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男妻被大佬读心了 第141章

四面八方热烈的掌声如波涛滚滚,身旁的裴尚已经连后背都在颤抖,袖口处浸湿一层薄薄的汗渍,但双手仍同场上所有人一样,抬举在胸前,毫不吝啬自己的掌声。

她们绕过钢琴,在满场的欢呼声转身面对宋度然这边的一刹那,妇人的目光下意识地由近及远,一瞬间就看到了台下正中心红色椅子上的裴尚。

几乎也是在那一刹那,宋度然看到了聚光灯下妇人眼神中瞳孔猛地收缩的惊错,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宋度然在她脸上看到了那双和裴尚极其相似的眼睛。

那双他今夜已经格外注意过一次的眼眸。

妇人只是错愕了一瞬间,锁骨明显凹陷了一下,随即将目光放远继续挥手和观众打招呼。等再次收回目光时,已经恢复了方才恬静淡雅、岁月静好的神情。

妇人眼波流转,美眸在第一排和煦地扫过,宋度然好像隐约间看到妇人朝他们这边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小地让宋度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不再多停留,直接扭头背对着他们走下舞台,江默绕了一圈致谢,正当她从他们面前经过,准备走到侧边下台时,系在礼服肩带上的一抹黑纱毫无征兆地飘落下来,正好落在了裴尚脚边。

她怔在原地,有些歉意地用左手扶住礼服肩带,裴尚欠身,用右手捡起那抹黑色的纱。

他缓缓站起身,裴尚站起来,舞台边沿在他的胸前,裴尚走到舞台边,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他抬手。

江默轻轻扶着胸前,侧着身体弯腰,伸出另一只胳膊,从裴尚手中接过那抹黑纱。

她白皙的脸色微微泛红,干净澄澈的眼神中有些歉意,和裴尚点了点头,小声说了一句:

“谢谢您,先生。”

江默一只手快速接过黑纱,提着裙摆迅速往前走了几步,最终落在宋度然眼里的,只有那个纤细优雅的背影。

前后两扇门打开,观众宾客陆陆续续全部退场,裴尚盯着舞台上的钢琴,宋度然没留神什么时候侍者已经识趣地带上门出去了。

一阵风北风吹过,中式木质窗户晃荡了两声,整个音乐厅还残留着芬芳的鲜花和满地暖黄的烛光,环绕的椅子和显得台上的钢琴前是那么空荡。

裴尚像被什么那架钢琴吸引了目光一样,他盯着那架钢琴,一步一步走上台,走到钢琴前,伸手将西装外套和马甲脱了,搭在一旁的椅凳上。

他转头问:

“阿然,我弹一首曲子送给你吧。”

宋度然从未见过此刻一样的裴尚。

他领口和袖口全是汗水,后脑勺的短发因为汗水浸湿一根根竖立起来,额前同样有微湿的发丝垂下。

他有太多疑问想问了,但此刻他好像更多被这个坐在钢琴前的男人吸引了。

他身形挺拔,两只胳膊摆起架势架在钢琴上,哪怕没有穿西装燕尾服,一件简单的白衬衫仿佛也在这个烛光辉煌的大厅里镀上了一层金,那双失神的眼眸中仿佛掩藏了无数故事与过去。

“好。”

宋度然站在台下,看着台上的恋人,轻轻说出一个字。

裴尚的右手先是虚虚地悬在琴上,像是在找拍子一样,轻轻地空中点了几下,而后指尖轻触,那是一首太经典的《致爱丽丝》。

几乎是前奏两个音响起来,就足以确认耳熟能详。

琴音在裴尚手下缓缓流出,空旷的大厅中,只有宋度然一个听众。

弹琴的一幕放在裴尚身上仿佛是那么罕见违和,可他坐在那里,他凝神聚思,他手腕请动,这一幕好像又是那么适配。

仿佛他天生就是应该是一个坐在钢琴前的王子。

裴尚错了音。

哪怕是小学入门级别的演奏曲目,裴尚还是错了音。可饶是如此,宋度然还是感觉到了裴尚琴音里那点不一样的东西,他屏住呼吸,尽可能用眼睛和耳朵去记住、感受此刻的一幕,仿佛间好像真的察觉到了那种不一样是什么。

那是江默琴声里自始至终缺的那种感觉。

一曲弹闭,裴尚纤长的手指在最后一个尾音上落下,右手无名指的戒圈纹身在闪动的烛光下颜色明灭晦暗。

裴尚弹完,整个后背都已经湿透了,汗水从他的发间落下,一大颗滴落钢琴上。

被汗浸透的白色衬衫变得轻薄透明,在灯光的勾勒下显得裴尚的身形格纤瘦起来。

他坐在琴凳上,侧着脸,看着台下的宋度然,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像个孩子一样展示技巧过后的藏着一点点期待的亮光。

这首曲子是中间的转音一度那么生涩,破碎,而宋度然仍觉得是那么独一无二。

他看着裴尚的眼睛,抬起双手,放在胸前,站在台下,长久地为裴尚响着他的掌声。

侍者像是和裴尚之间有过什么约定一样,等曲子过后才礼貌里敲门进入,走到宋度然面前悄声提醒,他们为裴总在后门湖边留了茶歇。

裴尚重新穿好衣服走下舞台,牵着宋度然的手从后门走出去。

深冬冷冽的寒风骤然吹来,寒冷的温度把宋度然从刚刚那个梦幻的音乐厅中拉回了现实。

裴尚似乎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他脸色有些发白,虚弱地靠在红墙边上,面朝面前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面对宋度然直白的目光,嘴角微微扬起,轻轻笑了一下。

“阿然,谢谢你陪我过今天的生日。”

“江默是我的妹妹,她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

宋度然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他下意识向院子里的四周左右了一周。

“别看了,她们不会来的。”

“阿然,你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有噪音恐惧症吗?”

“自从小时候我有记忆起,家里就一直在无休止地争吵。”

“他们争吵,怒吼,咒骂,动手,一切锅碗瓢盆、家具,就连电视机都会被推到地上。”

不知道是因为风太冷还是回忆起了那段过去,裴尚全身抖得更厉害了。

“我好害怕那种声音。那么地无情无义,无休无止。每次家具碎落一地之后都会换成新的,而没过多久,一切又会重来一遍。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没过多久,我就被外婆接回了老家。我在老家度过了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们都说,我不像寻常孩子一样,好像没心没肺一样,离开爸妈那么久也不懂得思念。而我知道,好像不仅不思念,我还从心底里暗暗祈祷,祈祷自己可以在外婆家一直一直住下去,好像我不找他们,一切就都不存在。”

“直到有一天,我在回老家的小姨手机里看到一段录像视频。”

“在长达一分钟视频里,那么大”

裴尚伸出双臂,比划了一个宽幅的尺寸。

“他按着我妈妈的头,一下一下,砸在上面。老式手机的音筒音质很差,那个撞击的声音裹着电流声传出来,直到血肉模糊。”

裴尚说到后面声音很轻,像是整个人忽然被拽回了过去,眼神中瞬间如蒙尘般黯然。

宋度然看着他比划的那个手势,几乎是不敢相信地问:

“是……钢琴吗?”

裴尚点了点头。

宋度然呼吸一滞,整个人的心脏仿佛被揪起来一样难受,看着裴尚的颤抖,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牙关打颤起来。

他脑海中几乎能勾勒出一个破碎的场景。

那是她的母亲,在自己心爱的钢琴上被家暴到鲜血直流。

从那之后,直到28岁的今天,裴尚依旧只能弹奏一首节奏不够流畅的年幼时候学习的曲子。

“他真该死。”

“他也的确死了。”

裴尚看着宋度然紧绷着的小脸,他咬紧牙关,深棕色的眸子中难过像是要溢出来。

“你是不是和我一样,以为她会像我一样,恐惧过去,恐惧京城,恐惧钢琴?”

裴尚摇摇头,他的眼神中忽然开始有了一些发亮的闪烁,仿佛他真正想和宋度然说的话才刚刚开始。之前童年的一切悲剧不幸,给他留下的不过只是噪音恐惧症这一种怪病。

“她是一个,很坚韧的女性。也许命运对她的苛待到那一天就结束了。”

“所以后来,她……有了自己新的家庭?”

裴尚点点头:

“她嫁给了一个人品端正,级别很高的干部。生下了江默。就像你今天亲眼所见,她现在很好。”

“只是我没有想到,她会给江默选择钢琴这条路。”

裴尚语气自嘲地笑了笑。

宋度然几乎控制不住地朝他拼命摇头,他想说也许是江默自己喜欢钢琴,也许她的母亲也克服了很大的恐惧,也许……

宋度然忽然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裴尚怎么会不懂。

那是他的母亲,他怎么会不爱她、责备她。

而在他无法面对噪音、钢琴的每一天,他看到的却是母亲陪着妹妹一次又一次参加京城或者国际各种琴乐活动。

那架黑色的钢琴把舞台分割成入场和出场的两端,裴尚连同他的童年、过去一同被堵在了灯光外的阴暗的另一边。

寒风猎猎,宋度然看着裴尚靠在红墙上单薄地仅用西装撑着优雅的身形,鼻子不可抑制地发酸,他偏转过目光,一双眼睛酸得发红,对着空气小声说出一个字:

“草。”

裴尚伸出手,像是下意识想摸摸头,但又在半空中收了回来。

冷冽的银色月光和音乐厅黄色的烛光交织,一同映照在裴尚的身上。他眼睛继续亮起来,朝宋度然自嘲地笑了笑:

“阿然,你看,我就是一个这样的存在。”

“我不敢也不想和任何人表露强烈的情感,更不愿意用我的一厢情愿去束缚任何人。”

“任何人没有了我,都会继续生活,或者,开始更好的生活。我的父亲去世了,祖父母有足够的养老能力。母亲有了妹妹,当她不知道有我这个‘哥哥’的时候,反而是对他们最大的保护。”

“阿然,在你出现之前,我一度觉得生活无聊透顶。除了玩弄账户里的金钱看那些数字上下跳动,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好像在此刻,宋度然终于理解了裴尚脸上那副从来的冷漠和蔑视。

也理解了为什么那天他说出做我男朋友时候,裴尚的反应会那么奇怪。

从小到大他一次又一次失去着本应该无需付出就能得到的情感。

或者说,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就被感情抛弃了一次又一次。而无处疏解的恨,和对母亲的爱和保护,让他甚至只能远离。

他害怕了一份曾经抛弃过他的情感,又一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也质疑自己配拥有。

宋度然脚下仿佛有千斤重,重得难以挪动脚步,好像自己现在走上前任何安慰的举动都显得那么单薄,单薄地根本无法抚平过去二十几年他所有的创伤和孤独。

他只能拼命摇头,一直摇头:

“裴尚,不是……”

“有意义的……”

宋度然急得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忽然直接走上前,用力拉着裴尚快走了几步,很快走到湖边,宋度然停下来,让裴尚站在原地,自己往后退了一小步。

“你还记得这儿吗?我和我表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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