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宋洋转过身道:“宁总是担心腾云知道后,会打小少爷的主意吗?”
宁柯不禁轻嗤了一声:“不是担心,是一定会吧。”
腾云那样的公司背景,可向来不会去考虑手段光不光彩,能不能达到目的才是他们需要的。
盯上一个十八岁的孩子,想来也不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其实一定意义上来说,他和秦煜也是一路人。
又过了几分钟,晚自习结束的铃声终于响了,在静谧的夜晚里宛如一道惊雷。
校园里渐渐开始沸腾起来,因为五班就在四中的一楼,所以最先出来的一批学生里面就有段瑶和她身后的谢行。
小姑娘一如既往地在叽叽喳喳地说话,谢行则用单肩背着书包,在她身后神游天外。
宁柯没有让宋洋下车去叫谢行,而是按下了车窗,看着两人越走越近。
宾利慕尚不像辉腾那样低调,停在四中门口之后就已经吸引了不少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毕竟平时都是一起学习的同学,不会特意去打听谁家的家世,除了徐钰那种快把暴发户三个字贴在脑门上的。
其中自然也吸引到了谢行的注意,他看见熟悉的,招摇的车牌号先是愣了一下,转而便抬起头,看见了宁柯那张温和又昳丽的脸。
男人正靠在车窗边,秋日的晚风吹开了他的衬衫领口,露出了线条优美的脖颈和锁骨。
只见谢行的瞳孔肉眼可见的一亮,但还没等他说什么,段瑶就率先挥了挥手:“宁哥!”
宁柯温和地笑了笑:“瑶瑶好,要顺路送你回家吗?”
段瑶和谢行此时已经到了车子旁边,闻言,女孩儿摇了摇头:“我哥派了司机的,不用麻烦宁哥了。”
“我听谢行说宁哥最近好忙,我哥也托我和宁哥说一身,要注意休息。”
宁柯不禁笑了一身:“你哥还好意思提醒我休息?他从前可是动不动就通宵的主。”
段瑶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便连忙朝几人挥了挥手:“明天见明天见!”
小姑娘走了之后,谢行才终于找到机会和宁柯说话:“哥哥。”
少年背着书包站在他面前,面上虽然还是和平常一样,表情不太明显,但是那对眼睛却比平常更亮,带着点隐秘的欢喜。
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谢行是真的很高兴看见宁柯。
就好像孤独等在家中一天的小狗,终于等到了主人,便立刻忘记了等待的煎熬,满心欢喜地来迎接归家的主人。
“哥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刚下班。”宁柯把小臂搭在车窗边上,示意他上车:“顺路来接你。”
说到这里,他又难得起了点逗弄的心思:“我听小宋说前几天你还和他说起过我,怎么,是不是想我了?”
其实宁柯对外虽然随和温柔,但一直也是个相当内敛,极善于隐藏自己的人,不过也不知为何,在谢行这个小家伙面前,他好像总是很难控制住自己。
闻言,谢行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他在车灯的映照下脸红得明显,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嗯。”
不过对于向来寡言,从不表达自己内心的他来说,已经是相当大的进步了。
第39章
不过好像恰恰就是这一句“嗯”, 无端给了谢行勇气。
他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回头看向宁柯说道:“我都好久没看见哥哥了。”
谢行半张脸埋在真皮座椅后面,本是极具有冲击性的长相, 此时在夜色中居然显出几分可怜,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不禁让宁柯心里升起了点抛弃从前亦步亦趋跟着他, 无条件信任他的小动物的负罪感。
宁柯不禁笑了笑:“现在不就见到了吗?”
谢行又“嗯”了一声,此时宋洋终于启动了车子, 少年看着四中的校牌越来越远, 又开口问道:“哥哥还要忙多久?”
“说不好。”宁柯温和地答道:“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几个月。”
闻言, 谢行肉眼可见地失落了起来, 看着那对暗下去的明亮瞳孔, 宁柯不禁有些好笑。
还真是个孩子啊, 就像严姝说过的,无论什么情绪都会写在脸上。
宁柯抬手理了理领口, 把锁骨掩在了衬衫下面,防止冷风透过敞开的车窗吹进来。
原主的身体本来就和风一吹就倒差不多,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他要是病了,可就大事不妙了。
“先不说我了吧,我听爸说阿行冬令营的报名表已经填好了,最近书看得怎么样了?”
说到正事,谢行不禁正色道:“我做了最近几年的真题,准备得还行,就是有几个问题我还想问一下哥哥。”
他们的数学老师有时和谢行的思维并不能完全同步,相比于解答疑问, 他倒是更想能有一个人一起讨论问题。
而除了宁柯之外,他好像压根想不起来别人。
“好啊, 我们阿行果然很聪明。”宁柯支着头笑到。
意料之中的,少年又开始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没有……”
偶尔逗逗谢行已经成了宁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项娱乐活动,不过逗人也有限度,他适时地转移了话题,没有让少年再接着支支吾吾。
“我回去还有一个短会要开,阿行要是等得及,就在书房等我一会儿,好吗?”
闻言,谢行连忙点头:“好,我不会耽误哥哥工作的。”
听到这里,一旁的宋洋没忍住插嘴道:“小少爷这叫什么打扰,相比于公司的事,宁总应该巴不得专心给小少爷讲题。”
若是以前,他应该说不出这话,但自从谢行回到谢家之后,好像不论是宁总还是董事长,都变得和平常不一样了。
宁柯也不禁笑了笑:“你说得对。”
但谢行却远不像他们两位一样闲适自得,从小到大,他也没听过这么多善意的打趣,几句话下来,他已经恨不得把自己埋到车座底下了。
见状,宁柯便没再说话了,他转过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脑中却不合时宜地开始想起,原书里那个最后位高权重,说一不二的阿行,原来在少年时也是这样鲜活又内敛的吗?
会为了几句夸赞和打趣而脸红,是一个活生生的灵魂,而并非是书里片面又死板的角色。
仔细想来,还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
回到四季湾之后,宁柯原本觉得谢明珏已经睡了,但是等到他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到书房的时候,却发现男人正坐在书房的沙发上,把他吓了一跳。
“爸?”宁柯下意识叫到。
闻言,谢明珏便抬头看见了他,丢了手里的平板电脑:“小宁回来了?”
宁柯淡淡“嗯”了一声,拢着浴袍坐到了办公桌前面,顺手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爸还没睡吗?”
谢明珏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抬手把电脑又重新关上了,引得宁柯疑惑地抬头:“爸?”
出乎意料的,谢明珏的脸色居然有点严肃,这还是宁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从来没见过的。
男人出声问到:“小宁,你实话跟我说,咱们和腾云现在到底发展到了何种田地?”
闻言,宁柯挑了挑眉梢,歪头思考了一会儿,才轻描淡写地答道:“大概是你死我活,鱼死网破?”
“……”这样不乐观的局势,居然就这么被宁柯轻飘飘地说出来,谢明珏一时无言以对,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平静地接着说话:
“小宁,你还是清醒的,是不是?”
宁柯“啧”了一声:“当然了,爸,现在继续怀柔政策也许对其他公司行得通,但是腾云哪里是其他公司,您说呢?”
谢明珏不禁闭了闭眼,这件事他自然知道,腾云在北美那霸道独裁的所作所为,整个圈内都有所耳闻。
只不过是因为此前腾云一直没在内陆发展,也未曾有公司和他正面对上,才让谢明珏此前一直对宁柯的做法有些犹疑。
但是说到底,还是对孩子的关心罢了。
良久,男人终于叹了口气:“小宁,你一直是我的骄傲,不管是阿行还是你,你们都是一样的,知道吗?”
他活了大半辈子,从前也为父母的控制欲所桎梏,但自从父母因为车祸而意外去世之后,他就恍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管活成什么样,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但他还是想说,只有活着,才能看见那些人自食恶果。
看着谢明珏那惆怅的面色,宁柯倒是不禁笑了:“我知道的爸,所以我会小心行事的。”
他在上辈子未曾也没体验到的亲情,如今竟然也不用羡慕他人了。
“早点休息吧爸,我一会儿开完会阿行还有事找我。”
闻言,谢明珏便没再说什么,抬手拍了拍宁柯的肩,捡起刚刚丢在沙发上的平板电脑离开了。
走之前匆匆一瞥间,宁柯看见了平板上显示的正是腾云最近的一次记者官方采访。
原来谢明珏嘴上口口声声说着退休,其实还是这也放不下,那也放不下,每天要操心的事一箩筐。
宁柯笑着摇摇头,重新把笔记本电脑开机,登录上了工作会议。
看着陆陆续续进入会议室的研发部成员,宁柯不禁长长呼出一口气,不管是为了父亲,还是为了阿行,亦或者是这些为了谢氏而努力的年轻人们,他都不会输的。
想到这里,宁柯终于点开麦克风:“大家晚上好,今天让我们速战速决。”
第40章
等到谢行整理完明天上学要带的书和试卷, 又翻出他想问宁柯的那两道题,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宁柯还没有结束他今天的工作。
因为戴着蓝牙耳机, 所以他也并没有听见谢行细微的敲门声。
书房门是虚掩着的,少年踌躇了一会儿, 才终于轻声轻脚地推开门,捏着草稿纸兀自坐到了宁柯身旁的沙发上。
青年刚刚洗完澡, 还裹着件墨色的丝绸浴袍, 他有些懒散地斜倚在真皮转椅上,腰带束出一把细的要命的腰, 显得本就高挑的身材更加纤瘦, 领口有些松散, 露出了一小片白得晃眼的皮肉。
谢行下意识偷偷瞥了一眼电脑屏幕, 只见摄像头正一闪一闪地亮着,而屏幕对面的几个参会人员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埋着头, 只是偶尔好像是在发言的时候才会抬头看一眼宁柯,转瞬便又低下了头。
好像是和宁柯短短几秒的目光接触就能把他们烫到一样。
但即便如此,谢行心里还是升起来了一点没有来有的不舒服,但是转瞬即逝,虚无又缥缈,令人摸不清头绪。
谢行眨了眨眼,便没再去细究那股异样的感觉,不过宁柯显然并没有注意到屋里刚刚多了个人,他抬手按了一下蓝牙耳机,有些闲散地开口道:“这件事我记得我前几天说过一次, 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也不知对面说了什么,几秒钟之后, 宁柯便寡淡地笑了一下:“记得就好。”
他的语调温文又平静,乍一听和平常也没什么区别,但却莫名扑面而来一股身居高位者独有的淡漠和冷肃,让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还是谢行第一次见到宁柯工作时的样子,和平时对着他,对着段原和段瑶时都截然不同,就好像是平日里收在剑鞘中的长剑一朝出鞘,即便随意地裹着浴袍,坐姿闲适又懒散,也半点不掩锋芒。