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之前沈正初都是秋末才过去,那个时候刚秋收,他自己手里有一些钱,加上宋寻春给的,也能拿得出手,今年提前了,他私房钱估计还没攒够。
沈正初脸一下红了,还有些气急败坏,“我,我没有,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看看,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宋寻春其实也不想揭穿他,每年看他偷偷摸摸出去的样子也挺可乐的,而且她估计这么些年,以沈正初的性格,十有八.九没敢和云初说一句话,也是难为云初了。
但看他愁成这样,她又有些看不过眼,索性直接拆穿他,也省得每年找借口怪麻烦的。
“行了,就这么定了。”
沈正初还没彻底接受现实,迷茫道:“淮之今年成亲了,咱们花钱是不是得和他商量一下?”
宋寻春没忍住笑出声,“你以为淮之不知道啊?是我特地叮嘱过让他别过问的,也就凌之傻乎乎地相信你。”
今晚受到的刺激太大,沈正初实在扛不住了,默默翻了个身对着墙,沉思。
偏宋寻春还接着道:“明儿我让淮之和樾哥儿说一声,咱们一家人可没有什么小秘密,对了,还得告诉凌之。”
沈正初:“……”
但凡还有一间屋子,他现在已经出去了。
沈淮之只在家了一天,和林樾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林樾:“看不出来爹还挺爱面子,我觉得小叔叔能接受爹的贴补,肯定没有怪他,但凡有个人主动,这门亲戚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走动。”
沈淮之点头:“我爹和小叔叔这方面确实很像,我爹觉得他对不起小叔叔,是他无能小叔叔才那样嫁出去,小叔叔约莫觉得自己拖累了我爹,怕我爹贴补他的事情影响爹娘的关系,也不敢和我爹接触。”
林樾没见过那位小叔叔,但从沈家人嘴里听着倒是个很不错的人,也有些好奇,加上沈父对他也不错,便开口道:“或许咱们从中帮帮忙,免得他们明明互相惦记着又一直不来往,咱爹可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再拖下去该晚了。”
沈淮之这些年也暗里劝过他爹几次,只是一直没成效,说话便带了迟疑:“那咱们寻一个合适的机会试试,再找个由头给他们搭个台阶。”
“我看行,对了,你今日去学堂,老高先生如何了?”
沈淮之声音有些沙哑,“郎中只说是老迈所致,开了补身的汤药。”
生老病死,自古如此,非人力所能改。
林樾也放低了声音,“那咱们改天寻摸一些吃食送去,也算尽个心意。”
“那老高先生这样,你们今日怎还这么晚才回来?不该安心静养吗?”
沈淮之握着林樾的手,面露哀色,“老师惦记着我们几个今年要下场考试,不愿意休息,要坚持到把我们考完试才肯静养。”
附近几个村只有老高秀才这一处私塾,再就是镇上有两个,在老高秀才处读书的都是家资不丰,甚至贫困的农家子,他教书这么多年,也盼着善始善终,再培养出一个秀才来。‘’
林樾心里也泛起了难过,凑过去低声安慰沈淮之。
次日,沈正初在一家人的注视下,拎着东西一个人出了门。
两个时辰不到便回来了,任宋寻春怎么问也不说今日见面的情况,把宋寻春气得够呛,低下头忙活织布,再不理他。
转眼,便到了交税这天。
接近黄昏,宋寻春和林樾才堪堪把布织好,让沈淮之赶紧送去祠堂。
也算是沈淮之明日帮忙送税布去县城的一点儿优待,其他人都是早上就催着交了,沈家则拖到了晚上,村长也没来催。
沈淮之送过去的时候祠堂里还有好些人,计数查人,忙得热火朝天。
他走到村长面前,拱手道:“广叔,这是我家交的布,劳您清点。”
第27章
沈广初每年负责临水村的收税事宜, 看尺寸的眼力都快赶上布庄掌柜了,只摊开扫了一眼就递给一旁帮忙统计的沈岩之,“给淮之家记上。”
“知道了, 爹。”
沈淮之见他们还在忙着便主动上前帮忙统计,沈岩之则腾出手跟着几个叔伯去催收。
今年收税实在太过突然, 虽说村里人没人敢不交,但织布实在费时费力, 不少人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再加上但凡有可能大家都不想交钱, 所以这会儿还有不少人在赶工,
大家乡里乡亲的, 沈广初也不愿意为难人, 能多等一会儿就多等一会儿, 只是现在天快黑了, 整个村却还有七八户人家没有交上,只能让沈岩之再去催催, 天黑前必须得收齐。
县城距离临水村有一段距离, 明儿天不亮就得出发, 与附近几个村送税的人在镇上会合再一同去, 若是他们迟了,其他人先到了县城,只怕县衙里的人会记临水村一笔。
沈淮之跟着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家,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沈家人都睡了,只林樾屋里还点着灯,沈淮之推门进去的动作很轻,并没有惊扰到正靠着床头打瞌睡的林樾。
直到沈淮之洗漱完回到床上, 林樾才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没收齐吗?”
沈淮之压低了声音,“收齐了,只有三户人家实在没交上,是凑的铜板交的。”
林樾对村里人还不太熟悉,此时也并不好奇,打了个哈欠躺下,招呼沈淮之快些睡觉,“快睡吧,明儿该起不来了。”
一夜好眠。
次日,沈淮之起床的时候被林樾叫住了,“昨儿我给忘了,你今日去县城若是得空,看看县里的点心铺子和吃食铺子有些什么新鲜玩意儿。”
沈淮之本来计划给林樾买一根簪子或绢花之类的饰品以做礼物,但林樾既然提了,他自然不会拒绝。
这段时间为了专注读书,他接的抄书活计不多,只在镇上书铺接了两卷经书,今日正好交付,三万余字,约莫能赚四百文钱,想来应该够用。
沈淮之询问道:“可有什么想吃的?或是偏好的点心蜜饯,若是没有我就随意挑选一些可以吗?”
林樾被问懵了,茫然摇头,“买这个做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有些什么,我想着去镇上摆个摊卖些吃食。”
想起婚前沈淮之送他的面脂也不便宜,林樾又叮嘱道:“不用买什么,你出门注意安全,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
沈淮之没有接话,好不容易去趟县城,怎么能什么都不买,但林樾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他只能含糊地点头应了。
吃食没吃过怎么知道是什么味道,还是都买回来让林樾尝尝,到时候去摆摊也有主意。
未免村长他们久等,沈淮之收拾好书卷干粮,又带上了一个干净的麻布口袋就大踏步出去了。
果然沈广初和他儿子沈岩之都在村口了,见他过来沈岩之十分热情地招呼他,“淮之,可吃早饭了?要是没吃,我们带了些干粮一起来吃点。”
县城距离临水村有几十里路,一来一往,脚程再快也得一整天,万一在县衙多耽搁一会儿,说不好就得第二天才能回家了。
而且县城他们不熟悉,想找个量大管饱的吃食铺子不容易,还是自备干粮比较好。
沈淮之朝村长拱了拱手,“广叔。”又偏过头看着沈岩之道:“多谢堂哥,我带了干粮的。”
沈岩之爽朗一笑,“那成,一会儿咱们换着吃。”
两人说话的功夫,其他人也来了,一个发须微白,已是知天命之年的老者,但精神矍铄,干起农活丝毫不比年轻人逊色,按辈分是沈淮之等人的伯爷爷,作为族老跟着做个见证,还有一个姓周的中年男子,由他代表临水村其他姓氏的人。
人到齐后,一行人就赶着牛车出发了。
约莫两刻钟,临水村的人就到了镇门口外的空地,他们来的早,只有镇上的队伍以及离镇子最近的桃花村的人到了,还有榆水村,清溪村以及李家村和清河村的人未到,而此时距离众人商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
沈淮之惦记着怀里的书卷,便开口和沈广初告假,“广叔,我有些私事得去镇上的书铺一趟,大约一刻钟后回来。”
四方镇是个小镇子,书铺就在镇门口不远处,沈广初摆摆手道:“那你快去快回。”
沈淮之点点头,大步流星往镇里走。
镇上的书铺严格来说是个杂货铺,掌柜的有些生意头脑,从县城里进了些便宜的笔墨纸砚,以供给附近的读书人,生意倒也不错,沈淮之和他是老相识,两人合作也有三四年了,此时也非常顺利地交了稿。
刘掌柜从柜子里拿了四串铜钱,一串一百文,并十五个铜板递过去,“沈书生,您清点一下,咱们银货两讫。”
沈淮之也不推脱,在柜台上迅速点了一遍,沉声道:“多谢掌柜的,数量无误。”
刘掌柜捋了捋胡子,笑问道:“沈书生可还要接新的抄书活计?”
因镇子小,抄书的活计不多,往年无论是经文还是话本,沈淮之都来者不拒,一年也就只能接个五六次,有的时候书卷字数多能赚四五两银子,少的时候就二两银子不到,再加上隔三差五帮人写信读信能赚个六七文钱。
今年为了准备院试,沈淮之便把活计推了不少,只接抄四书五经的活儿,因此今年才接了两回,这还是掌柜的看在他字迹工整的份上把活儿都给了他,没想到今日又有了。
沈淮之立即点头,询问道:“多谢掌柜的记着我,不知是抄什么,交稿日期是何时?”
刘掌柜也没卖关子,“是镇上王老爷想给他家哥儿添一套四书压箱,听杨老爷说从我这买过一套,字迹工整,苍劲有力,便也想买一套,最晚立冬那天得交稿。”
说到这儿沈淮之就明白了,那杨老爷家的那套正好是他抄的,所以这回才找的他。
四书十万余字,若每日笔耕不缀,不到两个月就能抄完,此时距离立冬还有四个月,沈淮之院试结束再抄也来得及,便开口答应了,“这活儿我接下了,只是今日我还有些事情,不知可否明日我再来拿书卷?”
是的,抄书是由书铺提供空白纸张,抄书人自备笔墨。
刘掌柜自然点头,“自然可以,那明日再与沈书生签契书。”
沈淮之再次拱手行礼和掌柜的道谢,随后转身离开。
此时书铺外头闹哄哄的,沈淮之本想避开人群,扫了一眼却发现闹事的是自己的熟人,脚步一下顿住了。
“晨哥儿,你明明答应我会嫁我为夫的,数日前才与我相见,怎么今日便嫁了他人?还把我瞒在鼓里,可是被你爹逼迫的?晨哥儿……”
正对着院门大喊的男子身着长衫,明显的读书人打扮,沈淮之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自己请了假的同窗,退了林樾亲事的尚文成。
尚文成被两个家丁拦在门外,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许是这家的管家,对着尚文成骂道:“我呸,我家公子今日成亲大喜,你这不知哪里来的癞蛤蟆竟想坏他名声,莫不是打量我杨家无人,不敢打你不成。”
尚文成一来就当街众目睽睽之下喊了杨家哥儿的名字,若非如此,他早被杨家的家丁捂住嘴拖走了,哪需要杨管家出来和他争论。
第28章
尚文成一听这管家所言更是认定杨家看不上他, 所以才拦着晨哥儿,还把晨哥儿嫁给别人,他眼神一下就坚定起来了, 看着就像要去解救心爱之人于水火一般。
尚文成想掸一掸衣袖,又挣脱不开两个家丁的手, 只能用鄙夷不屑的眼神瞪了他们一眼,继续大喊:“晨哥儿, 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 你出来我带你走, 我愿意娶你,我马上就能考上秀才, 到时候谁也拦不了我们。”
杨管家气了个仰倒, 也顾不上旁的了, 挥手就招呼那两个家丁, “给我捂上他的嘴,再敢胡言乱语坏我们公子的名声, 我杨家可不客气了。”
尚文成本就是个文弱书生, 哪敌得过面前这两个大汉, 几乎是瞬间就被堵了嘴, 只能“唔唔唔”地试图说话。
杨管家心知肚明,现在要是不掰扯明白,都不用明天,今晚整个四方镇都要看杨家的热闹, 因此也没让家丁拖走尚文成,张口就开始解释 :“各位街坊邻居,大家听我一言,这人之前就在我杨宅外转悠, 当然,路谁都能走,我们也没有拦他,谁知今日他竟然张口就来坏我家公子的喜事,我看是预谋已久啊,你们……”
沈淮之没细听杨管家的解释,只定定地看着尚文成,那日尚家去退婚时沈淮之并未在场,也不知其中细节,后来未免林樾伤神他也从未问过,今日一听,竟是这人自以为攀上了富贵人家,才那样下林家面子。
沈淮之从不在背后说人,今日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两声,枉为读书人。
书铺就在杨宅斜对面,沈淮之在的位置刚好能看得一清二楚,想着出发的时候还早,沈淮之便打算看个清楚,等今晚回家说与林樾听。
今日杨家哥儿成亲,杨宅本就热闹非常,天刚亮便宅门大开,宾客盈门,尚文成闹出的动静又不小,此时杨宅门外的街道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听着杨管家的解释,众人也是议论纷纷。
“这人行为举止,穿着打扮并无出彩的地方,不会真是来碰瓷的吧?”
“这杨老爷家的哥儿可是独子,杨老爷早就放出话,说要招个儿婿帮着他家哥儿打理家业,有这等试图攀高枝的也不稀奇。”
围观的人大多都觉得尚文成今日来闹是觊觎杨家产业,但也有一些看不惯杨家的人,开口便是嘲讽,“说不准就是杨家哥儿不检点呢,我看这年轻人也是五官端正的,那哥儿看上了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