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命不凡 第3章

台上的男生抿了抿嘴唇,目光顺着平直的睫毛落在按弦的左手上。男生清了清嗓子,嘴唇轻轻张开,温柔的歌声伴着流畅的吉他声缓缓流淌:

“时间推移,四季更替;

你曾说许多事情到此而已。

我们总回望过去,彼此挑剔;

错过了当下的美好风景。

也许会觉得可惜,其实不必。

今后我们彼此鼓励,情义未尽。

从此肆意生长,尽情绽放!

我永远会在你身旁为你鼓掌。

我永远会在你身旁为你鼓掌……”

一曲结束,台下的客人们纷纷鼓掌欢呼。

这首曲子编排并不算精细,只能算是普通的和谐。但柏然在英国读中学,已经很久没听过现场演唱的中文歌了;此时被氛围所感,也抬手鼓掌。

台上的男生从椅子上站起来,抬起头,栗色的发梢下眉眼微弯,朝靠后的一个卡座挥了挥手。

正在拍手的柏然瞬间石化。

这这这……这不是住他隔壁的,大中午在宿舍“放火”的那个人吗?!

谢桑榆重新微微俯身,凑近架在高脚椅旁边的麦克风,用英语说:“娜美生日快乐,虽然歌词是现场改的,但还是希望你喜欢这首歌。再说一次,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台下的观众们纷纷附和,朝娜美所在的卡座递了递酒杯。

已经喝了不少酒,正被大家簇拥着起哄的娜美红着眼睛站起来:“谢……谢谢大家,谢谢桑榆,这是我第一次过生日的时候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呜……但是还是很高兴,今晚很幸运能跟你们一起度过!我想我会因此喜欢上旧金山的!真的谢谢大家!今晚全场的唔……”

坐在娜美旁边的吴刚眼疾手快,赶忙把娜美的嘴巴捂住,扶着她重新坐下;又朝后面的调音室送了个眼神。

调音室的工作人员比了个OK的手势,重新打开了酒吧歌单,继续播放起techo电子乐。

谢桑榆这时候也从舞台上回到了卡座,在靠边的位置坐下,打开一罐苏打水喝。

“桑榆,来旧金山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听你唱现场啊!你好稳啊,上台前吃CD了吗?”

“真的!你主页的唱歌视频完全没修音吧?好厉害啊……会写歌还会唱歌,又有名气又有实力,还出国来BC深造;这就是自己卷自己吗?”

谢桑榆向来不太会应付别人的恭维话,只能耷拉下眉尾,人畜无害地笑着摆手:

“没有没有,大家都很厉害,我只是运气好而已。我也没多高水平,申请BC的时候连一分奖学金都没有。”

旁边的同学蹙着眉撇撇嘴:“留学生哪儿会有奖学金名额啊!我们是给旧金山纳税了?还是给BC捐楼了?人家的奖学金凭什么给我们!文件上那样写是没错,但我们根本拿不到奖学金名额的。”

吴刚这时候忽然转头:“有的啊。我们这一届的奖学金就给一个留学生拿走了,还是全额奖学金。”

“全奖?谁啊?”谢桑榆来了兴趣,上身稍稍前倾,眨着眼看着吴刚。

BC音乐学院的全额奖学金是按学院分配的,不仅覆盖学费和住宿费,还有每月1800刀的生活费标准。每个系只分配一个全奖名额,流行音乐系这么大的体量,其中竞争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吴刚朝酒吧门口的方向努了努嘴:“就他。那个穿了一身黑色运动服的人。”

谢桑榆顺着吴刚努嘴的方向看去。柏然的黑衣黑裤几乎要隐没进灯影里,高起的眉弓自带一种若有若无的冷意。柏然没有朝卡座的方向看,只是默默拿起胸前的电子烟,在手心握了握,凑在嘴边吸了一口。

就在柏然稍稍抬起头,口中呼出的白烟四下散逸的时候;舞池中间转动的灯球反射出蓝色的光,在柏然的脸上扫过了一秒。

谢桑榆意味不明地轻笑:“啊……今年全奖是他啊。”

娜美趴在卡座的软包上,也朝柏然看过去,拍拍身边吴刚的肩膀:“哎,要不要叫他一起过来?他一个人连个座位都没有,怪可怜的。”

吴刚立即答应:“是,寿星殿下。奴才这就去。”

“滚滚滚!”娜美笑着拍吴刚的背赶他。没一会儿,吴刚就带着穿一身黑色运动服的柏然过来了。

吴刚对谁都自来熟,这会儿喝了酒,就更放得开了些。吴刚勾着柏然的肩膀,跟卡座里的人介绍:

“朋友们朋友们,这是柏然。爵士吉他专业,是我们学院今年的全奖!今晚柏然一个人来的,就跟我们一起坐了哈!”

柏然稍稍抬起头微笑,视线搜寻似的扫视,最终稳稳地落在了谢桑榆脸上。

柏然心中冷笑。呵,可以啊,写口水歌也就罢了,还用口水歌把妹?音乐就是他增加性魅力的工具吗?真是谄媚到令人作呕!

吴刚脑袋一转,自以为读懂了柏然的神情,忙跟他介绍:“啊对,这是谢桑榆,我们都是同一届的。你进来的时候听到他唱歌了吧?那是桑榆的原创曲,他在国内有好多粉丝的。怎么样?他的歌真的很好听吧!”

柏然动了动喉结,把自己心中所想的内容压回去。盯着谢桑榆沉默了一会儿,把那句“我不喜欢”变成了:

“我不是这首歌的受众。”

谢桑榆稍愣,忽然看着柏然笑了;但却笑得很不在意似的:“柏然同学讲话这么客气啊?”

柏然直白地承认:“毕竟还不认识,客气一点也是必要的。”

此时大家都隐约发觉了气氛不对,吴刚连忙打圆场,笑着招呼柏然坐下:“哎呀我们异国他乡能碰到就是缘分,有啥可客气的!随便吃随便喝啊柏然!”

“是啊,”谢桑榆仍旧保持着微笑,将桌上的薯条、薯饼、鸡米花一股脑全推到柏然面前:“放开吃放开喝,千万别客气。这里这么吵,你饿得肚子叫我们也听不见,别又让我们招待不周了。”

“不是,”柏然又想起中午丢脸的场面,恼羞成怒,脱口问出:“这跟我肚子叫有什么关系?”

“没有啊,能有什么关系。”

谢桑榆脸上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微笑,看得柏然几乎想扑上去把它撕开。

“只是个修辞而已。”

【作者有话说】

【谢桑榆对柏然释放了尴尬攻击】

【谢桑榆K.O.了对手】

第4章 王子拒绝了你的邀请

宿舍的遮光窗帘效果好得离谱,要不是手机闹钟八点钟准时响了,谢桑榆是无法得知已经到了早晨的。

前一晚生日会,谢桑榆虽然没怎么喝酒,但散场时间太晚,最终上床躺下的时候已经凌晨,统共没睡几小时。然而今天上午还有新生聚会,完全没有赖床补觉的机会。

谢桑榆在枕头上缓缓睁眼,打了个哈欠坐起来,把手机里的马林巴琴铃声关掉,习惯性地点开自己的ins查看新留言。

谢桑榆的网名就叫“桑榆”,后来谢桑榆需要一个站上舞台时使用的艺名,“桑榆”这个名字就继续沿用了下来。

之前在国内,借着短视频媒体的势头,谢桑榆从一个在卧室里录吉他弹唱的音乐博主,变成了小有名气的唱作人。谢桑榆发过四张数字专辑,给不下十个艺人做过编曲,上过数不清的综艺,接过数不清的演出,去过数不清的典礼和晚宴……但到了旧金山之后,这些日程全部停了。

物料变少,更新变慢,互动数据每况愈下;就连费心思剪的留学Vlog也反响平平。谢桑榆有考虑到出国对人气造成的影响,但没想到是这么大的影响。

谢桑榆也尝试过很多挽回的措施,多开直播,多回评论;可效果也并不显著,聊胜于无罢了。谢桑榆做了那么久的自媒体,他自然明白,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是得找到更有突破性的点才行。

当然,日常补救措施该做还是得做。

【天呐什么时候开播的?】

【桑榆!!!】

【桑榆今天穿得好好看!喜欢衬衫~】

【头发也刻意抓过吧?说!要去见谁!】

谢桑榆把脸凑近屏幕,看着一条一条飘上来的弹幕,弯起眼睛朝镜头笑:“好久不直播了,大家早啊!”

“啊对,国内应该是晚上吧?几点呢?美国的夏令时我老是算不太明白,嘻嘻……”谢桑榆抬手挠了挠头发,解释:“今天是我们流行音乐系的新生派对,所以简单收拾了一下,还看得过眼吧?”

【呜呜呜别人的学校】

【同样是大一,为什么我们没有新生派对,只有新生军训?】

【窝在军训基地铁架床上的我泪目了。】

【好羡慕,BC音乐学院是我的梦校】

“也没那么夸张啦,说是派对,其实也就是个茶歇。大家走动走动,喝喝咖啡,吃吃小蛋糕……”谢桑榆端起手里盛着气泡水的香槟杯,喝下一小口,边走边说:“我带着你们四处看看吧?我们系的建筑还挺漂亮的。”

“中间这里是一个罗马立柱,上面的浮雕超级精细!直播画质不太好,可能看不清楚,但是真的很漂亮。”谢桑榆把手机摄像头翻转过去,尽量把柱子上的浮雕都框进去。

【虽然但是,旁边那个穿西装的男生好帅】

【真的诶!好像有点混血,像迪士尼王子】

【怎么感觉只有他一个穿了全套西装啊】

【啊啊啊——三分钟内我要那个西装小哥哥的全部信息,求求了!!!】

“啊?我看看……”谢桑榆的视线聚焦在手机屏幕里那个可疑的身影上,又缓缓移开,看向正在布菲台旁边倒咖啡的人。

男生穿着成套的宝蓝色西服,修长的双腿没入一双浅口的黑色牛津皮鞋。头发不算长,也没有刻意造型,清清楚楚地露出前额和五官;使得谢桑榆在看向他的第一眼,就毫无争议地对应上了名字——

又是柏然……

“哈……哈哈,”谢桑榆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他啊,我认识。我叫他过来吧。”

“Hello柏然!”谢桑榆朝柏然挥挥手。

谢桑榆实在是很不想和柏然打招呼,他甚至都不想跟柏然对视!只能借着手机镜头,才勉强愿意把视线定在柏然身上。

柏然听到了谢桑榆的声音,脖子一转,朝躲在手机后面的谢桑榆看过去。

透过那一块小小的,嵌在手机里的定焦镜头,柏然的目光和谢桑榆间接交汇了。

柏然好像稍稍处过眉毛的杂毛,眉眼看上去比昨晚更疏明透亮,瞳孔里蕴藏着某种引而不发的,坚固的力量。柏然稍稍歪头,眼睛定定地望着镜头,像是尝试看清状况的小猎犬,半思索半打量着。

直播画面上的弹幕刷得飞快,礼物特效炸得眼花缭乱。可谢桑榆一反常态地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像是被施了某种法术,莫名紧张得喉咙发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画面中的半身人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柏然是一个很仁慈的魔法师。在谢桑榆快要上不来气之前,柏然淡淡地移开了目光,转身;仿佛之前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一样,自顾自地走开了。

【什么情况???】

【不是,他在干什么???】

【OMG我这替人尴尬的毛病……】

谢桑榆的脑海跟此时的直播弹幕别无二致,充斥着一堆问号和省略号。

谢桑榆把摄像头重新转回前置,拼命压抑着想要翻白眼的冲动,看着镜头抱歉地笑:“柏然性格比较腼腆,他不太喜欢出镜的,哈哈……”

谢桑榆几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就不该对柏然抱什么期待!谢桑榆以为,起码在镜头面前,柏然不会那么我行我素;他哪怕暂时装一装,笑一下挥个手呢?也没有很为难他吧?

怎么就能看一眼直接走呢?都是一个系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自己明明已经在释放缓和关系的信号了,柏然怎么一点也不领情?他真的要一直维持这么“不共戴天”的关系吗?

还是他还在为昨晚的事情生气?可昨晚不是他先挑起争端的吗?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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