父亲请言。”

范廷守叹了口气道:“圣上心血来潮,当众调来了此次春闱所有进士的应试策论,命人逐个朗诵之,又命翰林学士逐个分析之,分析完只含笑点头,不置一词,不知有何用意。”

范臻沉默片刻,缓缓道:“恐有些风声入了今上的耳罢?”

“你是说……”范廷守抚须,亦想到此节,冷笑一声,“看来有些人的报应不远了。”

是夜,宫门下钥前,慈宁宫大太监福安驾车驶入宫道。

守门一干侍卫见是他,只匆匆验明了牙牌,便躬身放行。

马车直入了西华门,入门一路北向,过中廷,直驱后宫,最终停在慈宁宫西角门。

驾车的小太监已先行退避,车帘撩开,福安率先跳下车,而后从车内扶下一名头戴帷帽的人来。

他提灯在前导引。

二人轻车熟路,无声进了角门,快步穿过偌大繁花似锦的庭院,沿着游廊抄手转了几个弯,一路上阒然寂静,并未碰上半个宫人。

到了寝殿,福安止步,朝里努嘴示意。

帷帽下的人抬手予他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自撩袍跨进殿中。

里头烛火昏昏,燃着名贵微辛的伽楠香。

帷帽被摘下,露出其下一张虽上了年纪但依旧温和儒雅的面孔。

他转首,搜寻那道教他魂牵半生的身影。

而朝堂上数年如一日始终端坐在那道璀璨不可逼视的珠帘后,手握至高权柄的女人,此时正侧卧在牡丹罗帐中,懒洋洋轻笑出声:“右相这两日可谓大出风头。”

第25章

“太后万福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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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炳昌跪倒榻前。

一只保养得当肤若凝脂的柔荑撩开帐幔, 温凉凉落在脸颊,拇指指腹缓缓摩挲他的嘴唇。

王炳昌耐不住张口含住,咬在齿间, 舌尖用力一扫。

那只手却你追我逃般挣脱出来,着意戏弄一阵,方掐着他脸蛋将人迎入账中。

“我想你想得紧。”

他捉住那只金贵的手不住啄吻, 急切又稍显落寞,“你好狠的心肠, 竟月余不提与我相会。”

“你中意的岂不就是哀家这份狠毒心肠?”太后一笑, 仍如年轻时一般容色。

王炳昌面上现出痴迷的神色,叹道:“阿姝啊阿姝, 二十年了, 不论你如何待我, 我都甘之如饴。”

“我如何待你?”太后自解罗衫,反执其手导之于内, 引颈阖目, “不管是相位, 还是皇亲国戚的身份,亦或于乌烟瘴气的朝局中保全你, 保全王家, 难道我予你的还不够多么?”

王炳昌埋首其修长的脖颈,嗅闻那处的绮香。

太后却攥住其顶上发髻,将他扯离, 注视道:“还是说, 你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难道你没动过心思?”王炳昌含笑,直言不讳,“横竖都是手中傀儡, 彼傀儡与此傀儡与你而言有何分别?你还是安心做你的太后,我呢,当上国舅爷,更进一步位极人臣,届时再不必如此偷偷摸摸,我就是光明正大地出入慈宁宫,又有何人敢多言置喙?阿姝,难不成你想一辈子与我干这窃玉偷花不见天光的勾当?”

“所以你就去做些刺杀篡位的蠢事?”太后冷睨着他。

王炳昌眉心一跳:“我这也是为了……”

“你太过自作主张了。”太后竖起食指封缄其口,语气里是不容分辨的强硬,“当初先帝没有将社稷交给昼儿,而是交给了当今,其中深意岂是你能领会?你若不满,自可下去寻先帝理论,不必来我面前吹些枕旁风。”

“阿姝……”王炳昌心中焦急,还欲勉强。

不想太后直接冷了声气:“你若还要接着说这些扫兴的,便走吧,莫来烦扰哀家。”

被如此直白地拒绝,王炳昌多少有些难堪,斯文面皮一阵隐忍的抖动,最终不得不按捺住心思曲意逢迎。为挽回太后心意,又百般讨好,直把太后伺候得餍足快意方才止歇。

夜里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不知是受了潮气,还是在外受的惊吓此时反扑,皇帝又病倒了。

太医们进进出出恨不能宿在晏清宫,阖宫里燃着的龙涎香都盖不过那丝丝缕缕苦冽的药气。

雍盛镇日躺着,时梦时醒。

梦里光怪陆离,前世与今生像某种诅咒般反复轮回。

醒时耳边尽是恼人的嘈杂,而他羸弱得甚至攒不起力气完成抬手捂耳这个动作。除了放任己身沉在那种透入骨髓的无力感中,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是一种反复经历早已习惯但深恶痛绝的状态。

有时他会心生庄周梦蝶之感,分不清他是来自现实世界,还是本就是书中的那个背时皇帝,那些来自于现实的记忆或许只是他缠绵病榻时臆想出的虚构世界。

他早已洞悉结局,他亦无力更改故事走向,如果现在就死,岂不是省去了许多无用的挣扎与麻烦事?

啊,那些麻烦老头又来了。

别再用针扎了,就是把朕扎成刺猬也横竖无用,不如让我耳根子清静些啊!

雍盛蹙眉。

烦躁间,耳根倏然一凉。

难不成是上帝听到了他的祷告,终于使世界清静了?

正恍惚,鼻尖压下沉沉的檀香气,似有安神镇静的效用。

心中烦恶于是散去不少,他眉头舒展,迷迷糊糊地朝耳边清凉之物依偎过去。

“龙涎性热,香气又过于浓郁,于圣上病体大无助益,换上些安息香吧。”皇后扭头吩咐,“另外太医一日一诊即可,来得如此频繁,是发了誓要将晏清宫的门槛踏破么?今日起殿内闲杂人等全都打发了,只留两个得力的手脚又轻的与本宫一同床前服侍,这般吵吵嚷嚷的,如何养病?”

宫人们无缘无故挨了一顿训斥,面面相觑,心中有不满者,只觉得皇后管到晏清宫上下来未免逾矩。

领头太监怀禄见皇后伸手捂住圣上耳朵之后圣上脸色果然舒缓了些,立刻察觉问题出在了哪里,见这帮眼高于顶的奴才竟将皇后的话当耳旁风,立时发作,挑了一个刺头便一脚踹倒,低斥:“没听见娘娘的话么?都是聋子?莲奴跟我留下,其余人全都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除了被点到名的那个,一干宫人忙叩首:“是,奴婢告退。”

谢折衣打量一阵怀禄,见他低眉顺眼,便不再多言。探手去触雍盛额头,入手犹是滚烫。欲撤手去拧冷巾来,雍盛的脑袋却追着他的手侧转来,他只得重又将掌心贴过去。

怀禄瞧得此情形,忙道:“娘娘只在此处陪着圣上,其余杂事交给小的去做就行。”

说着忙吩咐莲奴换新的锦帕来,自己则弯腰捧起铜盆出去换水。

谢折衣侧身坐在床头,注视着帝王越发清减瘦削的脸庞,指腹自额头,缓缓滑至眉心,再沿着高挺的鼻梁向下,落在凹陷的人中,如此,挨着上唇的唇沿,停住,不复向下。

概因向下便是一片温柔乡。

温柔乡岂非折戟沉沙英雄困顿之地?

他决然抽手。

绛萼在旁看得分明,不禁暗自叹息,禀道:“娘娘,奴婢方才确实嗅出那龙涎香里多添了两味不寻常的香料,眼下不可断言,只待取香灰来仔细辨明。”

“你自幼精通香道,此事就交予你办。”闻言,谢折衣眸光转厉,声若寒潭,“将人揪出来,带到我面前,本宫要亲自审问。”

第26章

支起的轩窗外又飘起濛濛细雨, 打湿了日落时分昏黄的流光。

雍盛冷不丁自纷杂梦境中惊醒,先望见半掩竹帘外一数怒放的玉堂春,亭亭束素衬着朱墙, 孤傲清透。

再转眼时,便看到倚在床头闲览书的人物。

一袭销金红纱衣,辉映着莹白脸庞, 岂非就如方才那惊鸿一瞥的白玉兰?

大脑一片混沌,周遭世界似乎也是混沌的, 只有这一方视野是清晰的, 他轻而慢地眨眼,不想惊动眼前的佳人美景。

但事与愿违, 察觉到床上人呼吸频率的改变, 谢折衣敏锐地抬起眼帘。

像做了什么坏事, 雍盛身子倏地一震。

不动不知道,一动才发觉自己的手正在对方手中。

两只手紧紧缠握。

雍盛下意识挣脱开, 抽回手, 握拳时惊觉掌心一片湿冷。

也不知谢折衣保持着这个一手握他一手执卷的姿势坐了多久。

“什么时辰了?”他略显僵硬地移开目光。

谢折衣将翻阅的书籍反面朝下盖在膝上, 活动僵直的手指,看了眼天色, 回道:“已近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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