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扬不太好形容。
但他很快明白许听晚那丝不自然的原因。
她指了指手中的手机，问：“哥想跟你说话，你听吗？”
许清扬愣了一瞬。
说实话，今天的认亲是意外，他到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许听晚，更别提是从未见过面的许致渊。
就在他为难之际，结束了通话的江聿野自然而然接走了许听晚的手机。
他声音沉稳：“渊哥，是我。”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江聿野看了他一眼，察觉他的紧张和为难，轻轻在他后脑勺揉了一下，“扬扬还有点懵，给他点时间。”
许清扬只觉头皮那块一暖，心也跟着一暖。
那点紧张和为难就蒸发了，消散了。
“好，我会征求他的意见。如果他愿意，我们见面再说。”江聿野冲电话那头的男人道。
电话那头的段卓似乎也发现了这边热闹又混乱的场景，表达完最初的惊喜后，乖觉地结束了通话。
三通电话全部结束，三人相互看了眼。
最终还是江聿野先出声，他看向许清扬询问：“先回家？或者你想跟许听晚他们家人见一面吗？”
许清扬没回答，只静静看了江聿野一眼。
那一眼挺平淡的，潜藏在淡然下的那点忐忑却被江聿野读懂了。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
这是他给出的答案。
于是，许清扬点了点头，听着语气还算镇定。
他说：“回家，见他们一面。”
许家是“他”真正的家人，现在他就是“他”，不为自己，就是为了“他”，他也该见他们一面。
许清扬简短的一句话，被江聿野跟许听晚传达回了江家跟许家。
等他们来到江家，场面完全超出了许清扬的想象。
空旷的江家客厅里，坐着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人，加上刚进门的他们三个，足足有十个人。
面对千万人作报告都不怯场、稳稳拿捏的许清扬，这会却有点头晕。
无他，屋子里的人气场都太强了，一个个看他的眼神又太直白热烈，他有些吃不消。
许清扬定在门口，试图尝试认一下人。
有人比他想得体贴，江聿野从左至右为他介绍：“我爸妈你都认识，中间那位是爷爷，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回来的。
爷爷右边以此是许叔叔许含章，简阿姨简荷，还有听子大哥许致渊。
至于旁边那位，我也不认识。”
江聿野看了许听晚一眼，意思：你家人你介绍。
谁知许听晚耸了下肩：“抱歉，我也不认识。”
江爷爷杵了一下双手交握的拐杖，出声：“是葛律师。”
葛律师应声而起，朝许清扬微微颔首，谦逊有礼地介绍自己：“许少爷，鄙人姓许，是您爷爷的生前的私人律师。”
许清扬没什么反应，江聿野却敏锐地发现了些不同寻常。
他示意客厅里，曾临时被她妈当做工作台的长条桌：“我说，各位长辈，咱们能不能坐下来谈，别再吓着扬扬？”
那七个人坐一排，他们三个小辈直愣愣地站在门口算怎么回事。
他和许听晚就算了，总不能让许清扬像个犯人一样被审问吧。
他们不心疼，他还心疼呢。
果不其然，他一提议，江爷爷就发话了：“大家都过来坐。”
唯一在场的长辈发了话，众人自然顺从地起身。
起身是起身了，但怎么坐也是个问题。
众人齐刷刷看向许清扬，愣是把准备随意找个角落一坐的许清扬看呆住了。
前世的他，相处过的人只有爷爷，两人常常因为忙于各自事业不待在一起，他实在没有跟一大家子亲人团聚交谈的经验。
许清扬难得又产生了一丝为难的情绪。
他下意识看向江聿野，想要寻求帮助。
他男朋友也没让他失望，当即牵起他的手坐到了长条桌的侧面。
长条桌是个长方形，两个长边能坐五人，但短边却只能坐下两人。
江聿野陪着许清扬占据一侧短边，这一侧就无法再坐旁人了。
许清扬暗暗吐了口气。
下一秒，许听晚就秒速坐到了许清扬左手边的邻座，长边第一个位置。
两边都坐着相熟的人，许清扬总算放松下来。
江少屹和倪问筝，倒不至于跟许家人争，很自觉地坐到离许清扬最远的另一个短边。
许家父母最终一左一右，挨着江聿野和许听晚坐了下来，江爷爷坐上了主位，许致渊深深地看了一眼江聿野后，皱着眉坐到了江爷爷的身边。
“这两天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本来我回来是处理扬扬跟许季照之间的事。”
众人坐上了桌，江爷爷言归正传，“但刚才得知扬扬是许家的孩子，有些事可能就需要两家协商了。”
江爷爷说话，旁人都安静听着。
“第一，扬扬跟许家的关系，目前只是扬扬研发的‘寻亲’系统验证，需不需要做个鉴定你们自行协商。
第二，关于扬扬跟聿野的婚事约定，我当初跟老许约定时，确实没有指名道姓说是扬扬，关于网上的质疑，还需一个妥当的解释。
第三，老许去世前，曾交付了一些许家的遗产在江家，但现在证明扬扬不是老许的孙子了，这部分遗产怎么处理，还得看葛律师那边有没有老许另外的安排。
第四，即便你们想认回扬扬，扬扬今后的发展还是要尊重他个人的意愿。”
江爷爷条理清晰、郑重其事说完了四点。
前三点都是正事，最后一点纯属他夹带私货的偏袒。
许清扬感激地看了江爷爷一眼。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见江爷爷€€€€
一身唐装，手中握着一根黄花梨的龙头拐杖，头发花白但眼神€€€€，精神矍铄。
是个儒雅又威严的老爷子。
“江爷爷，别的我都无异议，但扬扬跟聿野的婚事约定既然都不存在了，网上的质疑怎么解释要得到我们许家的认同吧。”
江爷爷话音落地，许致渊便接过话题。
他白衬衫黑西裤，俊朗矜贵，气质卓越。
语气明明清越平和，却带着令人不敢忽视的威严，是做惯了上位者的气场加成。
许清扬自进门起就没说过话，他想好了，无论江家和许家怎么安排“他”的财产和身份，他都坦然接受。
唯有一点他要自己决定，那便是他跟江聿野的关系和感情。
好巧不巧，“他”这位大哥精准踩中了他的底线。
听到许致渊说暗示意味明显的“网上的质疑要怎么解释需要得到许家认同”，许清扬倏地就气了。
他皱眉看向许致渊，冷漠质问：“许先生，我好像还没认可你的身份吧。”
€€€€你还不是我大哥呢，就想插手我跟江聿野的感情，这个亲不认也罢。
原本打算为弟弟多争取些利益，怕弟弟被江家吃的死死的宠弟宠妹狂魔许致渊：？
€€€€这孩子怎么回事，听不懂哥哥在跟江家谈判了吗？怎么他筹码还没摆全就被弟弟掀桌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许致渊：就……委屈。
第64章
许清扬话音一落, 整个客厅落针可闻。
在座的人，谁不是见过世面、经历过风雨的。
两家人见面前，他们早就预测过一切可能性€€€€
想过两家会起冲突, 也预料过会商的场面不会太和平。
但万万没想到, 最先向许家目前掌权人许致渊发难的，会是许清扬。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许清扬身上。
许清扬没觉得自己不对, 他坦然接受桌上所有人的目光。
身姿挺拔, 神情淡然。
他是“他”，更是自己。
他可以为“他”尽孝道，提供给“他”家人多年梦寐以求的思念和亲情。
但前提是不打乱他的生活。
否则, 他不愿意。
空气仿若在这一瞬间凝滞了，许致渊目光幽深地望着斜对面刚找到的“弟弟”，蠕动了唇，却半晌不知该如何回应。
在商场轻易开嘲讽，精准击中对手七寸的三寸不乱之舌，这会像是被人定住了。
愣是发不出半个音节。
剩余人则暗暗吸了口气, 连呼吸都放轻了，像是怕自己不注意的动作和言语, 让眼前剑拔弩张的氛围一触即发, 再无挽回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