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幕布降下,几个场馆的工作人员上台帮忙搬乐器。萨曼莎也跟着过来,看着那些被从后往前,一路传到舞台边堆放的礼物,挠头犯了难:
“这些你们准备都带着吗?车上绝对放不下,需要的话只能快递给送回去。但东西太多快递也不便宜,没必要,建议你们挑一挑。”
“这些……”丹尼尔翻了几个礼物的卡片,扭头时满眼震惊:“这些居然是给我们的?我还以为都是给辛西娅的。”
萨曼莎抿嘴笑笑:“不止呢。有些写了名字的花束送到后台了,二十几束,在化妆室里都按名字好了。有些花里还有包好的信,看起来很用心的。”
“有人给我写信?!”丹尼尔眼睛都亮了。
萨满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闪过一丝尴尬,小声宽慰:“看开点啦,贝斯手嘛……”
辛西娅只很远地扫了一眼舞台边的礼物,并没有过去;摘掉耳返后,走到萨曼莎身边:
“萨曼莎,送给我的礼物麻烦都帮我处掉吧。方便捐赠的就捐赠,不方便就扔掉,或者你们有喜欢的自己留着也可以。花和信也不用了。送给乐队整体的礼物也不用管我,你们看着分。”
萨曼莎有些愣怔:“全都不要?先看看吧,礼物里有几个奢侈品的礼品袋。”
辛西娅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缺钱,想要就自己买了。”
弓着身子在舞台边翻找的杰西卡忽然鞋子一滑,险些没站稳,扭头小声嘟囔:“这能一样嘛……”
辛西娅听到了,只是笑了笑:“你们慢慢挑,我去洗手间一趟。”
柏然今天从进场馆到演出结束,脑袋里都是晕晕乎乎的。摘了耳返,放下了琴,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谢桑榆已经不在舞台上了。
杰西卡和丹尼尔干脆坐在了地上,萨曼莎和汤姆在他们身后,一起拆着被递上来的礼物。几人有说有笑,时不时惊叹几声。
柏然见状,放轻了脚步悄声离开,下台回到化妆室。
化妆室的地上、茶几上几乎全是花,新鲜又艳丽的颜色铺开一片,勉强空出了一段供人行走的空地。花束大小不一,有些没有靠墙,已经倒在了地上。
谢桑榆背对着化妆室的门,并不回头。他正专心地半跪在地上;从每一簇花束中挑出一两枝,放在臂弯的包花纸上。
之前的巡演场次,谢桑榆有时也会收到花;酒店里花瓶很小,所以他都只挑一两枝带回去。
柏然做了个深呼吸,脚步重了些,踏进化妆室里,回手关上了门。
谢桑榆才听到动静,手上的动作停下,转头朝化妆室门口看去。
两人四目相对,柏然还是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偏开了脸。
谢桑榆也没说什么,重新转了回去。听到柏然的脚步一点点靠近,最终在身后停下时,他也只是顿了顿,又继续去挑下一个花束。
谢桑榆伸手过去,手腕却忽地被身后的人握住,动弹不得。
柏然在他身后蹲下,另一只空着的手拿起那束花,缓缓朝谢桑榆递过去,几乎要把花塞到他怀里:
“这束是我送的,你可以整束都收下吗?”
柏然的手在微微发抖,一大束蓝紫色的风信子随之摇晃,包花纸也窸窸窣窣地响着。
谢桑榆伸手把那捧花抱住,扭头对上柏然的眼睛,眼中盛着不加掩饰的动容和委屈:“我以为你不准备再我了。”
柏然心口发酸,松开握着谢桑榆手腕的手,轻轻摩挲他的脸颊:“对不起……”
谢桑榆忽地睁大眼睛,重重摇头:“你不用说对不起。是我做错了,我不该那样跟你说话。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谢桑榆的眼睫低垂下去,遮住了眼中微微闪动的泪光。
柏然张开手臂,在满地的鲜花中拥抱他:“没关系,都过去了。”
“柏然……”谢桑榆的胳膊绕到柏然的后背,脸颊枕在他的肩上,手臂紧紧抱着他。
谢桑榆的语气很低落,柏然听出了异常,心下稍紧,想要松开手臂看看他;可谢桑榆抱得很用力,像是预料到了柏然的动作,故意不让他挣开。
“柏然。”谢桑榆又叫了一声,嗓音颤抖着,身体也在抑制不住地发抖
柏然不再尝试挣开,手掌的温度隔着衣服烙上皮肤,轻抚着谢桑榆的背:“我在。”
“对不起,”谢桑榆无力地靠在柏然的肩膀上,手臂的力道也松了些,鼻息落在柏然的颈侧:“我其实一点也不坚强,一点也不勇敢。我有很多很多藏起来的缺点,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好。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柏然摇摇头,深吸了口气:“即便这样,我也还是喜欢你。没办法,谁让我这么固执。”
“你……”谢桑榆的语气仍旧有些担忧:“不生我气了吗?”
柏然顿了顿,还是讲不出违心的话,决定实话实说:“当然生气了,毕竟明明是在为你着想,却被你说成是指手画脚。但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真的在你最需要陪伴的时候,这么持之以恒地跟你冷战吧?”
谢桑榆鼻尖又发起酸来,喉头轻微哽咽:“对不起……”
“哼,”柏然故意忽略了那点哽咽,语气轻快地说:“这笔账我记下了,等这件事过去,你一定得好好哄哄我。不然我不会消气的。”
谢桑榆轻声笑了,在柏然耳边重重“嗯”了一声,直起身子,把那束风信子抱在胸前。正想说话,化妆室的门忽地响了一声,却没开。
外面的人有些疑惑,伸手敲了两下:“有人吗?”
柏然立刻弹起来,快步跑过去:“有!”在按下门把手的瞬间,把下面的锁栓扭了一圈。
门外的辛西娅一脸狐疑:“锁门干什么?”
“没有啊!”柏然睁大眼睛:“我进来的时候只是把门关上了,可能是门锁卡住了吧。”
“哦……”辛西娅将信将疑地看了看门锁,没再细细盯着,拿上自己要换的衣服进了更衣间。
看着设备装了车,大家收好了东西,准备回去。
挑好了礼物的几个人满眼放光,兴致勃勃地想要尽快回房间安置。大家都没什么聚餐的想法,决定回去之后叫酒店餐食。
柏然没拿什么东西,只留了几封写给他的信。今天最想要做的事已经做了,对礼物也提不起什么兴趣了。
柏然回去之后叫了份三明治当晚餐,吃完后冲了个澡,正擦头发的时候,门口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柏然披好浴袍出去,准备看猫眼,忽然听到门缝里传来谢桑榆的声音:
“柏然,是我,快点!”
柏然赶忙开门,谢桑榆迅速顺着那条打开的缝溜进来,又赶忙按着柏然的手把门关好。
“呼……”谢桑榆长舒了口气:“吓死我了,还好没人看到。”
谢桑榆穿着一身宽松睡衣,脚下还踩着酒店的拖鞋,胳膊里抱着一个枕头,指间还夹着酒店的房卡。
柏然由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柏然,今晚可以一起睡吗?”谢桑榆把自己的房卡放在玄关的置物台上,声音不由自主地轻了轻,尾音也染了些勾人的意味:“我们这么久不说话,我有点想你。”
柏然的眼神暗了暗,喉结微动,当即捧起谢桑榆的脸吻他。唇舌细密交缠,吻出了些让人脸热的水声。
柏然揽着谢桑榆的肩膀,边亲吻边带着他倒在床上。熟悉的气息柔软地包裹过来,谢桑榆吻得心旌摇曳,忍不住抱紧了柏然,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柏然已经把房间里的灯关了,只留下床头柜上暗黄色的台灯。
谢桑榆这才觉出不对,偏头躲开,脸上的笑有些无奈,又有些尴尬:“我只是想今晚跟你一起睡而已,不是这个意思……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今晚不行。”
柏然懵了一下,眼中尚有未褪的欲念,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缓缓起身:“哦,好。”
柏然拿过被扔在床上的枕头,给谢桑榆垫在头下,又帮他把被子掖好。想要关灯时,记起他睡觉喜欢有光,又把手收了回去。自己从另一边上床,躺在谢桑榆身边,在被子里摸到他的手牵住。一套动作熟练流畅,仿佛已经在脑海中练习过上百遍。
谢桑榆心里暖呼呼的,翻了个身,顺着柏然的手抱住了他的整条胳膊。
谢桑榆的脸背着光,靠得很近。柏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双亮晶晶的,温柔又有些忧郁的眼睛。
谢桑榆望着他,张了张嘴,又像是有什么顾虑似的把嘴巴闭上了。
柏然正想问,谢桑榆已经腾出一只手,蒙上了他的眼睛。
“柏然,”谢桑榆的声音很轻,带着温热的吐息,从很近的地方传来:“抱歉,我只敢这样跟你说话。
“借钱的事情,我知道怎么选才是正确的,可是我做不到那么智。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也没有什么很有归属感的地方。我怕我推开他们,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也不是说我一定要依赖什么人,只是……要失去这个选项的时候,还是会很不安。独立的确是一件很酷的事,但也很危险,很累,很孤独。”
谢桑榆不再做声,柏然等了一会儿,伸手把他覆在自己眼前的手拿开。视野中,谢桑榆的眼睛又渐渐清晰了起来。
“现在的你不是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柏然紧了紧手中的手掌:“我、萨曼莎、乐队里的所有人,我们都很愿意成为你亲自选择的家人。”
谢桑榆低低地笑了笑,没说话。他这几年遇到过很多人,只要有相遇,就会有告别。这世界就是这样。
“你不相信?”
谢桑榆顿了顿,也紧了紧柏然的手:“你明天、下个月、明年、后年、大后年的时候,再跟我重复这些话;多几遍,久一点,我就会相信了。”
【作者有话说】
马上又要到下一卷了,忙着大纲中……
第67章 23.下一站
下一站巡演地点很近,没有直飞航班,大家是吃完早饭后坐火车过去的。
下车后正好是午饭时间,一行人率先去了演出场馆放了东西,听工作人员的建议,叫了附近一家炒饭外卖,准备吃过之后就开始彩排。
“杰西卡,你的眼睛怎么肿了?”丹尼尔咽下嘴里的炒饭,歪着脸凑近去看她。
杰西卡低头避开:“没事,路上看了两封信,掉了几滴眼泪罢了。”
丹尼尔睁大眼睛:“这么夸张?”
杰西卡仰头:“一点也不夸张!相信我,你看你的信也会这样的。”
丹尼尔的表情僵住,嘴巴无谓地一开一合,说不出话。
杰西卡不解,眨着眼睛等他回答。另一边的柏然看不下去了,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小声提醒:“昨晚没有给他的信。”
杰西卡顿觉头皮发麻:“抱歉……”
话音刚落,另一边的椅子忽然刺啦一声。
用纸盒盛着的炒饭撒了一地。辛西娅迅速起身,用纸巾慌乱擦拭着自己裤子上的油渍。
“怎么了?”
萨曼莎放下手中的勺子,快步过去帮忙:“没事吧?有没有被烫到?”
谢桑榆很快起身,出去找场馆的工作人员借清洁工具。杰西卡和丹尼尔同时回头,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无所适从地发愣。
萨曼莎看了他俩一眼:“你们别管了,抓紧时间,吃完还要排练。”
辛西娅又多抽了几张纸,低下身子收拾地上的残局。萨曼莎去拿了之前装外卖的袋子过来,帮忙撑开,方便辛西娅把收好的垃圾扔进来。
萨曼莎看着地上的食物,忍不住皱了皱眉:“你这基本没吃吧?不合胃口?一会儿我再帮你叫一份吃的吧,想吃什么?”
辛西娅没有抬头,耳边的头发散下来,连仅剩的半张脸也挡住:“不用了,我不吃了。”
“那怎么行?”萨满有点着急:“晚上演出要那么久,你准备空着肚子上台?”
辛西娅为难:“那下午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